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走太远,能听见隐约的海浪声,稽雁行放缓了呼吸,定定地凝视着阮钰,眼神认真。
“阮钰,我不明白。”海风把稽雁行的话语捎进阮钰耳中,“你喜欢我什么呢?我现在这样,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很多。”
阮钰想往下说,稽雁行打断了他:“你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只是随口一提,我真正想问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想要、包养我?”
初次见面,阮钰就提出了包养,条件还相当丰厚,可真等他成了阮钰的情人,阮钰又变得不冷不热。
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稽雁行,尤其在听完安阳夏的那番话,所谓包养,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稽雁行蓦地地想起,不止一个人说过,他和安阳夏的眉眼有两分相像。
阮钰沉默了一会,稽雁行以为他无话可说,正欲抬脚往前走,阮钰跨步到他身旁,虚虚拢住他的手掌,声音同海风一般轻柔:“我们回酒店坐下来聊,好吗?天晚了,会凉。你想知道的,我一件一件告诉你。”
“好。”
稽雁行想,他和阮钰的关系已然陷入僵局,一边是阮钰的非他不可,一边是他的耿耿于怀。
要想破局,唯有再次入局。
——
在开始沟通前,阮钰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推到稽雁行面前,另一杯放在自己手边,纤长的手指扣了扣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我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阮钰坐直身体,像在应对审判,过于严肃的神情显得有些凛人,“严格来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在那场庆功宴上”
稽雁行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我们以前见过吗?”他怎么丁点印象都没有。
阮钰轻描淡写道:“偶然见过一次,没什么交集。”阮钰没说谎,作为校董出席校庆活动时,他见过稽雁行一面,至于阮钰为什么会记得——稽雁行的脸很有记忆点,阮钰又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
这不是稽雁行想要的答案。
没有交集,包养的事就更显突兀,莫非真如安阳夏所说,稽雁行不愿再被困扰,索性直接了当道:“拍《坪里村》的后期,安阳夏找我聊过,他给过看了你们的照片。”
阮钰眉头紧拧,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脊背和神经一齐绷紧,他保持缄默,等待着稽雁行接下来的话。
“你和谁在一起过,我无权干涉,而且都是以前的事,我是无所谓的。”稽雁行顿了顿,抬眸暼了眼阮钰的神色,确认他没有不悦,便接着道,“陈年往事,我其实也不太想说了,但有些事不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就会陷入循环,所以,只能旧事重提了。”
“我当时介意的有三点吧,你知道我和安阳夏一起拍戏,可我却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过,甚至不知道你们在拍摄期间见过面,当初我们允诺彼此要坦诚相待,我们都失言了。”
稽雁行语气平静,如同在讲述他人的故事,阮钰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昔日的风采消失殆尽,他无法反驳稽雁行,亦无法压下心头翻涌的遗憾与悔恨。
“第二点是联姻,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稽雁行喝下一口水,换了个坐姿。
“最后一点呢?”阮钰的嗓音有些干涩。
“最后一点,我也不太确定。”
“……也和安阳夏有关吗?”
“算是吧。”
“告诉我,好吗?”
“……他告诉我,他和我的眉眼有点像,不止他,尚导也说过,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当初想包养我,有这个原因吗?”
“什么?”阮钰短暂地失去了表情管理,脑海中嗡的一声,他难以理解安阳夏怎么会和稽雁行,他根本不配,“没有,我从来没觉得你们像,如果一定要说明缘由,我当时想包养你,是一种冲动行为,和安阳夏,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这样。”
见稽雁行将信将疑,阮钰不得不全盘拖出:“你误会了我和安阳夏的关系,三年前他会成为我的情人,是因为他身上有我能利用的东西。”
闻言,稽雁行垂了垂眼眸,他相信阮钰的话,毕竟安阳夏亲口说过阮钰从未喜欢过他,可那本相册里的人——
稽雁行既害怕触碰到阮钰的底线,又想彻底解开谜底。
“安阳夏说你有一本相册。”
阮钰几乎烦透了安阳夏,但仍然耐着性子问:“我有许多本相册,他说的是哪本?”
“他说,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经常翻看某一本相册,像是在怀念某个人,加上我和他有点像,所以……如果冒犯到你,我提前向你道歉。”
“不会冒犯到我,不要这么小心翼翼,你也不像他,一点也不。”阮钰停了停,认真地回想是哪一本相册,片刻后,他抿了抿薄唇,开口道,“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些变故,那本相册,是我小时候的家庭相册。”
稽雁行陡然睁大双眼,张口就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不用道歉。现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
“你是不是以为,那本相册里有我喜欢的人?”阮钰都没想到,竟是这种无厘头的事让他和稽雁行越来越远,他惋惜,又庆幸,他暗暗告诉自己,要真的对稽雁行坦诚,避免类似的误会,“等回国,我把那本相册拿给你看。”
“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
稽雁行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阮钰真切地听见了,这声嗯,给某些事划上了不圆满的句号。
“我还有一个问题。”阮钰说,“既然误会都解开了,现在,我能有一个机会么?”
“这段时间来,我们相处得很舒适,不是吗?你并不排斥和我一起旅行,对不对?”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如果在一起之后,你还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分手。”
阮钰又说了违心话,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安抚好稽雁行。
阮钰恍然想起那句“我没有家了”,他的心脏颤了颤,那样的稽雁行实在可怜。
沉默在偌大的房间里扩散,阮钰开始默数时间的流逝,海浪拍了十七次海岸,海风穿过长长的海岸线,杯中的水缓慢地蒸发着,数到第九十九秒时,稽雁行的嗓音响起了,阮钰动了动指尖,他想,判决来了。
一切的一切,就在这一瞬间。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再想想。”不是否定,也不是肯定,突然想起什么,稽雁行补充道,“我没有耗着你的意思,但我最近脑子乱糟糟的,做不出任何决定,如果你觉得厌烦了,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介意。”
离开,稽雁行说得轻巧,阮钰却觉得刺耳异常,因为不在乎,所以才能轻松地让他离开吧。
可阮钰不能辩解,在稽雁行面前,他所有的金钱和权利都黯然失色,他只是等待者,是被审判者,是渴求希望的膜拜者。
“好,我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想,耗着也没关系。”
好在,他没有被直接判处死刑。
于是,海上的烟花又亮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久等了!狠狠滑轨
预计5w字以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