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连睡衣都没有换就急忙跑出了房间。
看到小霖捂着手躺在楼梯口的时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不要死啊,呜呜呜~”
小霖的脸上满是痛苦,疼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也顾不上去安慰森森。
大家把小霖围得水泄不通,夏鸣连忙说道:“都散开点,太拥挤了空气不流通。”
他蹲下身,没有触碰小霖的手,仔细观察了一阵问阮杰:“叫救护车了吗?”
“叫,叫了。”
下楼梯下得好好的,他也不知道小霖怎么会忽然被绊倒,摔了下来,明明刚才他前面一个人都没有。
“估计是骨裂了。”夏鸣皱着眉,冷静地吩咐众人,“小朋友去弄两条干净的湿毛巾过来先帮小霖擦擦脸,阮杰你去找套干净的衣服备着,苏扬你去门口等救护车。”
分配了任务后,大家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剩下的人在原地看着小霖,和他聊天转移点注意力。
“别害怕,肯定没事的。”夏鸣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果,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包装纸是橘黄色,“这颗糖果是奖励给坚强的小朋友的,只要把他吃下去,很快你的伤就能好起来。”
这种拙劣的把戏,换做平时小霖绝对不会相信,但是他的手太痛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夏鸣身上。
“真的吗?”小霖眼泪汪汪地问。
“当然是真的,前两天我腰受伤的事情你知道吧,就是吃了这个糖果,加上简单的药物治疗,现在已经不痛了,很神奇。”
夏鸣说的话在小霖这里本来就很有用,这种时候的作用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想也没想把糖果吃到了嘴巴里,橘子味道,不是太甜,带着一点点酸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手上的疼痛感也确实像夏鸣说的一样,减轻了些。
刚刚那种皮肉里疼得像是裂开一样的感觉得到了缓解,小霖把这一切的功劳都归结在了夏鸣给的糖果上。
“我没骗你吧。”
小霖摇摇头,坚强地笑了下。
“要把他先扶起来吗?”宁思白问。
“不用。”宿景言一边皱眉看着外面,一边说道,“受伤的人最好不要轻易移动,还是等专业人士过来处理更加妥当。”
宿景言没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也是刚刚上网查的。
医护人员把小霖抬到了担架上,随行的人是阮杰。
救护车门关起来的前一秒,夏鸣注意到了小霖脚上的鞋子,攥紧了拳头。
小霖应该是下楼梯的时候被自己绊倒,倒下的瞬间又用手肘杵在了地上,才导致手臂受了伤。
楼梯台阶不高,小霖也下到了最后的几台,这个高度摔下来应该不会有大碍。
但是为了确定小霖的状况,夏鸣还是主动和郑飞商量,今天所有人休假一天。
得到允许后,几个小朋友由宿景言和苏扬带着待在家,夏鸣和宁思白骑车去了医院。
这几天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水泥路上也很滑,夏鸣不敢骑太快。
宁思白一起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夏鸣导航。
“下个红灯口左转就到了。”他的声音很大,盖过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小霖?”宁思白边取下头盔边问。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夏鸣对小霖格外偏爱,这种偏爱在其他几个小朋友身上几乎看不见。
照理来说,森森是他儿子,他应该更偏爱森森才对,但是他有时候对小霖的关注甚至会超过森森。
比如上次的鞋子事件,为了小霖不惜和阮杰争锋相对,这也不是第一次。
他们本来是两个家庭,阮杰的家庭教育是什么样子都不应该由夏鸣来插手,但夏鸣却一次又一次和阮杰站在了对立面。
这一切,为的都是小霖。
夏鸣甩了甩头发,把头盔挂在了车把手上,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看着面前的白色建筑,他像是看到了一些曾经的过往。
为了讨好父母小心翼翼的自己,和父母顶罪搬出家里的自己,为了寻找刺激一次又一次尝试危险运动的自己,躺在手术室里的自己,很多个自己。
夏鸣嗓子里一阵酸苦,他轻声说:“在那个孩子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他的童年也有这样的父母吗?”宁思白问。
“好像是的。”
时间间隔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楚父母是如何对他的,他清楚一件事,不想让小霖变成第二个夏鸣。
两人走进医院,找到了小霖的床位。
事情比夏鸣想的还要糟糕一些,当医生说出“骨折”这两个字的时候,夏鸣的心都纠在了一起。
看着阮杰的眼中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浓烈恨意。
“你在这里陪着小霖。”他对宁思白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阮杰说。”
宁思白察觉到夏鸣的情绪不对,抓住他的手腕说:“别做出格的事情。”
卫恒还没有完全倒台,他现在还需要夏鸣的帮助。
夏鸣把手抽了出来,放进衣服口袋,先一步走出了病房。
阮杰紧跟其后。
两人来到了医院后面的花园里,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花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与隔壁喧闹的食堂形成强烈对比。
“为什么要给小霖穿那双鞋?不合脚的鞋子为什么不扔了?”夏鸣抓着他的衣领,厉声质问,“那双鞋比你儿子的命还重要吗?”
“就算现在不合脚,以后等他脚长大了也是能穿的。”那是阮杰给小霖买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扔掉呢,倒是夏鸣的态度,让阮杰非常不爽,“穿那双鞋怎么了?好好的鞋子为什么不能穿,管好你家的事情,少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夏鸣做了这辈子做的最粗鲁的一件事,冲着阮杰的脸吐了口口水:“呸!你他妈的眼睛不要就捐出去算了,你没看出来他就是因为那双鞋子才摔跤的吗?”
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夏鸣气得浑身都在抖。
“你乱说什么,他摔跤的时候我就看过了,鞋带没有开,不可能是鞋子的问题。”
大一码的鞋子走起路来自然不可能舒适,阮杰却固执地认为没什么问题。
谁小时候不是这样过来的。
“你他妈的其实是个白痴吧?”夏鸣的拳头落在了阮杰脸上,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避无可避,“你没看见鞋带上的鞋印吗?那么长的鞋带就算系起来了也很不安全。”
拳头的力道不小,准确来说,是夏鸣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打出的一拳,连骨头都被震得痛了。
嘴唇微张,有些费力地喘着气。
阮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说话也变得不再利索。
“你说什么?”
那双鞋子鞋带很长,哪怕是系起来了,也依旧会被踩到,这么简单的问题,阮杰这个白痴居然没有看出来。
夏鸣气得不轻,抬腿顶在了阮杰的腹部,手也随之放开,失去重心的阮杰吃痛跌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
五脏六腑像是被撕开了一样火辣辣的疼,脑子里也因为刚才的攻击嗡嗡地叫着。
他一个文人,哪里受过这种疼痛。
“夏鸣,我,我警告你... ...”阮杰深吸一口气,讲话变得格外困难,吐出每个字的时候都要停顿一会儿,才说得出下一个,“你是明星,别,别做出什么有损声誉的事情。”
心中的恐慌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阮杰看着夏鸣,深知现在的局面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只见夏鸣优雅地整理了下衣服,眼睛里充满了对阮杰的恨意:“不过我得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把小霖从深渊拯救出来的理由。”
夏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野狗。
阮杰身上的衣服全是肮脏的泥巴,脸上也避免不了沾上了泥点子。
然而他本人现在根本做不到清理自己身上的污垢,只能抱着肚子发出绝望的吼叫声。
“夏鸣!你他妈的,你敢!”
夏鸣转头看着他,把沾满了阮杰血迹的手一点点擦拭干净,再把擦手的纸巾扔到了阮杰身上,嗤笑一声:“垃圾。”
揉成团的纸巾一点点张开,上面的血迹就像一朵红色玫瑰花,鲜艳又热烈,灼烧了阮杰的皮肤,病毒瞬间蔓延到阮杰全身。
他咬着牙坐起身来,靠在身后的长椅上,忍着骨头碎掉般的痛苦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上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先生,你没事吧?要不要进去我帮你紧急处理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跑过来,手里还抬着冒热气的米饭。
“走开!”阮杰一把拍开对方的手,眼神凶狠地把护士瞪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拨通了倪双的电话。
“我刚准备打电话给你,综艺今天怎么突然停播了?我本来还打算今天看会儿电视呢。”
倪双轻松的口吻激得阮杰心中火气更甚。
他抬手碰了下嘴角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结痂的伤口随时提醒着他,再不想办法,夏鸣就会把小霖抢走。
“我准备带小霖退出这档综艺。”
倪双闻言,不由分说就开始了谩骂:“你知道违约金要赔偿多少钱吗?为了让你们上这档综艺我没少花心思,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说出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阮杰,我看你真是疯了,这么难得的机会说不参加就不参加?我告诉你,要退出绝对不可能,我也不会去赔偿那么多违约金!”
阮杰捏紧了拳头,重重地锤在了旁边的扶手上:“你少跟我发脾气,这段时间你怀孕我一直让着你,你倒好,因为自己怀孕的事情,天天压在我头上,这个综艺必须退出。”
怀孕的人身体激素本来就不稳定,听到阮杰这么说,倪双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积压在心头的委屈瞬间爆发,她哽咽着说:“怀孕是我一个人就能怀的吗?你们去参加综艺我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为你们报名,想让你们关系变得亲近一点,我还有错了?我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
阮杰长出了两口气,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太好,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看着三楼病房,眸光暗沉,“我有必须退出综艺的理由。”
“你说说,什么理由,要让我们家必须赔偿几百万的违约金?”
几百万不是个小数目,纵使是对阮杰家来说,也是笔不少的费用。
他们不是圈内的人,当初为了参加这档综艺,倪双找了很多关系不说,还压了身价,整个节目组里,除了夏鸣,恐怕就是阮杰的报酬最少了。
报酬少和几百万的违约金并不矛盾,合约里面写了,如果因为个人原因给综艺带来巨大的损失,或者是因个人原因不能继续参与综艺的拍摄,需要给节目组赔偿。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圈子里所有的合同都是这样的,当初他们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主动退出综艺。
但是现在不退出是不行了。
要是再让夏鸣和小霖待在一起,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情。
刚才夏鸣说的话,也让阮杰心里有了答案。
“这几百万必须出。”
如果不出,小霖肯定会被夏鸣不择一切手段夺走,要是出了和自己儿子断绝亲子关系的新闻,到时候损失的肯定不止几百万。
“为什么?”倪双皱着眉,“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理由吧。”
阮杰不想和孕妇争执,更不希望这件事让倪双的身体受到什么损伤,并不愿意说。
但倪双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她坚持要知道为什么宁愿花费几百万也要退出综艺的原因。
“好,我告诉你。”阮杰被问得烦了,声音里全是不耐烦,“你心目中的好嘉宾,夏鸣,他正在想办法让你儿子和我们脱离亲子关系,满意了吗?”
倪双没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阮杰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夏鸣在正蹲在床边帮小霖穿鞋子。
鞋子是新买的,是附近能买到的最好的运动品牌。
粘胶的设计有效避免了被鞋带绊倒的问题。
“合脚吗?”夏鸣仰头问道。
“很合适,谢谢夏叔叔。”
小霖笑笑。
“那就好,我买了三双,回去后你可以换着穿,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是照着森森的喜好帮你买的,你们两个经常一起玩,喜好应该很像吧。”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蓝色,所以买的都是蓝色。”
“谢谢夏叔叔,我很开心。”小霖垂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眼睛里也有些不舒服,像是下一秒就会有眼泪跑出来。
嗓子里像是喝了一杯没有加糖的柠檬水一样,酸酸涩涩,还有点痒。
他用没受伤的手拉住了夏鸣,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他在强颜欢笑。
至于原因是什么,夏鸣没有看明白。
“以前我家的人帮我买东西都不会问我喜不喜欢,也没有人知道我喜欢的颜色。”
夏鸣的心里比中了一枪还难受,那个黑漆漆的洞里,是无数的孤单与寂寞组合而成。
他比谁都了解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
小霖眼中的落寞与感激太熟悉了,那是他在某一个早晨醒来的时候,在自己眼里见过的情绪。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我今天可以吃你做的炒饭吗?”
“当然可以。”
宁思白在一旁笑着说道:“小霖好像很喜欢吃炒饭?”
“不是。”他摇摇头。
他吃过的炒饭数不甚数,海鲜炒饭,鸡蛋炒饭,干巴炒饭,很多很多。
以前他的父母工作很忙,他最常吃的就是炒饭,但是那些炒饭他都不喜欢。
“我只喜欢夏叔叔做的炒饭。”
那是连宿景言做的炒饭都无法超越的味道。
他很喜欢。
是什么味道他说不上来,但是如果是夏叔叔做的炒饭,吃一辈子也可以。
“走吧,回家我做给你吃。”
小霖的伤不算严重,打了石膏后医生说就可以回家了。
脖子上挂着东西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小孩子皮肤细腻,每走一段路,夏鸣就会蹲下来帮他检查下脖子后面的皮肤有没有被擦伤。
宁思白和阮杰并肩走在后面,看到阮杰戴着口罩,眼睛周围的皮肤还有些肿胀时,宁思白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双手插兜,语气轻飘飘的:“看来夏鸣警告过你了。”
毫不留情面的话让阮杰瞬间就炸了毛,他不爽地说:“管住你的嘴,我就是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下。”
现在他一说话,五脏六腑还疼得厉害,虽然拍过片子没什么大碍,但深入骨髓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夏鸣很聪明,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你明知道这一点,居然还能被他抓住了把柄。”
说起对夏鸣的感受,他们两个难得站在统一战线,但哪怕是这样,宁思白还是忍不住想嘲讽两句阮杰这只落魄的狗,也庆幸自己当初站在夏鸣这边。
“宁思白,你以为你比我厉害多少?不也被夏鸣拿捏住了吗?你到底在高尚些什么啊?”阮杰冷笑一声。
“是吗?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但是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失去了太多东西。”
阮杰这辈子唯一不糊涂的决定大概都用在工作上了,对待家人,从来没有错过一次正确的决定。
只这一点,他就永远输给了宁思白。
卫恒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一些关于卫恒即将被告上法庭的新闻也传到了大街小巷。
不少买了房子的人把他的公司围得水泄不通,有一部分更是查到了卫恒所在的医院,在医院附近蹲守他。
经过舆论的发酵和有心人的添油加醋,材料造假被工程师举报一事也浮现在了大众视野中。
【卫恒好该死,那么多人的辛苦钱,全部被他一个人套走了。】
【是啊,普通人买一套房子有多难!】
【我的家人刚交完定金,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追回来。】
【我们全家攒了几十年的钱就这么没了,一定不要放过卫恒,让他把我们的钱全部吐出来,还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从事情发生到发酵并没有用太长时间,卫恒还没来得及转移资产,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他公司的那些高层,在第一时间打算抽身,这些夏鸣他们早就料到了,一个也没跑掉。
看他看手机这么入神,小霖不解地问:“夏叔叔,你不吃饭吗?”
其他人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把午饭吃了,小霖的手不方便,森森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任务。
左手抬着小碗,右手捏着勺子,舀起炒饭后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了小霖嘴边。
“你吃吧,我还不饿,我出去打个电话,森森你要照顾好弟弟哦。”
“好。”
夏鸣拨通了安琪的号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跟她说了一遍。
安琪忙说:“如果是借着这个契机,没准能行,哥,你先别急,我去和律师联系,仔细问问他。”
“好,麻烦你了。”
“别说这种话,你的恩情可比这贵重多了,我也会再询问下他最近案件的进度,如果处理得差不多没准过几天能来一趟晋山。”
和夏鸣阮杰有关的案件,对方自然是不会拒绝,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处理完之后肯定能在业内名声大噪。
“我有电话进来了,先不和你说,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夏鸣挂了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了下。
这个时间点,李炎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李炎是易言公司的副总,和宿景言私下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宿景言联系。
这个时间点他打电话给自己,夏鸣还真猜不出有什么事。
“喂?”夏鸣语气中多了些小心,“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
“之前你们不是让我盯着钱莉那边吗?钱莉今天一大早去了趟公司后就走了,很可疑,我猜测可能是去晋山了。”
钱莉是工作狂,有什么事情都会等到工作结束后再去做,今天只是到公司打了个卡就走了,显然不正常。
李炎的猜测也不是没道理,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钱莉能坐得住就见鬼了。
钱莉的两个大将同时决定不续约,这对钱莉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夏鸣就算了,但连他一直信赖的宁思白都不愿意续约,这件事就不会这么简单。
夏鸣挂了电话,走进客厅里。
宁思白正在给米糕讲故事,米糕趴在他腿上听得津津有味。
“那个女巫是好人吗?小美人鱼的尾巴有没有变成腿呀?”
“后来啊,女巫告诉小美人鱼... ...”
夏鸣没有打断他们,在一旁站到故事讲完才轻拍了下宁思白的肩膀:“我有点事想问你。”
宁思白点点头:“米糕,你去和哥哥姐姐玩,我有点事要处理。”
“怎么了?”宁思白跟着夏鸣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斟酌了几秒,夏鸣说:“现在你和我的处境是一样的,如果钱莉不下台,你也没有好果子吃,尤其是现在你没有了卫恒的保护。”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直接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夏鸣喜欢和干脆的人合作,更喜欢和识时务且干脆的人合作,交流起来能轻松很多。
“我要你把钱莉的黑料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东西?”宁思白反问。
“你跟着钱莉那么多年了,比我更了解钱莉是什么样的人,不可能不提早做出防备。”
钱莉是个典型利益至上的小人,为了让手底下的艺人火,娱乐圈那套潜规则肯定少不了。
夏鸣好歹也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见过太多这种事。
为了一部戏打着和导演吃饭的名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见得太多了。
钱莉不可能干净,宁思白之所以在这种人的管理之下还能保持和颜悦色,就说明了他手上肯定拿捏着钱莉的死穴。
宁思白笑了起来:“夏鸣,你是不是早就把我算计在内了?”
夏鸣笑笑没说话。
宁思白从那个笑容中已经得知了答案。
他的可怕之处,宁思白这才完全感受到,心中只剩下空洞的恐惧,找不到源头,理智告诉宁思白:绝对不能和夏鸣为敌。
绝对不能。
“好吧,我手上确实是有些东西,跟在钱莉身边这么多年,我也不可能完全不做防备,不过那些东西不在我身上,在我自己的私人住宅的U盘和电脑里。”
那套房子连卫恒都不知道,用来藏东西最适合不过。
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是被钱莉或者卫恒发现了,只会让宁思白失去筹码。
“如果要拿到,可能要等综艺结束以后了。”
夏鸣嘴角的笑容愈发深刻,他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没关系,我们等得起,再让钱莉蹦跶几天吧,不过可能就是苦了你了。”
“什么意思?”
“钱莉大概率是来晋山了,估计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夏鸣抛下这么一句空荡荡的话就开门走了出去。
“爸爸,你来看,这是我给弟弟做的小红花,好看吗?”
森森早已经把昨天的恩怨抛之脑后,迫不及待拿着他用剪刀剪的小红花小跑到夏鸣面前邀功。
那片布料很光滑,剪出来的花瓣更加偏向樱花形状。
夏鸣往旁边看了眼,糖糖和米糕也在一旁拿着小剪刀咔嚓咔嚓剪红布。
红布一大半被他们压在了屁股下面,夏鸣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布料,他轻轻皱着眉。
宿景言和苏扬在旁边争论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没有把几个小朋友的举动放在心上。
宿景言:“夏鸣比沈柏书粉丝多。”
苏扬:“沈柏书头发长,比夏鸣漂亮。”
宿景言:“夏鸣比他有钱。”
苏扬:“沈柏书背景比夏鸣厉害。”
宿景言:“夏鸣嫁了个老公,老公财力雄厚,背景惊人。”
夏鸣:???这两个人简直不要太无聊了,这是什么三岁小孩的争辩现场吗?
“爸爸,你快点看这个小红花好不好看啊。”森森的声音把夏鸣的思绪拉了回来,目光再次落在小红花上面。
边缘并不整齐,上面还粘着一根极短的红色线头。
夏鸣越看越觉得森森手上的布料很眼熟。
他没有回答小老虎的问题,而是问:“你手上的花是拿什么东西剪出来的?”
森森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眼睛东看西看:“剪,剪刀啊。”
夏鸣蹲下把他的脑袋摆正看着自己,这小孩为了不看他差点成了斗鸡眼。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剪刀的事,是哪里来的布料?”
“就是,就是你衣柜里不穿的那件红色衣服,我们只是用了一小块,其实也还能穿啦。”森森越说越小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宿景言和苏扬同时转过头紧张地看着夏鸣。
担心他生气,森森连忙补充道:“这是为了庆祝小霖平安从医院回来,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米糕颤颤巍巍地从屁股底下扯出还没来得及剪碎的布料。
抖开一看,好好的一件红衬衫,变成了肚兜。
缓缓闭上眼睛,夏鸣脑子里拼命告诉自己。
不能打,不能打,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打。
“那个,爸爸,我是因为看你一直不穿,觉得放着也是放着,没什么用才把他拿出来做小红花的。”
“森森!”宿景言头疼地站起身来,“快点和你爸爸道歉。”
“可是这是不要的衣服了呀,爸爸从来不穿,老师教过我,要学会废物利用。”
没有人会把两万多块的高定衬衫当作废物,夏鸣不穿只是因为这件衣服比较贴身,穿着去餐厅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森森可真是好大儿,这么轻易就把他的衬衫剪成了这样子。
抓着衬衫的手泛着白,和红色的衬衫倒是刚好适配。
夏鸣抬手把森森口中的“破烂”搭在沙发背上,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还关上了房门。
宿景言蹲下身,看着闯了大祸的儿子,语气也飘了一层寒气。
“森森,你今天的做法非常有问题,就算是你爸爸不要了,在处理他的东西之前也应该和他商量一下,衬衫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拿?”
“我... ...我就是想让小霖开心点,但是我们哪里都找不到可以做小红花的东西。”
“你觉得你今天的做法是对的?”宿景言气得不轻,额头青筋跳了两下。
森森说:“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是我觉得没有错,我只是想要弟弟开心而已!爸爸他也喜欢弟弟,不应该高兴吗?”
小老虎委屈地流下了眼泪,之前的记忆也在一点点重合,他边哭边说:“而且爸爸之前对小霖和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只是拿走了他的衬衫而已。”
宿景言第一次带孩子,他父母对他也大多是放养式教育,他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孩子,这也是他当初想找个伴侣的最大原因。
找到伴侣后,他又忙于工作,所以现在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给森森正确的引导。
“森森,他是你的长辈,你要尊重他。”
森森却问:“可是长辈说的话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小朋友就必须所有的事情都听长辈的话吗?而且爸爸之前说的话也让我很难过,他都没有和我道歉。”
“这些道理你可能现在还不明白,但是等你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他说的话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宿景言叹了口气说道,“你今天没经过他的同意把他的衣服剪碎了,这让他很生气。”
“可是他也会没收我的棒棒糖啊,我也没有同意。”
森森的逻辑思维非常好,哪怕把他带到大人堆里,他也不会吃半点亏。
在这方面,也只有夏鸣能取得辩论胜利。
“那是因为吃糖会蛀牙,所以他把糖收走了,你想想,你把他的衣服剪碎了,有什么好处吗?”苏扬靠在沙发上,随后看了眼低着头的糖糖和米糕,“不光是森森,你们也应该去给夏鸣道歉。”
不管怎么说,没经过主人的允许把人家的衣服剪碎,这件事就是几个小朋友的错,就算出发点是好的,也改变不了结局。
在这一点上,几个大人的意见出奇一致。
如果把恶行披上一件漂亮的外衣就没问题的话,那么那些迫于无奈犯罪的人岂不是都能无罪释放?
米糕看了眼宁思白,宁思白冲他点点头,用行动告诉他,他们确实应该和夏鸣道歉。
“哥哥,我们去给夏叔叔道歉吧。”米糕是第一个鼓足勇气的小朋友,他很少大声说话,脸蛋瞬间红得跟番茄似的。
“我不要,哼!除非爸爸先跟我道歉!我绝对不会妥协的!”
宿景言冷了脸,皱眉看着森森,身上的气息冷了几分:“宿森燃,你是在为你今天的行为感到骄傲吗?你以前不是这么不懂事理的小朋友。”
宿景言板起脸来的样子很凶,一副“你今天必须道歉”样子把森森吓哭了。
这是宿景言第一次凶他,还叫了他的全名。
这下子,小老虎更是把所有的锅都扣在了夏鸣头上。
“父亲... ...”
他委屈巴巴地想去抓宿景言的衣袖,被宿景言躲开了。
宿景言的意思也很明显,森森必须道歉,耍赖没用。
“你们都不喜欢我了,呜呜~”
小霖连忙跑过去拉住森森的手说:“很开心你们做了小红花给我,但是悄悄拿了夏叔叔的衣服确实不对,我陪你去道歉好不好?”
小霖温和的语气多少让森森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他咬着嘴巴,吸着鼻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小霖。
在大家的注视下,森森最终还是点头了。
他躲在几个小朋友后面,偷偷摸摸地走进房间。
到处看了看,并没有在外间看到夏鸣的身影,于是四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看着床上。
凸起的被子清楚地告诉他们,夏鸣在睡觉。
几个崽崽没有打扰他,选择等一下再来道歉,又悄悄退出房间。
“爸爸在睡觉。”小老虎气鼓鼓地说,脸上的还挂着没有擦掉的眼泪。
现在确实是夏鸣的睡觉时间,但宿景言不相信发生了这种事后,夏鸣还能淡定地在房间里睡觉。
“我进去看眼,你们帮我看下森森。”
宿景言进了卧室,径直走到床旁边,看到闭着眼睛的夏鸣,心里酸酸的。
他蜷缩着身体,是很明显的一种防备姿态,眉头也紧紧皱着。
“我知道你没睡着,别装睡了。”
夏鸣没出声也没有睁眼,换了个方向躺着。
“还在为森森弄坏你的衣服生气?”
显而易见的问题,夏鸣不想回答。
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他不是不讲理的大人,但是偶尔,大人也有发脾气的权利。
那件衬衫对他而言有很特别的含义,别说是剪坏了,就算是弄脏了,他都能心疼很久。
这些事,森森不知道,宿景言更不知道。
宿景言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啊,森森太调皮了,一直给你惹麻烦。”
森森是他朋友的孩子,当初因为意外事件夫妻二人都死了,只留下了森森,为了不让森森变成孤儿,他才收养了森森。
当初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懂,更别提养孩子这种技术活了,宿景言找了月嫂来照顾森森,沈妍也没少为森森下功夫。
眼看着森森一天天长大,沈妍决定给宿景言找个伴侣,不但能让宿景言有个人陪,还能给森森一个完整的家庭。
也就是这时候,沈妍找到了夏鸣。
刚结婚,宿景言就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留在A市,夏鸣对照顾小孩又哪里会有经验呢?沈妍只能三不五时去帮他。
这些年来,虽然从没有出过什么事件,但宿景言知道,以森森的脾气,指定给夏鸣惹出了很多麻烦。
只是他一直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今天看到森森耍脾气,他才忽然意识到,夏鸣在森森的教育上是用了心的,至少从上综艺以来,森森的脾气肉眼可见变好了很多。
他也刚意识到,夏鸣也会累,受了委屈也会难受,也会被森森气得不想说话。
“要是不想说话也没关系,闭着眼睛听我说就行了。”宿景言的手轻轻搭在夏鸣的头顶,很温柔,“森森这孩子调皮、任性,也有不少的缺点,我也是,我忙于工作没时间陪你们,对教育一窍不通,能给你们的东西少之又少。”
“我想叫他来跟你道歉的,但是我不怎么会和小孩沟通,对不起。”他脸上带了一抹很浅的笑容,比他的声音更加淡,“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夏鸣终于有了反应,他坐起身来,和宿景言对视着。
窗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进了屋子里,洒得满地都是,也洒在了宿景言身上,为他的本就温柔的眼眸中加上了一抹别样色彩。
“如果你喜欢那件衬衫,我给你买,多买几件换着穿。”
夏鸣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件衣服吗?”
宿景言很愿意倾听。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要从我小时候开始说起。”他抬眸,眸子里是宿景言从未见过的光景,宿景言忽然害怕了起来。
害怕真相是一只无情的怪兽,把夏鸣一点点吞噬。
“我的家人从小就不喜欢我,我必须很努力才能获得一句夸奖,我的父母,是成功的企业家。”
随着夏鸣的声音落地,宿景言瞳孔也在一点点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