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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诛心

俞觉靠坐在病床上,脸上并没有因为苗菀的出现而露出任何惊异的表情。

他那浅色的眸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苗菀,便收回了视线。

与面对何秩时的软糯乖顺也截然不同,此时,他身上弥漫着一层冷淡的气质,似乎有一层冷气凝成的薄膜,将他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

这是间单人病房,空间很足,苗菀也没有朝俞觉的病床前走过来,而是绕过病床,摇曳着走到远处的靠椅上优雅坐下。

坐好后,她才吝啬地将目光放到俞觉身上,她脸上挂着一层公式化的笑容,神色高高在上,仿佛能给他这样一个眼神,便已经是施舍与馈赠。

俞觉先开了口,礼貌又客气道:“苗伯母,你好。”

苗菀淡笑了下:“不错,还算知礼数,懂得控制脾气。”

“我本以为,以你的性格,见到我,便会发火呢。”

俞觉勾了下唇,是微笑的弧度,可眼底却没有笑意:“谢谢伯母夸奖,知礼有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面对长辈有礼有节也是能做到的。”

他看着苗菀,轻笑着,话锋却一转:“不过现在有些老人家,总会仗着自己年纪比人大,做一些蛮横无理还不得体的事,也不觉得丢人,苗伯母,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只长了年纪啊?”

他意有所指,苗菀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那也应该辩证地看待,也许只是做的分内之事,却免不得招人诋毁误解呢?”

“哦?”俞觉疑惑道,“那伯母觉得,什么才是分内之事呢?”

苗菀没有跟他深入探讨的欲望,她终结了这个话题:“等你阅历深一点,自然会明白的。”

俞觉也不打算说透,停在这种程度刚刚好,他虚情假意地奉承道:

“伯母看起来便是阅历最丰富的那种人,想必要比我这种毛头小子更清楚什么是分内之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苗菀瞥了他一眼,她自然清楚俞觉想说的是什么,可她却不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轻笑一声:“没想到,你倒是伶牙俐齿,还有颗七窍玲珑心啊。”

俞觉脸上露出羞涩,这时候他反倒装起傻来:“多谢伯母夸奖,不过我哪有什么七窍玲珑心,还是伯母更担得起这句话。”

苗菀沉默了一下,她依旧没接话:“今天我过来,是因为何秩请求我,让我向你道歉。”

俞觉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他的请求,那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苗菀:“伯母,那你道歉吧,我在这听着呢。”

苗菀脸色一寒,微微眯了下眼。

她向来没对任何人低过头,道歉这种事,她更做不来。

她今天过来,也并未打算真的要向俞觉道歉。可没想到,俞觉竟如此不识趣。

她挑眉道:“俞觉,我十分清楚你与我儿子的关系,你不是喜欢他吗?既然喜欢,就该懂事一点,不要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俞觉眼中流露出不解来:“嗯?我很懂事啊,我是喜欢他,所以要主动满足他的愿望不是吗?”

“虽然是何秩请求伯母的事,但我也应该在旁边支持,所以我顺着他的意思,满足他让伯母向我道歉的请求,伯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苗菀眼色变深,她发现俞觉是那种最难对付的人,每一拳都好似打在棉花上。

说话没心没肺,装傻充愣,表情也伪装到极致,也很难判断你的话对他造成了多少伤害。

她擅长与人交际,更享受着那种轻易之间便将对方耍得团团转失去表情控制的乐趣。

可俞觉这种人,苗菀却并不喜欢,因为你说再多,对他来说、对自己来说都是一堆废话,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丝毫价值。

俞觉催促道:“伯母,快道歉吧。”

苗菀:“俞觉,面对长辈,应该知进退,对待可能会在将来成为自己婆婆的人,你却如此咄咄逼人,不仅会让长辈疲倦,也会让何秩难做,最后心生厌恶,这样的家庭,会有幸福可言吗?”

俞觉缓声道:“阿——原来是这样,那我能请教一下伯母,您在家中,面对丈夫和长辈,都是怎么做的呢?”

苗菀见他神色真诚,竟是一时被晃住,道:“自然是要贤良淑德,知书达礼,善良温厚,做一个体贴的妻子,一个贤孝的子女。”

俞觉孜孜不倦地请教着:“那伯母的丈夫,对伯母这样子,满意吗?”

苗菀道:“只要做到身为妻子的分内之事,自然会家庭合睦。”

俞觉静静看着她。

某种程度上,俞天图和苗菀实际上是一种人,他们都对自己的子女有着极端的掌控欲。

但是,这两人又有着本质的不同,俞天图的初衷,是对他的关心,而苗菀的初衷,则是极端的自我。

她容不得任何违抗,并愉悦自得于以自己的方式塑造子女的人生,插手子女的选择。

这种人,沉醉于自我的世界中,她对自己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沉浸而满足。

而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这种行为模式,观念早已成型,难以扭转。

俞觉也自认为,没有这个义务去改变苗菀什么。

可他对这个人很不满意,不仅是她今天对自己的伤害,还有她一直以来对何秩的行为。

她用那种方式杀人诛心,想要间隙他和何秩的感情。

那么,他也要找到一种方式,他不想摧残她的身体,可他想要诛她的心。

俞觉相信任何人即使再坚不可摧,都会有着某个致命的弱点。

而从苗菀这些话中,俞觉渐渐描绘出了,属于苗菀的,弱点的形状。

他附和着点点头,用那副无辜的表情看着苗菀,开口道:“伯母可真厉害啊。”

“其实我啊,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像伯母说的那样贤良,我阴晴不定,喜欢变脸,总是顺着自己的情绪来。”

“在何秩面前,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好的一面、坏的一面,都会展示在他面前。”

“我并不怕他的厌恶,因为……他喜欢我的每一面。”

他看着苗菀,疑惑道:“伯母,按您说的,您展示在伯父面前的,恐怕只有善良贤淑的一面吧。”

“可实际上,在我看来,或许不止是我看来,伯母本质上,却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苗菀慢慢皱起了眉。

“说实话,您可比传闻中的何秩,更加心狠手辣,或许这个词也不太贴切,该说是……狠毒吗?”

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可苗菀却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评价,这样的词语对她造不成伤害,可她却因为俞觉表述中的深意起了波澜。

俞觉平静地继续:“伯母一直在伪装着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你说家庭合睦,那想必,伯父一定是喜欢你的,可是,他喜欢的,是你的全部吗?还是只有你表现给他的那一面呢?”

“如果有一天,伯母的伪装被拆穿了,伯父,还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他话音缓缓落下,带给病房一阵长久的寂静。

苗菀盯着他,眉头狠狠皱着,脸色有些阴沉。

俞觉的话或许只是猜测与碰运气,可显然他的运气很好,误打误撞中了苗菀最为敏感在意的一个点。

当初,是她主动追的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已负盛名的何景。

是她先动了心,丢掉了所有架子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何景。

即使是那样,何景也过了很久才答应了她。

他整日扑在实验室中,陪她的日子都少得可怜,苗菀甚至不确定,他究竟是对自己动了心,还是只是因为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即使结婚后,他们每次见面,她也都会盛装打扮,才敢去见他。

哪怕是现在的年纪了,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很深的维系,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只有在何景面前,才是卑微的。

苗菀闭了下眼,压住心底的波动,而后睁眼冷冷看着俞觉:“俞觉,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俞觉摆摆手:“嗳,伯母已经夸奖过了,就不用再重复了,再多我就受不起了。”

苗菀冷哼了一声,她心里被俞觉那番话勾起了阵阵不安,又涌上一股怒气,积压在胸腔中。

俞觉又在这时催促道:“伯母,不是要道歉吗?你快道歉吧,不然我都没法原谅你。”

“我原谅不了伯母,就没法满足何秩,这不是让他难做吗?”

“伯母,你说是不是。”

苗菀:“我本就没有打算向你道歉,替何秩检验你,这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既无错,也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俞觉见她撕破了脸,微笑着:“这就是伯母的真实想法啊。”

“伯母,你看,最后让何秩难做的,可是伯母本人啊。”

苗菀冷声道:“俞觉,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不懂事,你应该明白,主动退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现在这样子,只会让我更讨厌你,如果连父母都不答应,你和何秩在一起,会安心吗?”

俞觉敛起了笑意,漠然看着苗菀:“看来伯母果然很讨厌我。”

“不过没关系,从伯母莫名其妙绑架我开始,我也就不喜欢伯母你了。”

“伯母请放心,你的想法,丝毫不会影响到我和何秩的感情。”

“何秩他,也并不会因此而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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