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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断了

帝台春 惊世柴 2637 2023-12-15 10:40:52

寒无见进去,望了一眼年老体衰的父亲,转身把门关了,借此对着门长呼了一口气,平复紧张之情。

寒祁之在看什么密函,寒无见还没转身,他已经开口说话了:“你能来说明你心是好的,没有盼着父母早死。”

寒无见走上前来,隔了一段距离,缓步跪下了,附身朝着座上的父亲叩了一个头,礼仪周全:“问父亲安。”

寒祁之弹手把信件丢开,“去问你母亲的安,不必问候我。受不起。你起来,我看看你。”

寒无见听话爬起来,站直了,面色恭谨。寒祁之也站起来,走到寒无见旁,伸手掸了掸他肩头的猫毛,笑了:“老二养的狸猫,你瞧见了?”

寒无见也笑了:“看见了,只是不大看清。”

“我说呢,那小东西野,生人勿近,不过你性格是温和有礼的,它若有灵当知道你的。你小时候怪想养些个什么,耽于你母亲体弱。你是个好孩子,向来懂事。不像你二哥,他养了这畜牲,从此只叫你嫂子过去陪护你娘。”

寒无见知道父亲在说笑。寒祁之道:“你也知道这是没法的事,不怪乎你二哥无聊的很。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喝茶吧,我同你聊些心底话。”

寒无见闻言落座,他心下已经做好听父亲说他跟谢兰因的事,再难听也忍得。殊不知寒祁之直接扔给他一沓信纸,抬手叫他拆开了看:“你知道是谁的。”

寒无见当然知道,不用看落款,只凭字迹便知是谢余。寒无见看了一眼,按下了。

寒祁之问:“怎么?”

“没,没怎,”寒无见重新翻看下一页,父亲同谢余来信,竟是有好一些时日了。他们有自己的途径,谢余在闽南地,仍旧没有服输。谢兰因除了正式入主皇城,实际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这是未平的内战,虽还未打,只差一个契机,各方都在蠢蠢欲动。

“您一定要卷入其中吗?”寒无见终是忍不住问。

“你这是什么话?”寒祁之道,“莫非你当真同那些捡高枝的氏族一样,觉得大魏无非是换了个帝王,侍候谁都一样?”

寒无见没说话,只是恭顺听着。寒祁之有些恼火:“烈女尚不侍二夫,你又怎么能事二君呢。你先别说话,我在京中这么多年,不用提醒我名节是非,该懂的事我知道的一样不少。若谈忠贞,我也不过是追随景常帝罢了。抛开这不谈,我只知道谢兰因并不是什么明君。”

寒祁之不追随谢兰因,他在谢兰因处是会处处受到掣肘的。只一句话,谢兰因便能颠覆寒家,寒祁之归根结底不可能真正站上谢兰因处,这是他各种思量权衡的结果。

寒无见不是不明白这些。

“不出两个月洗掉七层的人,还拿出架势来检察百官,什么事都往手心捏。”寒祁之问他,“他要娶你做皇后,这事是他自己决定的,和什么人商量了没有?”

寒无见摇头,顿了顿:“我不知道。”

“他简直罔顾人伦祖制。事不过中书,是为乱政。他一意孤行,终将一夕覆灭。”寒祁之等了一会儿,待他把话听进去了,道,“他前几天就登门过来了,说是要同我议亲。”他冷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比华贞帝宠你。”

华贞是谢余年号。寒无见听得心头一紧,像凭空被人攥在了手里。

“您至今执意追随华贞帝吗?”

“你也是他的臣子。”

寒无见垂了头,不说话了,只一味用手指摩挲袖口的淡竹叶刺绣。

“难道你不肯回来?”

寒无见抬头:“您这是什么话,无见当然会回来。只是有关这些朝堂纷争,父亲不是一直想远离吗?”

“我倒是想远离。是谁又一意孤行将寒家拖曳至此?”

寒无见遂重新低下头,这确实是他的错。

寒祁之道:“你以为如今还能置身事外吗?你可知道他们怎么说你,那些与我们作对的人,只怕要将媚主这几个字贴到你家门楣上。更可笑可气的是,那些不通常理的人,竟想干脆遣你做细作,留在谢兰因身边,注意他的举止。”

寒无见知道他说的是谢余这边的人,把握在袖下的手紧了一紧,在心中思量如何回话得稳妥些,不使父亲动怒。

寒祁之余光瞥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他为什么苦恼,把话锋转了:“只是他不同意。”

他指的当然是谢余。寒无见听了没什么反应,仍旧规矩坐着,只是身形明显有些僵。

似乎看出儿子打定主意不会轻易开口,寒祁之继续敲打他:“这些年你们的情谊我身为长辈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知道,我不至于如你所想那般迂腐。你恋慕他,他是君王,你身为臣民侍奉他理所应当,只要不出格,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把寒家横亘其中。你如今忽然变了心意,转而……”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寒无见振作一番,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子行事莽撞,落人口实,都是儿子的错。但父亲所述关于……华贞皇帝和我的情谊,那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你哪怕是当场否认了也好。单凭你侍奉二主就早叫祖上脸面无光。你是我和你母亲生养的,我养而不教,反一味纵容,是我之过。我今天只要你做一件事:同逆贼谢兰因切断干系,回来寒家。”

寒无见没说话,也不动作。

“难道你想留在他身边做一个细作?你真有这种打算,宁愿辱没你自己,闽南至少十二万大军可供你调遣。你非要以此苟全?”

寒祁之重重拍了桌板,寒无见快速站起来,重新跪下了:“爹,您放过我吧。这个权位是一定要非争不可吗?您昔年向先帝起誓,护佑的是大魏江山,为百姓谋事。你明明知道阿余根本不是先皇血脉,他是冀南王氏之子,兰因只是拿回他的权利。昔日如果不是您和吕尚书暗中合计,荣安王又怎么会举家流放漠北苦寒地,荣安王不好算计你,只好向大哥发难。景行还那么小,您……”

“你既知道这些,但又怎么不会推举这些因果?荣安王权倾朝野,又有外戚干政,景常帝在世早预见他做不了这个位置。你以为是谁的授意,他敢溺死先太子就敢屠戮其他宗室,谁能容他?你是武官你知道在军不谋政,他又怎么不清楚?你心里跟明镜似的,谢余也是怕你,所以你向来不怎么参政。你就该躲远些,解甲归田勋阶高贵。你偏要往里牵扯,跟他们皇室纠缠不清。”

“您了解的都是荣安王,他如今已身死。但他儿子谢兰因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做个好皇帝的。为什么不能为他正名,要举天下之力反他?为什么不能带着母亲远离这里,我拜托过兰因的,他可以让你们在远离这边的地方相安无事……”

“你住口,荣安王所做谢兰因未必不及,他比你所想知道的多了。”寒祁之重重打断他,“若你早知道是他起兵谋反,难道你就直接将皇城奉上吗?”

寒无见被问得脸色灰白,是的,谢兰因也是不敢叫他知道这点,笃定他生死要同谢余站一条边。他确实不知道。

“为父不想为难你,你回来,仍旧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的将士随从一并以你为傲,那些污蔑之词尽可不听,他们都是谢兰因那个逆贼带给你的,你离了他自然身家清白。”

“……他不是逆贼。”寒无见头一次觉得跪在地上手足冰凉,腿脚发软,他仍然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也许他并没有您想的那么不堪。我知道您是因无法再拿回过去的权利,只有帮助阿余才能……”

他收嘴。寒祁之稳稳盯着他,道:“继续说。怎么不说了,你自己心里头跟明镜一样。但是你糊涂啊!你以为谢兰因身边真的有你有我有寒家容身之处吗,还是你觉得以色事君能够长久?你以为我同谢庭真的半丝师生情谊也无吗,如果没有当年怎么叫你去漠北同他传信?我不过想叫他老实,远离名利之争。你以为我不想远离?你大哥的事还不够明朗吗,这是你想退就能退的?没有实权你就只能等着一朝覆灭!”

寒祁之被气得咳嗽起来,捂住心口,寒无见踉跄爬起来,扶住他:“父亲!”

寒祁之挥开他的手:“你如果执意要同他成婚,我就没你这个儿子,我寒祁之就是死了也不用你来扶棺,我说到做到!”

“可,可是……好,好,”寒无见扶住寒祁之,飞快答应了,“好的,爹,您注意身体,我会好好想想的,我会考虑的!”

寒祁之握住了儿子的手,似乎有些喘不动气:“还考虑什么?你不要执迷不悟,你要答应。”

寒无见只能点点头:“好,我,我,我答应您便是,别为我气坏身体。”说完他茫然地看向桌角,眼眶已然开始发红。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老爷,陛下到了。”

寒祁之缓和下来,推了一把寒无见:“他来了,你现在就同他去讲,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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