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麦。”
“好的,麦……侦探。”
霞光经过太阳膜的削减,只能大致照亮车厢,稽雁行暗中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怀疑阮钰是不是被所谓的“麦侦探”骗了。
——麦侦探头戴纯黑色的英伦帽,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与此同时,耳朵还担负着接收耳机和支撑墨镜的责任。
没错,墨镜。
车内光线这么差,麦侦探竟然还戴写墨镜。
稽雁行合理怀疑麦侦探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直到麦侦探指了指他的左耳,说:“你的耳垂上有颗痣,好巧,我也有。”
稽雁行有些诧异:“您能看清我耳朵上的痣?它很小。”那颗痣很少有人发现,饶是稽雁行自己,也是小学那会照镜子,盯了又盯,无意间发现的。
麦侦探点点头,他咳了两声,对司机说:“您能帮我们买两瓶水吗?”
他在委婉地请司机离场,接下来的内容不方便第三个人知道。
司机干脆利落地下车,离开前还和稽雁行说了句再见,稽雁行回以点头微笑,司机是小王,接送过他几次,他们算是认识。
至于为什么不是严特助,严特助临时有事,还特地给稽雁行发了消息解释,稽雁行客客气气地让严特助去忙,他在上车前发过去的【那位侦探真的靠谱吗?】,还没有得到答复。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了解,酒店监控我大致看过一遍。”麦侦探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稽雁行坐直身体,态度认真起来,绷紧的下颌线紧致流畅,“您请问。”
尽管稽雁行还不大信任麦侦探,但他觉得……阮钰不会玩他,阮钰说麦侦探能力强,那大概不会差。
“剧组的小吴,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昨天还有,但以后应该没有了,剧和我对接的组务换了。”
“因为小吴辞职了?”
“这……您怎么知道?”
麦侦探翻开放在膝盖上的笔电,点开一封文件,是一张银行流水的截图,他说:“他这段时间收到了两笔汇款,总共十万,不多,但对他来说,不少。”
“您是——”稽雁行下意识地想问,您是怎么知道的,但联想到麦侦探的职业,他把问题憋回去,换了种说法,“别人的隐私,我也不好去深挖吧。”
“汇款人是一个国外账户,不太好查,但也不是不能查。你说,小吴怎么会突然收到国外账户的打款?”麦侦探在‘国外账户’四个字上加重语气,“你不觉得奇怪?小吴为什么辞职?”
麦侦探身上的压迫感太强,稽雁行额角冒出几滴冷汗,车内还开着空调,他恍然生出身处冬天的错觉,甚至想摇下车窗,让热风灌进来。
“他家里出事了。”稽雁行尽量保持镇定,“家里有事,回去处理,所以他辞职了。”
“确实,他父亲生病了,不是大病,不难治,但要尽快动手术,手术费要三十万。”麦侦探看了眼稽雁行的反应,接着道,“你说怎么这么巧,手术费三十万,他就刚好收到了十万,天降馅饼?”
“这、”把别人不幸的遭遇当作谈资,联想到自己几年前的经历,稽雁行心里很不是滋味,“麦侦探,麻烦您别和我绕弯子了,您直接说吧。”
“说什么?”
“您怀疑小吴的理由。”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稽雁行的,他打开一看,严特助回了消息,上面说【他很专业,您可以放心。】
麦侦探确实专业,稽雁行不知道的是,麦侦探通常负责拿商业和重要人物的消息——“拿”是相对委婉的说法,在此之前,阮钰和麦侦探合作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麦侦探本来不打算接的,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找敲门声未免大材小用,但奈何是阮钰找上了门,况且阮钰给得太多了。
“直觉。”麦侦探说,“直觉加证据,一个小时前,在我们前面之前,小吴的账户又收到了一笔钱,五万。”
“五万?”稽雁行放在皮革座椅上的手出了汗,他蜷缩起手指,试图给自己安全感,“您能别再打哑迷了吗?”
稽雁行不喜欢这种问答式的对话,他像是犯人,麦侦探像来审问他的狱警,配上那张包裹严实的脸和过于华丽的嗓音,说是恶魔也不为过。
“算了,直接告诉你吧。”口罩下,麦侦探无趣地瘪了瘪嘴,不再逗弄稽雁行,“那笔钱来自同一个国外账户,我猜是定金,因为十万也是分两次打的两万和八万。”
“至于这五万块钱,你猜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敲门声?哭声?或者别的什么。”
稽雁行狠狠地抽了口气:“是小吴敲的门?”
“不是,是他让你听见的敲门声,具体原因嘛——我今晚会去现场看。”麦侦探手一伸,理所当然地朝稽雁行要道,“房卡,今晚我住你房间。”
稽雁行睁大眼睛,惊讶道:“什、什么?那我住哪?”
麦侦探没有立刻回答稽雁行的问题,只是接着规划:“明晚可能也要住你的房间,你帮我拿两套你常穿的衣服,我伪装成你,虽然可能不太像,但隔着门,骗骗小吴,或者其他什么人,问题不大。”
“至于你的住处,暂时不要住在这家酒店。”
麦侦探走后没多久,小王回来了,手里没有水,他坐回驾驶座,语气客气:“稽先生,您现在去哪?”
稽雁行愣了愣,他刚才完全陷入了思考,甚至没有察觉到小王回来了,片刻后,稽雁行说:“稍等一下,我想想。”
小王点头,开始当透明人,大老板的助理告诉他,他最近的工作以稽雁行为重,稽雁行让他等,他就等。
稽雁行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他打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发了出去。
【阮总,我今晚还能去您家里吗?】
五分钟过去了,阮钰没有回消息。
稽雁行紧张起来,他担心自己失言,冒犯了阮钰,更担心阮钰今晚有别的安排,比方说邀请其他人“玩”,于是,他又发了一句【不方便的话,您就不用回我了。】
算是给他和阮钰,同时找了台阶。
“你笑什么?”阮淑穆奇怪地盯着儿子,阮钰几秒前还面若冰霜,怎么看了眼手机,就冰消雪融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阮钰压下嘴角的笑,恢复成面无表情,好看的脸像雕塑,但他依然垂着眼,目光落在屏幕上,“我先回个消息。”
这让阮淑穆更加好奇了,可她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阮钰回【可以,什么时候过来?一起吃晚饭?】,他还引用了稽雁行的第二句话,附加一个【?】。
不方便,稽雁行觉得他哪里不方便?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
撂下手机,阮钰回到正事上,他端起白瓷杯里,喝了口碧螺春润润嗓子,道:“在我拒绝戎立清的邀约后,戎承平托人告诉我,他想见我一面。”
阮淑穆蹙起眉头,红唇开合:“他见你做什么?”
“不清楚,他没说。”
“那——”阮淑穆停了停,抬眼端详对面的阮钰,阮钰神色不变,喜怒哀乐一概没有,让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你要和他见面吗?”
“看情况,见一面,对我也没有坏处。”阮钰勾起嘴角,但眼底毫无波澜,“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或许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也或许我已经认不出他了。”
“怎么会?他不是经常出现在新闻上吗?”阮淑穆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阮钰口中的认识,并非指容貌,“我后天就要回意大利了,还剩点工作,交给你了。”
阮钰笑容加深,杯中的碧螺春已全部沉底,他似问非问:“真要我来收尾?说不定,我要和戎家的人撞上。”
“不然呢?”阮淑穆挑眉反问,“除了你,我在国内还能信谁?”
“可以。”阮钰爽快地应下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拒绝。
——于他而言,这是台阶,从金字塔的塔尖顺着爬梯,登上金字塔上悬浮的宫殿。
那座宫殿,可以让他强大到没有任何弱点。
作者有话说:
叫麦侦探是因为,我写这章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公主小妹》。
我劝阮总一句话,人不可能没有弱点,只要有在乎的人……(点起了赛博华子.jpg)
下章又要见面啦,吃糖准备(可能是溜溜梅),顺便求点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