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马上睡觉。
阮钰看了会书,但没怎么翻页,稽雁行躺在阮钰身侧,戴着副蒸汽眼罩,没睡,闭目养神。
没有对话,静悄悄。
过了一会,阮钰合上书,“啪”的一声,打破室内的安静,厚重的书被阮钰放在床头。
闻声,稽雁行摘下眼罩,顺手把它丢进垃圾桶,他朝阮钰看过去,眼周带着水汽,眼睛亮如星子。
“阮总……”稽雁行的声音很轻,宛若梦中的呓语,“您准备睡了吗?”
阮钰点头,慢条斯理地脱着浴袍,白皙的胸膛逐渐暴露在稽雁行的视野中,稽雁行不小心瞥见正中的红色,连忙转头,不再去看阮钰裸露的上身。
过了一会,阮钰的声音在稽雁行耳边响起,同样很轻,像是怕把什么打破一般:“你打算穿着浴袍睡吗?”
稽雁行瓮着声音说,不是。
他只是,做不到阮钰那么坦然,在别人的注视下……宽衣解带。
但他还是妥协了,毕竟阮钰已经脱了衣服,他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呢。
稽雁行手往下伸,拉住浴带的一侧,缓缓拉开,浴带散落在两边,浴袍依然包裹着他的身体。
稽雁行正要拨开浴袍,但他的手蓦地顿在半空,因为他感觉到柔软的床垫弹了弹,似乎是阮钰在朝这边靠近。
带着热意的气息扑洒到稽雁行的耳垂上,撩起绵绵的痒意,稽雁行几乎要克制不住摸耳朵的冲动。
阮钰开口,又是一股热气:“怎么不继续往下脱了?”
“我、我正在脱。”稽雁行应道,他差点咬到舌头,稽雁行想,他和阮钰都是男人,身体构造相同,坦诚相见没什么好害羞的,可是——
可是他和阮钰有过唇舌之交,还有过肌肤之亲,他们不是朋友,不是兄弟,亦不是恋人,是难以定义、难以启齿的关系。
而且,阮钰为什么要凑那么近,近到几乎贴上他的皮肉,阮钰脱了衣服,不应该……关灯睡觉吗?
但稽雁行不敢问,更不敢转头看阮钰,只是僵硬地点了下头,应道:“我现在就脱,阮总,麻烦您稍微、过去一点,太近了,我不太方便……脱衣服。”
阮钰颔首,稍微退了一些,他看见情人骨节分明的手拉开浴袍,布料下的光景一览无余,无处不透着香甜,一如稽雁行的双唇。
脱好浴袍还抬眼告诉他,说什么,阮总我好了,像被人觊觎不自知的宝石,阮钰“嗯”了一声,呼吸逐渐加重。
稽雁行还说了句,我去放一下衣服。接着他起身,把脱下的浴袍放回矮柜上,又走回床边,捞过阮钰扔在床角的浴袍,同样放好。
整个过程,稽雁行身上几乎是未着寸缕,除了遮住重点部位的黑色布料。
阮钰的视线愈发深沉,像狼在打量羊圈里的羊,思考该从哪里下口,也像淘金者,觊觎着水流湍急处的金砂。
羊主动靠近陷阱,金砂被冲到手边,稽雁行站在床边,问阮钰:“阮总,现在要关灯吗?”
“你困吗?”阮钰问。
“还好......”现在才十点多,他还没开始困。
“那就先别关。”阮钰的声音像被烈酒泡过,“调暗一点。”
稽雁行点头,把灯光调暗,卧室的装修偏冷性风,但被暗黄的灯光一照,就多了几分久违的暖意。
做完这些,稽雁行在床边顿住,有些不知所措,既然现在不睡觉,那和阮钰躺在一张床上……多少有些尴尬。
“我、我还不准备睡觉。”
“嗯?”阮钰抬眼扫了一遍稽雁行,从蜷缩的脚趾到修长的小腿,从精瘦的腰肢到凸出的锁骨,最后落在被水汽蒸红的眼尾。
不想睡觉?阮钰觉得新奇,莫非懵懵懂懂的情人开窍了。
“嗯,我也还不困。”
稽雁行眨眨眼,问道:“那我、我去那边坐一会?”
“什么?”阮钰表情失控了一秒,他捏捏眉心,放弃让稽雁行主动的想法,他拍拍身侧,“过来。”
稽雁行愣了愣,随后缓慢地爬上床,他动作极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绷着身体躺下后,稽雁行惊觉阮钰的手放在了他的腹肌上,他陡然一惊,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这还不够,那只手缓缓移动着,把玩一般慢慢抚摸。
“阮总……”稽雁行唤道,尽管已经和阮钰做过类似的事,但他还是难以习惯,“我们、您、要做什么?”
阮钰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隐晦地说:“和那天一样。”
他临时改变主意,暂且放弃煮成熟饭的想法,再给稽雁行一些时间适应。
半晌,稽雁行轻声应了句,好、好的。
阮钰便牵着他的手摸向自己,他扭头,瞥见稽雁行颤动的睫羽,耳侧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我不会。
阮钰呼吸一滞,哑声道:“我教你。”
他把手放上稽雁行,半晌,稽雁行学着他的样子,生涩地动着手指。
稽雁行想,阮钰实在是太烫了,他的手指几乎要被烫伤,还有吻,阮钰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落下一个又一个灼热的吻,在颈侧,在锁骨。
稽雁行无力地喊了声:“阮总,你、你别太用力,我怕留下……痕迹。”
阮钰亲吻的动作一顿,果然放缓了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稽雁行感觉手腕越来越酸,动作也渐渐慢慢下来,他瓮着嗓音,听起来像撒娇:“阮总……我、没力气了。”
阮钰说,我来,他包裹住两人,最后,他们一起沉沦进快乐的深渊。
这时,窗外忽然刮起一道风,把海棠的树枝吹得摇摆不定,恍惚间,春天落下的海棠花被吹到了夏天,但隔着窗外,纱质的窗帘纹丝不动。
窗帘也挡住了满屋的春色。
第二天,阮钰醒来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空的,他睁眼一看,稽雁行不在房间。
但床头有张黄色的纸条,上面写道:‘阮总,我今天有早戏,先去拍戏了,厨房里有早饭是我点的,今天赶时间,以后有机会再给您做。’
看着这几行,尤其是最后一句,阮钰忽然觉得胸口发热,头脑发涨,像喝醉了酒,飘在云端。
他压不住嘴角的笑,趿上拖鞋走到一楼,早餐在微波炉旁边放着,还有一张纸条,写着‘您热一下就可以吃,如果您吃不惯让人收拾了就行。’
说到底,稽雁行还是担心,阮钰娇贵的肠胃吃不惯他点的早饭。
阮钰吃了早餐,又喝了杯黑咖,随后拍了张照片发给稽雁行【看到你留的纸条了。】
【我吃了。】
【下次尝尝你的手艺。】
那张黄色纸条,阮钰团了团正准备丢进垃圾桶里,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把纸条放在桌上展平褶皱,夹进某个本子里,这才换上西装开车上班。
收到阮钰的消息,稽雁行抿抿嘴,打下两个字【好的】,片场响起贾明德的声音,透过大喇叭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各部门就位,下一场准备!”
稽雁行放下手机,也放下最近的种种不安,走到摄像头下,又变成了碧水湾土生土长的罗青。
“你说什么?”富恺乐夸张地笑了两声,把酒杯递给左侧的小姐,又从右侧的小姐手中接过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有人怀疑是我想要袁乐声死?”
罗青没说话,抿唇盯着富恺乐,他看不懂眼前的前辈,亦或敌人,在帮派斗争中浮沉多年,又经过赌场的浸润,富恺乐的脸清楚又模糊。
“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赌场还要靠他多挣点。”富恺乐话说得直接,他突然倾身,贴近罗青,“罗小弟,咱们做个买卖,怎么样?”
罗青瞥了两眼富恺乐身旁的小姐,富恺乐挥挥手,两个小姐退出房间,偌大的包厢只剩他们两个人。
“你说,你为什么要跟着袁乐生,我看你——”
“不像干这一行的。”
富恺乐的语气几乎是透着惋惜,仿佛真在为眼前的年轻人遗憾,仿佛这一刻,他还是三年前的他。
但罗青不敢轻易暴露,他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报仇。”
“报仇?”富恺乐往后退了一点,他眯起眼睛看罗青,像是要把他看出洞来,“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友。”
罗青抽了口气,只听富恺乐继续道:“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见罗青不接茬,富恺乐也不自讨没趣,他收起方才的严肃,套上风流的皮囊,笑着问罗青:“你说,你们为什么怀疑是我想杀袁乐生?”
……
“咔!这条过了!”贾明德径直走到片场,拍了拍稽雁行的肩膀,“小稽,今天的状态不错,眼神很到位,动作也流畅,继续保持。”
稽雁行还没从罗青的身份里脱离出来,他木着张脸,朝贾明德点头,甚至没说谢谢,贾明德知道他还没出戏,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转身离开,给稽雁行留出出戏的时间和空间。
没过多久,稽雁行出了戏,但仍有怔然,他今天拍戏的状态……好像回到了《末路穷途》刚开机那会。
只要在镜头下,他就是罗青。
作者有话说:
只是肉汤,但某人蛮喜欢喝,是谁,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