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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浪淘沙

摄政王深得朕心 九月谷雨 2797 2024-01-09 10:48:00

世间没有杀不死的人,但阎罗除外——在雍朝九州,这几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共识。

这世道,杀人的,并非能力,而是权利。

而此时,被逼到不得不站队则主的浪里淘沙,正试图以绝对的人数压制,八方风雨半数出动,以求摆脱朝廷权威的压制。

过了今夜,只要萧亦然还活着,姜家则势必要为这个选择,付出比龙舟外借更高昂的代价。

尽管,他只有一个人,但没人敢轻视这一个人。

鹰爪钩再次从萧亦然的腰间飞起,准确无误地攀上船桅的最高点,羽箭射到他脚边的位置时,整个人也骤然间凌空跃起!

姜淼抬手搭在眼前,逆着瓢泼的大雨抬头仰望。

从萧亦然腾空跃起的那一瞬间,她便蓦地意识到这次围杀部署策略的失策——八方风雨杀人夜,浪里淘沙中人固然更熟悉风浪中的战斗,可他们却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眼前这个人也是腥风血雨中闯出来的杀神,也对弩|箭在各个天气、各种场景之中的射程了如指掌。

萧亦然自小窗翻出后,便径直跃上船桅,就是在算计他们预先埋伏在甲板上的二百弓|弩手。

迎风直上的箭矢在风雨中渐渐乏力,擦着他的脚边颓然坠落,无功而返。

这波看似凶狠的箭雨,只堪堪划过他的小腿,留下几道不轻不重的血痕。

豆大的雨点落在高帆巨桅之上,雨声风声和箭声的交织混杂里,阎罗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八方风雨,不过如此。”

三叉方戟受到侮辱,重重顿在地上。

前排两排弓|弩手听令退后,后方三排杀手上前,双腕一抖,翻出铁钩,系在腕上。

铁钩如壁虎般紧紧勾住船桅,攀援而上。

萧亦然双脚倒挂,几乎是只凭腰间的鹰爪钩倒吊在桅杆之上,一双袖剑在雨水中时隐时现,精准地收割着杀手的性命,溅起无数血花和雨水。

甲板上只能听到血肉被割裂时的惨嚎,和杀手自高空坠落时,连带坠倒一片身下之人的闷响。

百年世家养出的死士,在此时发挥了极强的执行力,不论面对何等难战的境况,不论对手有多恐怖,只要下方手执三叉方戟的长老不曾喊停,决然不会后退一步。

源源不断地杀手自下而上攀上桅杆,又在一片血雨之中,坠落,再爬起,再坠落……

萧亦然占尽了天时和地利。

而人,似乎短时间内,还有着极强的战力。

此时,夜色已渐被天光所破,河面拢在凄风苦雨之中,平添肃杀之意。

一道赤红色的焰火从北方的中州城内亮起,鲜艳而明亮的颜色,即使远在十里外的河边,也依旧看的清晰。

平静的河面被齐整的八艘龙头船首划开道道涟漪,船头排成一片自北向南而下,与天边将出的朝阳连成明亮的线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浪里淘沙的龙首大舟之上。

龙舟为代表大雍九州出使南洋所造,四层九桅,锚重千斤,船尖铸以龙首,御风破浪而行,承载着大雍帝国数百年来,在大洋海外无上的荣耀和国威。

琼华宴举贤任能,每三年一次,船入中州,大宴天下,九州豪杰、文人墨客,皆以能登龙舟夸功为荣。

此时龙首大舟依然如旧,连上方浪里淘沙的旗子都未曾降下。

最前方的那艘龙舟甲板上站着的人,头戴金丝彩珠皮弁、身着绛纱袍服,身后华盖执扇、幢幡纛旗,卤簿仪仗,依次陈列。

天子着朝服,摆出巡仪仗。

姜淼见这阵仗,心知这一夜的诸番筹谋皆已落空。

她咬牙捏紧拳头,正欲上前喝令姜家一众杀手退下,便见三叉方戟重重一顿,姜达长老面露狠辣之色:“上火炮!阎罗血煞还在船上,小皇帝不敢动用雷火,铁甲军也要臣服于我等!”

姜淼猛然上前一步,冲姜达长老大声喊道:“火炮一旦对准了皇帝,那就是公然造反,势必船毁人亡,还请长老三思!我们诸番算计,不过只是不想被牵连站队,谋个太平而已,何至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姜达长老转头看她,怒斥道:“女子胆小难堪大用,你怕甚么!这点阵仗就唬住你了?我们已经公然围杀了当朝武扬王,若是输了,难不成浪里淘沙还有活路可走!”

砰——!

姜达长老的脸上重重挨了一拳。

姜淼甩着手腕,夺回了三叉方戟。

她一脚揣在姜达长老的胸口上,怒道:“不过九艘龙舟,就算在我姜淼的头上。还请长老不要再负隅顽抗,拖着浪里淘沙为你陪葬!”

周围的几名长老一时间被这情形骇住。

姜淼拖着方戟,抵在姜达长老的喉咙上,冷冷道:“围杀阎罗不成,自然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姜达长老身为八方风雨之首,您这条性命的分量,就足以换我整个姜家的平安。”

姜达长老瞳孔骤缩,大滩的鲜血顺着口鼻涌出,他无力地张了张口,发出咯咯的气声。

冰冷的方戟带着血珠,毫不留情地拔出来,顿在地上。

“姜达长老今朝为我浪里淘沙大义赴死,姜淼感激不尽,必定会将长老的后事料理周全,牌位明灯长供于妈祖庙前。”

姜淼扬起方戟,高声厉喝:“浪里淘沙听我号令!调头!”

其余几名长老反应过来,大声喝道:“姜淼!你竟敢斩杀八方风雨!拿下她!”

“你一介女流,有何权利号令浪里淘沙!”

……

八方风雨积威甚重,眼下骤然生变,一时间攻势稍停。

萧亦然缓了口气,即便他事先已有算计,自高而下攻击占尽优势,但毕竟也只有他一个人,孤身无援,险些禁不住这样轮番上阵不要命的打法,身上因多方围攻躲闪不及,被划开多道血口,双臂也已脱力,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趁这片刻的空挡滑下些许,踩在帆上,从衣摆上撕下两块布条,将袖剑牢牢绑在手上,警惕地看着下方的争端。

甲板上众人还在犹豫,姜帆不知何时一扭一拐的从船里爬出来,站在姜淼的身边,鼓起毕生的勇气,握住了阿姐手里的方戟,大声喊:“我……我是家主,你们都要听我的,调船头!”

姜淼狠狠地拍了姜帆的脑袋,骂道:“臭小子!不知道外面危险吗,谁让你出来的!”

姜帆被她拍地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姜淼便一把将他拉过来抱了一下,随即松开,斥道:“赶紧滚回去!”

姜帆坚决地摇摇头,死死握着方戟站在甲板上。

巨大的龙舟像一个庞大的巨兽,在河面上缓缓地调转船头,向着对面的天子仪仗低下头颅。

姜淼咬牙捏着拳头,缓缓放下三叉方戟,跪伏在地。

她狠狠拽了一把楞在旁边的姜帆,姜帆回过神儿来,扑通一声跪在姜达长老的尸首旁,吓得他龇牙咧嘴。

身后的姜家众人见状,也都撇下手里的钩爪弓|弩,跪在地上。

萧亦然在高处看得清楚,沈玥自亲政以来不曾上朝会,也不曾巡狩四方,这阵仗,还是他登基以来头一次。

……这崽子还挺会耍威风。

萧亦然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一卸了力,周身的伤痛剧烈袭来,一双袖剑重若千钧,腰间系着的鹰爪钩几乎要生生将他勒成两截。

他狠狠咬了下唇,勉强提起几分精神,瞧着龙舟靠近,禁卫在两船之间搭开木板,沈玥在一众禁卫的护卫下上了船。

沈玥看都未看束手就擒的姜家众人,径直踏过满地殷红的血水朝着船桅跑过来,近身卫率也只得举着华盖飞快地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萧亦然这才松了手,滑下船桅。

他全身透湿,漆黑的发丝黏在脸上、后颈上,脸色白的吓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落在沈玥眼里简直比哭还要刺眼几分。

沈玥抖着手解开朝服外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仲父,我来晚了。”

“没死呢,还不晚。”萧亦然声音嘶哑微弱,整个人险些站立不住,意识恍惚地靠在沈玥的肩头,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船上下来的。

再醒来的时候,沈玥已将他安置在大内的东梢间里,灯火晦暗,炭盆哔哔勃勃地燃着。

沈玥依旧穿着绛色的朝服,脱了皮弁趴在床头,眼底一片憔悴的淤青,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紧蹙,睡得似乎并不安稳,手还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

萧亦然褪去湿衣,窝在温暖干燥的被子里,周身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裹地像个粽子。

他微微使力,抬了下胳膊,浑身上下疲惫地像是散了架,没一处不疼的。

沈玥蓦地睁开双眼,似是刚从梦魇的大恐怖中挣脱,通红的双眼满是惊骇之色,死死地盯着萧亦然。

他默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松开他的手,轻声问:“仲父,感觉还好吗?”

萧亦然看了他片刻,照实说道:“不太好。”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沈玥刚平静几分的眼底,又重新掀起惊涛骇浪。

萧亦然看到他这反应,便知道这小崽子过分活跃的想法,可能已经歪到了明年这个时候给他上坟,要烧多粗的香才够味儿,却没想到沈玥居然瞬间就红了眼眶,蓄起一层通红的水雾。

萧亦然无奈地笑了笑:“陛下,就算你一直想要臣的性命,可也不至于喜极而泣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今天也是被老婆吓哭的一天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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