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被送了花圈,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但灵泽的心底,其实是高兴的。
抛开那巨大的白色花环背后隐含的寓意不谈,能收到这么大一簇雪灵花,灵泽是十分惊喜的。
仙灵草之所以在北斗大陆这样珍稀,除了生长的地理环境十分特殊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极难开花结子。
灵泽把那最后一小片仙灵草交给天劫的时候,心里原本想着,小鬼头能帮他从这小草叶里催生出一朵小白花来,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没曾想,这么短短两天时间,天劫非但帮他培育出了雪灵花,而且……还是这么大一捧,多到足够编出一个花圈来?!
现在整个北斗大陆,所有野生的雪灵花加起来,恐怕都不及他现在手中这花圈上的十分之一。
想到这里,灵泽不禁感慨,九天雷劫,果真名不虚传——
天劫果真动了杀念时,哪怕是大乘期的大佬,都抵挡不住,而他若是诚心想要助谁升级,大到一人一妖,小到一花一草,都必定能实现质的飞跃。
就像之前的萝卜精。
哪怕是从小受到玄天山灵脉的滋养,拥有得天独厚的修炼资源,可是只要不化形,它终究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水萝卜罢了,受限于自身的品种,无论再如何肆意生长,它的极限也就是长到水缸那么大。
可是在天劫的乾坤袋里,萝卜精却突破了自身的极限,直接长到小山那么大。
九天雷劫对修界万物的逆天的升级能力,可见一斑。
而在灵泽透露出自己想要一朵雪灵花之后,天劫没日没夜地钻在乾坤袋里拿雷电滋养那小小一片仙灵草,不多时,那几乎从不开花的小草叶上,便坠满了雪绒花。
花谢结果,果落生子,子又发芽,芽再成草,草上开花……
如此循环往复,没两天时间,天劫的乾坤袋里,已然堆满了雪绒花,如果那时候灵泽走进小鬼的乾坤袋里,就会看到漫天雪景,十分壮观。
当然,不需要走进乾坤袋,现在灵泽手上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白色花圈,已经足够让他大吃一惊了。
有这么多雪灵花,结出的种子都能堆满他们小院子后头的整个仓库了,以后,想要在天劫劈人之后,短暂地抹除在场修士的一段记忆,便再也不用担心那仙灵草的汁液不够用了。
心中快速合计着,灵泽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深。
天劫自然不懂灵泽的这段曲折的心路历程,他只是看到他哥在收到白色花环之后,脸上露出个真心的笑,但只是抱着那花环,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为对方是觉得花环太大,不好处理,天劫上前一步,想要将那花环重新接过来,
“哥,我帮你挂在门口,或者摆在院子中间吧?”
灵泽这才回过神来。
要真往他们院子中间摆这么一个巨大的花圈,要不了半天时间,这小院子的门槛估计都要被前来慰问的师兄师姐们踩烂了!
“不、不用,给我吧,我放进乾坤袋里去。”
灵泽慌张上前一步,将那雪灵花的花环重新抢回来。
天劫不疑有他,看到他哥那样急着将花环收进自己的乾坤袋里,只觉得林墨画说的果然没错,送花环远比直接送捧花更好!
.........
第二天一早就要去五门联考的试炼场,晚上灵泽原本想要给小孩做一顿辣椒宴的,可白天报名的时候天劫用那莲花法阵化作了人形,晚上在化形的冷却时间,没办法吃辣。
天劫前一天刚吃了麻辣火锅,到现在下面还火辣辣的没缓过来,此时倒也没有那样热衷吃辣了。
刚好山脚下的市集新打捞了一批湖蟹,小鬼便让他哥给他做了一顿全蟹宴。
灵泽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天劫吃得一本满足。
兴起时,灵泽开了一坛院子里自己酿的桂花酒,举杯朝身边的小鬼笑着,
“预祝我们小天,明天的考试取得好成绩。”
天劫嘻嘻笑着,粗短的小手抬起来,扒拉着灵泽放在桌边的酒壶,要给自己也倒一杯酒喝。
“哎,你不能喝酒,”灵泽将那酒壶拿开了,另外塞了一个杯子给小鬼,“你喝桂花米酿。”
天劫撇撇嘴,不大乐意,不过米酿里也带着一丝丝酒香,味道倒是不错,天劫舔了一口,便欣然接受了,抱着杯子和灵泽碰了碰。
待到月亮高悬,一人一鬼吃到七成饱,白色的一团球状闪电瘫在凳子上,几乎要融化成液态,因为吃得开心,眼睛眯起来,白布下面嗞嗞地冒着电光。
灵泽坐在小鬼边上,正在专心地帮小鬼剥蟹钳。
“呶,张嘴。”
蟹钳里白嫩的一团肉被灵泽完整地剥出来,蘸了蟹醋送到小鬼头嘴边去。
小鬼张开嘴,啊呜一口,将那蟹钳肉连带着灵泽的半根手指一起含进嘴里。
银白色的电光组成的唇舌,绕着灵泽指尖舔了舔,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团球状闪电,现在已经可以很纯熟地控制住自己的电光,轻易不会漏电了。刚才灵泽指尖伸进对方口中,触到那电光形成的舌尖时,感觉到的不是被电击的疼痛,而只有丝丝痒意。
好像有谁拿着一根柳絮,从灵泽的指尖,沿着他手臂,直往他心尖上扫。
灵泽微微一怔,手臂僵住,定定地看向身边的白团子。
白团子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嚼完蟹钳,立即将嘴巴张圆了,“啊”一声,又拿粗短的小手指了指自己嘴巴,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确——
继续投喂,不要停。
灵泽无奈地笑起来,摇摇头。
小鬼头以球状闪电的形态存在时,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倒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了。
灵泽收敛思绪,重新剥了一只蟹钳肉,送进白团子嘴里去。
两粒蟹黄不知何时粘在小鬼的唇角,灵泽下意识抬起手,像往常做过很多次的那样,帮他擦拭。
只是,这一次,指腹在那白布上停留了许久,轻轻揉搓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原本正专心致志和自己手中的一根蟹腿作斗争的小鬼,这时终于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就对上了灵泽那一双泛着红,神情和往常不太一样的眼眸。
那双眼不再像往常那样清澈,此时仿佛蒙着一层水汽,看向天劫的目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克制。
像是有什么压在心底的欲望,一触即发。
天劫的心思一动。
他现在并非少年的形态,难道……即使这样,他哥也不介意?
想到这里,天劫试探着从凳子上坐起来,缓缓地挪到灵泽腿上去,凑近对方胸膛,
“哥……”
“嗯。”
灵泽喉头上下滚了滚,声音有一些嘶哑,垂眸看着腿上的小鬼,眼底那异样情绪,变得更深。
天劫屏住呼吸,探身出去,将双唇缓缓地往灵泽唇角送过去。
然而在双唇快要触碰到的时候,灵泽忽而横起手臂,一把将小鬼从自己身前推开了,
“我、我好像有点醉了,抱歉……”
灵泽说着,侧过身,调动体内灵力,自指尖逼出一缕纯阴水,将那酒液混着纯阴水一道从自己体内清空。
没有了酒精的熏蒸,灵泽的头脑不再像刚才那样昏沉,浑身的燥热也逐渐消下去。
他甩了甩头,呼出一口气——好险,差一点。
天劫看着灵泽那一副差点做错事的后怕模样,眉头拧得很深,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灵泽转回头,看向天劫,愣了片刻,进而笑起来,抬起手,揉了揉白团子圆滚滚的脑袋,
“明天就要去考场了,今天好好休息,别分心。”
天劫没觉得第二天的联考有什么值得刻意准备的,但他现在不是少年人的形态,这让他多少有些没有底气,便也没有坚持追问下去。
看到灵泽指尖逼出的那缕纯阴水,想到另一茬,天劫问:
“哥,你之前测试灵根的时候,也将那探灵台弄坏了?”
听到那一个“也”字,灵泽立即明白了什么,反问:
“你今天去登记的时候,把探灵台弄坏了?”
天劫眉头皱起来,“是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
灵泽笑着点头,“嗯,刚进宗门的时候,弄坏过一次。”
“为什么?”
这些事,灵泽也没想对天劫隐瞒,既然小鬼问起了,他没怎么犹豫,如实回说:
“我,是个异类。”
天劫愣住,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异类?”
“嗯,疯爷爷领我回来的时候,为了说服我师父收我为徒,讲了我身上两个极特殊的地方,其中一个,便在这灵根之上。
“我是至纯至阴的水灵根,那在探灵台上,就应当只能看到一条极为纯净的指向水属性的光带才是。可是,那天测试的时候,除了那条水灵根的光带之外,在庚金属性的方向上,又额外多出来一个异常点。
“修界最基本的准则——最纯粹的水灵根,就不可能有庚金属性。有庚金属性,就应该是金水双灵根,而不是至纯的单水灵根。
“这两件事,本身是冲突的。
“可是这样矛盾的事情,却在我身上出现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探灵台觉得自己出了问题,停止工作了。”
灵泽说到这里,自嘲地笑起来,耸耸肩,
“疯爷爷说,大概在这个世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天劫认真地看向灵泽,并不喜欢对方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肃声说:
“存在,即合理。”
灵泽笑容变得更深,忍不住又揉了揉白团子的脑袋,
“口气倒是不小,人小鬼大。”
天劫抬手,将灵泽的手腕抱住,“那另一个呢?”
灵泽微微一怔,“什么另一个?”
“疯老头说,你身上有两个极特殊的地方,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