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的手很凉。
碰上来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从皮肤表面潜入身体,像把人逼进陡然降温二十度的十月,在大脑做出判断之前,稽雁行迅速收回手,打了个微不可察的冷颤。
但也可能像阮钰说的那样,是他的手太烫了。
难道他发烧了?稽雁行下意识地贴了贴额头,温度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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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手,不确定地说:“我不知道,可能因为一直在外面走,也可能是……您的手太凉了。”
在阮钰面前,稽雁行总是不确定,不管再简单的问题,他都没办法坚定地回答“是”或“否”。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和阮钰待在一起,类似于小动物对猎手的恐惧,这是他唯一笃定的回答。
但阮钰不知道稽雁行的想法,他只觉得情人仿佛刚冒壳的幼鸟,一举一动都有趣极了,偶尔有点毛茸茸的画面感。
“有吗?”阮钰面上漫不经心,手却动了动,他曲起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扫过稽雁行的指节,随后抬手,轻轻盖住稽雁行的左手。
稽雁行想抽出手,没抽出去,他索性乖乖配合,任由阮钰把玩他的手——金主摸摸小情人的手,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片刻后,手背传来磨人的痒意,阮钰像弹钢琴一样,时不时地敲击他的手背,力度很轻,轻到像抚摸。
“好像是有点凉,但你的手确实烫,像团火。”阮钰说,在稽雁行看不见的角度,他弯了弯嘴角。
有种给小动物顺毛的感觉,虽然每一根毛都写着防备,但手感却相当柔软。
突然,阮钰毫无征兆地说:“我想起来了。”
稽雁行睁大眼睛,疑惑地“嗯”了一声,问:“您说什么?”
“我喝醉那次,你告诉我我很快就睡着了。”阮钰的眼神落在两人叠交在一起的手,晦暗不明,“但我记性不错,想起来了。”
稽雁行的“脸”蓦地涨红,像颗熟透的番茄,他慌张地瞥了眼驾驶位的严特助,好在严特助两耳不闻后座事,一心只有开好车。
“您想起来啦。”稽雁行重复了一遍阮钰的话。
“嗯,但你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要撒谎?”
“我……”稽雁行大脑空空,根本想不出怎么应付阮钰,他觉得阮钰是个彻头彻尾的矛盾体,有时目空一切,有时却会关注微不足道的事,还要逼他给出回答。
半晌,稽雁行干笑一声,结巴道:“我、因为我、因为我觉得……”
对上阮钰探寻的目光,他顿了顿,一鼓作气道:“因为我觉得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没必要特地告诉您,毕竟您工作辛苦时间宝贵。”
又在撒谎。
但和上次一样,阮钰没有拆穿稽雁行,他盯着稽雁行红彤彤的耳朵看了一会,收回手,目光飘向车窗,悠悠开口道:“那今晚就试试,你觉得不算‘小事’的事。”
作茧自缚,稽雁行很想给自己一拳,这茧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细看,每一根茧丝都写着四个大字,“早有预谋”。
但稽雁行忽然瞅见两根断掉的丝,那两根丝叫“U盘”和“早戏”。
“阮总,我可以回去拿下东西吗?我今晚就是回来取它的,趁着车还没开远……”
“什么东西这么急着要?”阮钰没有立刻答应,但让严特助降了车速,“明早再拿不也一样?”
“明早!”稽雁行作惊讶状,说了一大串话,“有一场戏导演不满意,要我明早补拍,刚刚还给我发消息标重点,差点就忘了,幸好被您的话提醒了。”
“稽雁行,你觉得我很好骗吗?”阮钰的眼神和表情一起冷下来,他嗤笑一声,“怎么,我家有什么让你避之不及的邪祟?”
“……没有。”稽雁行没什么底气,他当然不敢说,他避之不及的是阮钰,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导演的聊天框,“没有骗您,真的要补戏,郁、一个影帝,和他的对手戏。”
见阮钰不接话,稽雁行接着道:“U盘,期末话剧的资料在里面,参加评选要提交资料。”
“你要参加评选?”
“不是,我搭档需要,资料提交的截止日期是明天中午。”
阮钰没应声,稽雁行僵坐在库里南柔软的车座上,腿开始发麻。
这次评选对搭档来说很重要,资料又全都在他这里,无论如何,他今晚都得回去拿到U盘,大不了……
稽雁行说:“您先回去,给我发个地址,我拿完U盘赶过去,但我明天要起很早,可能会吵到您。”
阮钰的眉头皱起来,像是不满意稽雁行的提议,稽雁行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似乎又扰了金主的兴致,阮钰现在还没有厌弃他,堪称奇迹。
稽雁行以为自己是什么,永动机还是陀螺,又把他当什么,手里扬着鞭子的黑心资本家?
每一句话都打好腹稿,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这是旧情人们和阮钰惯有的相处模式,阮钰觉得理所当然,但——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你刚刚不是还很豪迈地说‘不算什么’吗?”
“想拿就回去拿,我又没在你脖子上栓链子。”
“今晚不用过来了,会打扰我休息。”
稽雁行愣了愣,领会阮钰的意思后,他说了句,谢谢阮总,正要开门下车,又听阮钰补了句:“但这算你欠我的。”
“什……什么?”
“欠我一次,本来你今晚应该回去,但你没有,当然欠我一次。”阮钰掀起眼皮,他的眼神向来平淡冷寂,像从未有人踏足的冻原,但稽雁行硬是窥见了阮钰压在眼底的不虞。
也是,稽雁行揣摩着阮钰的不虞,身为阮钰高价包养的情人,一个月来,他陪金主的时间却寥寥无几。
“好,我会补上,后天、后天下午,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去找您。”
阮钰颔首,按下按钮,车门合上。
稽雁行站在路口等车,库里南渐行渐远,隐没在沉沉夜色中,稽雁行等的车到了。
打开车门,他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觉得阮钰和初见时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具体的差别。
拿回U盘,在酒店外的马路下车,走了几步,稽雁行忽然站定脚步,缓缓回头,警惕地扫视了一圈身后。
身后灯火通明,晚归人行色匆匆,没有异常。
或许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吧,稽雁行扭头,走进旋转门,踏入酒店,但心中却打着鼓,打得他心慌,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潜伏在夜色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太忙了,奉上短小一更
最近温度满三十减二十,读者朋友们注意保暖!
阮总,一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
雁子,一个警觉性很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