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觉的生日,何秩私下送了他一台相机。
他坐在书桌旁检查俞觉的课业,余光中,少年正欣喜地摆弄着刚刚收到的礼物。
何秩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而俞觉此刻,却偷偷往他这边瞧了几眼,然后装作依旧在调试相机的模样,悄悄将镜头对准了他的方向。
或许是偷拍的行为让他感到有些心虚,俞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耳垂上爬上一层薄红色。
在他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何秩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低声道:“觉觉。”
俞觉被吓了一跳,慌忙将相机拿开,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的沙发上,才恍惚地回头:“怎么了?”
何秩笑而不语,他往前倾身,靠近他。
俞觉脸皮很薄,浮着淡淡一层粉色,随着何秩的靠近,他几乎听到了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撤身,却逃不开男人灼热弥散的气息,俞觉睫毛轻颤着,双手紧捏住座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这样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何秩怎能不心动,他最近越发克制不住对俞觉的欲.望,想要触碰他,感受他的肌肤温度。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
俞天图似乎发现了两人之间异常的氛围,他对俞觉一向严苛,怎么会容许俞觉小小年纪就谈恋爱,但他找不出辞退何秩的理由,毕竟在何秩的辅导下,俞觉的成绩日益突出。
况且,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何秩感觉到,俞天图对他很有意见,最近他来俞家,俞天图也时常回来,虽然没有直接进俞觉房间盯着,却也要求辅导时间里不能锁门。
如果没有俞天图的许可,他就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与俞觉相处。
他还是要谨慎一点,他可以等待,等到结束这段家教关系后,他再换种身份与俞觉相处更为稳妥,也为时不晚。
不仅如此,何秩还查到了那日在俞觉校门口盯着两人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的母亲。
他进入大学后便搬出来住了,和苗菀一直有联系,但实际见面却寥寥无几,即使见了,交流也冰冷到让人心寒。
苗菀突然关注他,是因为景耀最近出现的问题,何秩做出了大致判断。
何秩沉浸在俞觉营造的粉色泡沫中,即使意识到这些,他对周围的警惕性却是前所未有地降低。
直到,他为此付出了最为惨痛的代价。
他被苗菀骗出了国。
而那时候,他和俞觉的家教关系还差不到一个月就要结束了,两人约好了在那之后换一种关系相处,再然后,向俞天图和苗家慢慢挑明一切。
他们心意相通,对不久的未来将要迎来的幸福充满着无限渴盼和向往。
直到,苗菀重病的消息传来,何秩不得不出国一趟。
那时候,他与苗菀的关系虽然僵硬,但他对苗菀,还留存着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所持有的亲情。
他还是焦急和担忧的,定了深夜的机票,原本第二天,他就要照常去俞家补习。
这样一来,他只能向俞家请了假,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但对方态度很好,表示会将消息传达给俞天图和俞觉,还宽慰了他。
或许是所谓的直觉,他对这个人并不信任,因此,即使有了对方的承诺,何秩依旧感到了不安,他在傍晚直接开车去了俞家。
这时候,俞觉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想见俞觉一面,告诉他,他会很快回来。
可是,俞觉并不在。
这是俞天图告诉他的。
他在俞家的门口撞见了俞天图,对方刚刚从公司回来,穿着得体的西装,看到他身后开的那辆昂贵的车,顿时皱了下眉。
何秩知道这一点让俞天图对他有所怀疑,可他已经来不及说什么,直接询问:“伯父,觉……俞觉回来了吗?我想见他一面。”
俞天图盯着他:“宁老师,不是明天才补习吗?你记错时间了吧?”
“没有,伯父,我不是来补习的,我想见他,有些事跟他说。”
俞天图撇开头:“他今天不在,陪俞酥去买东西了,很晚才回来,宁老师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
何秩扫过俞天图的神色,瞬间明白过来,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拒绝他和俞觉见面罢了。
他知道,今天怕是没办法见到俞觉了。
而以俞天图目前对他的态度,即使他说清楚,他也无法寄希望于俞天图能将此传达给俞觉。
何秩道:“我家中有事,想请几天假,下周再继续给俞觉上课。”
俞天图摆摆手:“那你赶紧去吧,还来这里干什么,打个电话就能说的事。”
何秩最后朝着深处的别墅望了一眼,他带着不安转身离去。
或许,万事万物都逃不开墨菲定律,何秩来到苗菀所在的国家时,很快就发现了苗菀布下的骗局。
他来不及去质问苗菀的欺骗,一心想着赶快回国去见俞觉,出国后,他朝俞家打了几个电话,却都在接通后几秒内飞速被挂断。
这更加剧了他的不安。
可没想到的是,苗菀早已布局了一切,他的所有证件都被没收,被困在了这座陌生的国度里。
而在大洋彼岸的时空里,俞觉正遭受着他无法得知的折磨。
俞觉红着眼睛站在俞天图面前,脸色浮白,摇摇欲坠。
寥寥几天,他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鬼样子,俞天图气得咬紧了牙根。
俞觉对他的气愤恍若未闻,他平静地看着前方,浅色的眸子本可以轻易倒映出人的身影,此刻却如一潭死水。
他声音很凉,像冰雪一般:“他呢?爸爸不是说,他今天会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是不是不想干了,觉得麻烦直接搞失踪呢?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俞觉听到这句话,唇角都有些颤抖,但他执拗道:“不会的,他答应我了,他不会这样做的。”
他红着眼睛抬头看向俞天图,眼底是濒临崩溃的脆弱:“爸爸,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你给我好不好,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俞天图眯了眯眼,说到电话,他实际上收到过几次来自何秩的电话,他也能猜到何秩的意图,无非是询问俞觉的情况。
可鬼使神差中,他几次都挂断了何秩的电话。
如果何秩一直缠在俞觉身边,他还要想方设法找理由让他离开。
可这一次,何秩的电话是从国外打回来的,他只是请了一次假,却已经陆续爽约了好几次。
他如果想见俞觉,大可直接亲自到俞家,俞家总也不可能为此和他起冲突。
无论对方发生了什么,俞天图总觉得,他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谈何真心对俞觉。
他越发抵触何秩。
只要他不说,所有人看来都只会是何秩无故离开,这更方便俞天图找到了分开两个人的理由。
他望着俞觉痛苦的面容,隐瞒了自己屡次挂断何秩电话的事实,他夹着私心,想,现在切断两人的联系,正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俞觉还小,早晚要和何秩分开的。他是为了俞觉的将来考虑。
俞天图这样暗示着自己,为自己本来理亏的行为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甚至于,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他时常恍惚着出现了错觉:
是何秩不辞而别,离开俞觉,而他,在这件事情中,并未做什么。
俞天图狠心道:“没有,有我也不会给你!”
“一个家教,你天天联系他干什么,俞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他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给我收心回来,别再给我丢人了。”
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
俞觉晃了一下,他急促地喘息着,上前两步,扯住俞天图的衣袖:“他联系过你对不对,爸爸,我想和他打电话,我想见他。”
俞觉显然没有把他的警告听进去,俞天图一怒,直接甩开手。
俞觉本就虚弱,被他这力道一扯,直接摔在了地上。
俞天图一愣,心里生出了些懊恼,下意识上前去扶他。
俞觉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我想见他,我……喜欢他啊。”
他的声音哽咽,听得俞天图怒火朝天,他顿时收回了想要扶他的手:“小小年纪说什么喜欢!过不了多久就忘了。”
“你喜欢他也没用,以后你都见不到他了!”
他摔门而去,再次回来时,是佣人告诉他,俞觉已经连续几顿都没有饮食。
他进来时,俞觉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
俞天图想起来,他妻子刚刚离开那时候,俞觉睡觉也是这样的,他总是做噩梦,惶然醒过来,一脸泪水,可他从不说,明明平日里嘴很甜,这种时候却像个闷葫芦,独自忍受着丧母的痛苦。
还是俞庭几次进来帮他盖被子的时候发现的。
俞天图回想到这些,心里柔软了一些,可下一秒,他就被怒气充溢了胸腔。
俞觉竟然因为一个外人弄成这副模样,那个虚伪至极的青年究竟做了什么!这人实在可恨,差点毁了他儿子!
他就不信了,他今天非要斩断那人对俞觉的影响。
他脸色阴沉,踢了下床板:“起来,给我滚去吃饭。”
俞觉身子一晃,他艰难起身,扶着墙站起来,脸色比上一次见还要差,看向俞天图的目光似乎多了些什么。
他语气平静:“爸爸,他来了吗?”
“没有!以后都不会来了!”
俞觉轻笑了一声:“是啊,他也只是个学生,有爸爸阻挠,怎么可能见到呢。”
他冷声冷情,听得俞天图直冒火,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觉得,俞觉现在对他的态度,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那个又甜又粘人的俞觉,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
“你知道就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俞觉,似乎只有怒气能掩盖他的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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