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门没关,客厅里亮着灯,阮钰应该在家,但是……
不知道今晚第多少次,稽雁行点开和阮钰的聊天框,他二十分钟前发过去的【您在家吗?】,和他两小时前发过去的消息一样,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站在敞开的大门外,稽雁行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进去,就算见了到阮钰,他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或者说,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道歉?稽雁行的第一反应是道歉,不管他有没有错,道歉总是没错的。
怀着忐忑和不安,稽雁走进别墅,若有若无的饭香味飘入鼻尖,循着这股味道,稽雁行来到了餐桌旁,桌上摆放着六道菜,和他们昨晚下单的菜品如出一辙。
稽雁行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阮钰喊他过来,可能是……一起吃顿晚餐?
他伸手碰了碰陶瓷碟,温热的触感传来,菜没放多久,大门也没关,阮钰应该在家。
在一楼转了一圈,稽雁行并没有看到阮钰的身影,踏上楼梯前,他犹豫了一瞬,是否要给阮钰打通电话,询问他在不在家,告知他自己的到来。
好像有些小题大做。
要不然……直接离开吧。
但瞥见饭菜时,稽雁行下定决定,他要去找阮钰,菜看上去没被动过,阮钰大概率还没吃晚饭,万一阮钰是……在等他一起吃饭呢?
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万一呢,给金主暖床暂且不说,陪金主吃顿饭总是应该的。
抱着这种想法,稽雁行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离楼梯口最近的是书房,稽雁行敲了敲书房的门,无人应声,他推开门,书房灯光明亮,但空无一人。
二楼有好几间房间,但阮钰最常待的便是书房和卧室,既然不在书房,那么——
稽雁行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
他真的要去卧室找阮钰吗,这是否会……有些逾越,也罢,都走到这里了,没有半途而弃的道理。
如果阮钰不在卧室,他就离开,留张纸条再离开,至少证明自己来过了。
走廊尽头的墙壁嵌着一扇百叶窗,百叶窗半开,燥热的晚风潜进来,搅扰中央空调的冷气,阮钰或许就在门后了。
右上角天使造型的壁灯发出暖黄色的光,地板被大面积地照成暖色,只有挨着门缝的那块,被屋内流出的光打白。
门缝——门没有合严,屋里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水声,稽雁行轻轻喊了一声“阮总”,没有得到回应。
他又喊了两遍,依旧没有没应。
阮钰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阮总,您在吗,您没事——”稽雁行一把推开门,毫无防备地看到不能讲述的画面。
在卧室的中央,在他和阮钰昨晚共枕的床铺上,躺着阮钰和一个肤色很白身体很瘦的年轻人。
年轻人跪伏在阮钰身上,脑袋上下抽动着,间或发出“啧啧”的水声,他们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此刻,两人齐齐停下动作,目光落在闯入者身上,发觉来者是稽雁行,阮钰的脸色难看起来,阴沉得仿佛能低下水,他猛地推走易昔的脑袋,推得易昔差点倒在床上。
空气被冰封,气氛瞬间凝固,稽雁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撞上自动合上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嘭”声。
“你也是阮总喊来一起的吗?”打破沉默的竟然是易昔,他刚从阮钰推他脑袋的动作中缓过来,他没咬到阮钰的命根子吧,怎么突然被推走了。
而且……阮总这是,又喊了一个人,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他一声。
见稽雁行还愣在那里,易昔叹叹气,招呼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脱衣服,一起来玩啊。”
听见易昔的话,稽雁行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向阮钰,什么叫“一起来玩”?
“你怎么还——”
“闭嘴。”阮钰出声打断易昔,他语气不悦,甚至带上了怒意,阮钰的目光像钉子一样,狠狠扎在稽雁行身上,他几乎是咬着牙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如果时间能倒流,稽雁行绝对不会推开这扇门,“对、对不起。”
“我、我打扰到你们了,我不知道……我、”稽雁行想立刻转身离开,但他的头顶像有一百只蚂蚁在爬,脚底也是,麻痒得他迈不开脚挪不动腿。
如果、如果他早上没有离开,他今晚是否会如易昔所说,要和他们一起,要和易昔一样,谄媚地讨好阮钰。
稽雁行想起医院里的苹果,想起昨晚的吻,想起一楼尚未凉透的饭菜,他对阮钰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但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以为阮钰不算太坏,至少很少强迫他,签合同那次不算。
但他似乎错得离谱,他于阮钰而言,始终只是一份明码标价的合同。
“原来你不是阮总喊来的啊。”易昔嗓音尖细,眼神带上挑衅,他清装模装样地清嗓子,嘲讽道,“阮总没找你,你怎么——”
“滚。”阮钰眯着眼看向易昔,把易昔冻在原地,又是这样吃人的眼神,恐惧从易昔心底升起。
下一秒,稽雁行突然脸色煞白,像有场霜降到了他脸上。
阮钰让他滚。
阮钰床上有另一个人,所以让他滚。
好像理所当然,又好像有问题。
但稽雁行的大脑已经宕机,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确认,他慌乱地转头,跨出门的瞬间用力地带上了门,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隔绝阮钰。
一出房间,稽雁行就开始跑,他跑得太快,下楼时甚至崴到了脚,但他已经顾不上脚踝的疼痛,他只想快点离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因为深渊在后面追赶他,随时要把他吞噬。
稽雁行再也不想踏入这栋房子,他怕只要一走进这里,就会想起阮钰那声“滚”。
这声“滚”取代了苹果、雨夜的吻和热腾腾的饭菜,是他和阮钰关系的代名词,也是阮钰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别墅二楼,易昔狼狈地歪坐在地板上,他仰视着阮钰,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他颤着声音问:“阮、阮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您说,我马上改。”
“滚出去。”
易昔离开后,阮钰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他没有抽那支烟,只是夹在手指之间,任由烟缓慢燃烧。
稽雁行逃得太快,快到没有听到他那句,“我不是让你滚。”
那句“滚”,当然不是对稽雁行说的。
烟灰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刺眼得很,但阮钰依旧没什么反应。
阮钰无法理解自己今晚的举动,包括让易昔过来,包括刚刚见到稽雁行时……被捉奸在床的感觉,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想让稽雁行留下来。
手机就在手边,阮钰打开聊天软件,看见了稽雁行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来自半小时前,稽雁行问他在不在家。
烟燃到尽头,阮钰的手指被烫出一道红痕,但他对疼痛的忍耐度很高,没有应激丢掉烟头,只是捞过水晶烟灰缸,把烟按灭。
手机屏幕也一并熄灭。
但陌生的情绪却燃烧起来,像平原上着火的丛丛野草,张牙舞爪地吐出火舌,向他施压,逼他就范。
一只鸿雁从大火上掠过。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但有人不快乐了,是谁呢……
上一章卡在让人难受的点,为了不让你们难受太久……但这章似乎也没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