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忽然听到巷外传来响动,正醉醺醺追杀小贼的骆女侠,和绕着桌子转圈儿的夜惊堂,都是脸色微变。
骆凝酒意瞬间醒了一半,想赶快扑到床上去,装小媳妇。
但这次来到人,比前几次的捕快厉害太多。
几乎是两人听到动静的瞬间,一道人影就从天而降,落在了正屋门前。
!!
骆凝心中一沉,还以为来的是强敌,都准备出去拼死一搏灭口了,但一听对方言语:
“惊堂,你……这位是?”
来的还不如强敌!
这让她怎么解释?
夜惊堂正在和骆凝玩‘无耻小贼戏女侠’的把戏,被三娘逮个正着,同样有点懵。
好在夜惊堂心智过硬,怕两人误会打起来,连忙开口道:
“三娘,你怎么来了?这位是我入京途中认识的朋友凝儿姑娘,前两天专程入京来探望我,还未和三娘打过招呼……”
凝儿……探望……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看向貌若天仙的小少妇,明白了意思——这是惊堂以前的相好。
她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好白菜被其他人拱了的感觉,还莫名尴尬:
“哦,是嘛,幸会……”
夜惊堂说完后,又看向有些无措的骆女侠:
“凝儿,这位是天水桥的大东家裴湘君,我在她手底下做事儿,你叫三娘即可。”
骆凝喝了点酒,又被当场‘捉奸’,思绪乱如麻,连来人轻功不一般都未曾细想。
听见夜惊堂介绍,骆凝迅速收起了剑,脸色涨红,低头招呼道:
“三娘。”
然后穿上鞋子就要出门,看模样是想落荒而逃。
裴湘君过来,是准备问夜惊堂有没有成家的意思,如今直接瞧见了相好,念头自然烟消云散。
夜惊堂的身边人,她不可能冷眼相待,不小心撞破了男女打情骂俏的场面,心中颇为不好意思,眼见小少妇要掩面而逃,连忙上前堵门:
“是我冒犯,凝儿姑娘别介意,都是一家人。”
骆凝直接被堵住,恨不得给夜惊堂来一剑,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脸儿红扑扑的道:
“嗯……怎么会呢,我刚才……在和惊堂喝酒,贪杯了,所以……”
“没事没事,在家里吗。我平时喝多了,比惊堂还疯。”
裴湘君颇为亲和,如同大姐姐般,挽住骆凝的手腕,结果发现——呵~这女子胸脯不小,都快撵上我了,怪不得能拱走惊堂……
骆凝则没心思关注这些,但也觉得跟前这千娇百媚的女东家,身材是真过分,完全不讲道理。
她被搂着胳膊,重新回到桌子上坐下,坐立不安,就看向夜惊堂,想让夜惊堂解围。
夜惊堂有点舍不得骆女侠,但三娘是红花楼女掌门,骆女侠也不知啥身份,两人凑一起三两句聊下来,铁定会出岔子,就微笑道:
“三娘,她还有事儿,马上要离京,刚才正准备走来着……”
“是吗?”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见夜惊堂言语不似作假,就热情道:
“刚好马车在外面,要不让惊堂送姑娘一程?”
骆凝尽力羞涩的一笑:
“不用了。家里人安排了马车,我……我得走了,在这里待太久,不好解释。三娘勿怪,以后我再和惊堂登门拜访。”
骆凝说完,起身行了个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欠身礼,然后就往出跑。
夜惊堂知道这一别,再见就是下个月了,有点不舍,起身来到门口:
“诶……”
骆凝被叫住,只能尽力压着情绪,回眸一顾:
“还有事吗?”
夜惊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题。
裴湘君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碍事,背过身去笑着打趣:
“想抱就抱吧,我不偷看。”
?!
骆凝见夜惊堂半天不说话,也以为这小贼是想临行前再占点便宜!
骆凝喝了个半醉,处境又太窘迫,为了尽快脱身,咬了咬牙,张开胳膊,给夜惊堂来了个‘小西瓜冲撞’。
夜惊堂其实没这意思,但现在有了,迅速抬手,回抱住腰身如柳的俏佳人,还抱起来在门口转了一圈。
呼——
青色裙摆飘扬。
此举把本就窘迫的骆凝,弄得柳眉倒竖,但还是没说啥,等被放下后掉头就跑,模样还真像个坠入爱河,舍不得情郎又羞涩的小女侠。
踏踏……
裴湘君听见了动静,暗暗摇头,见夜惊堂站在门口目送,蹙眉道:
“去送送呀?傻站着作甚?”
“哦对。”
夜惊堂见三娘不介意失陪,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
踏踏踏……
无人巷道里,一道青衣倩影快步小跑,等到了无人注意之处,就跃上房舍飞奔。
“骆女侠……”
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到后方传来呼喊,回头看去,刚得了便宜的小贼,竟然又追了过来!
骆凝眼神恼火,跑的更快了。
但夜惊堂凭借刚学的轻功,还真就没被甩开。
两人你追我赶,眨眼就是半里地,快要进入繁华街巷。
骆凝怕被人注意到,不得不减慢速度,落在了巷道里,拔出了佩剑,冷冰冰转身折返。
夜惊堂落入巷中,瞧见骆凝杀气腾腾的冲过来,连忙抬手:
“罢了罢了,骆女侠要真生气,就戳一剑吧,别戳下三路就行。”
骆凝大步走到跟前,提剑作势欲戳,但夜惊堂不躲,又哪里能真下手,冷声道:
“你脸皮怎么这般厚?你东家在,竟然还让我……”
夜惊堂神色严肃而正经:
“骆女侠别误会,我刚才只是在想道别的话,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抱我……”
?!
骆凝见夜惊堂又倒打一耙,胸脯鼓鼓,抬剑真要动手了。
夜惊堂连忙道:“好好好,是我脸皮厚,下不为例。”
骆凝瞪着夜惊堂,想训夜惊堂几句,但除了‘无耻’也找不到合适说辞,就收起佩剑冷冰冰道:
“今天先饶你了你,以后再找你算账。你回去好好解释,别让你东家怀疑我身份,我先走了。”
“这你放心。你此行确定没风险?”
骆凝眼神显出教主夫人的傲气:
“整个江湖,只有你敢对我无礼!你真以为我骆凝是泛泛之辈,出门在外谁都能欺负?”
“就是不放心。”
“去送个礼罢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骆凝没有感动的意思,“哼”了一声后,转身欲走,但想想又道:
“还有。女王爷的事儿,你自己最好掂量掂量。我该说的都和你说了,归京之时,若发现你当了驸马爷……”
夜惊堂有些好笑:“女王爷真看上我,我就说我有了意中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骆女侠要是不让我偿还,我再解释你和野男人跑了,刚好博取女王爷同情心……”
?!
骆凝已经受不了这小贼了,冷声道:
“你就不能离女王爷远点?”
“那我怎么救仇天合?”
“……”
骆凝无话可说,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走。
夜惊堂没有再挽留,站在巷子里目送,待到背影快要消失在巷道里,才开口:
“骆女侠,江湖再见。帮我向云璃道个别,对了,云璃下次还过来吗?”
“你什么意思?”
“云璃在,骆女侠放心些,不然你肯定离我十万八千里。”
“下次见面,我非得好好收拾你……”
碎碎念念的言语未完,人影已经消失在巷口。
夜惊堂轻声一叹,感觉心里空落落,瞩目良久后,才摇了摇头,孤身折返。
……
踏、踏、踏……
脚步声逐渐远去。
巷道尽头的拐角,一袭青衣的女子,背靠围墙,偏头听着远去的脚步,又望向天空的云卷云舒。
眼底百转千回,不知藏了多少种情绪,尚未散去的酒意,让脸颊上多了一抹二月桃花般的酡红。
这臭小子……
骆凝抬手揉了揉眉心,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尽力压下心思,做出平日里冷艳动人、仙气十足的模样。
但刚撑没多久,就忍不住用绣鞋踢开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似乎那颗小石子,是那个让她心绪难安的小贼。
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京城东门附近的一条偏街上。
街上停着一辆马车,四道人影在马车外等待。
为首是个手持算命幡子的老人,单手负手半眯着眼,一直在打量着视野尽头的巍峨皇城——幼年在皇城外长大,此时恐怕在回忆曾经。
折云璃带着斗笠,腰悬佩刀,坐在马车边缘发呆,两只小腿凌空摇摇晃晃,手上拿着一个刚在街上买的小布偶,虽然也是只鸟,但怎么看也和鸟鸟不像,所以闷闷不乐。
折云璃旁边,是两个女人,寻常妇人的衣着,为平天教的香主,也是教主夫人的丫鬟。
等到骆凝带着帷帽走近,两个女子恭敬欠身一礼:
“夫人。”
折云璃从马车上跳下来,询问道:
“师娘,惊堂哥怎么说?”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走吧。他让师娘带话,和你道别,让你路上别调皮。”
声音依旧初来是那边空灵而澄澈,就好似从未染过尘烟的天宫仙子。
折云璃没精打采的叹了口气,拉着师娘的手,回头看了眼。
结果马上,就被师娘把脸蛋儿转回来了。
“你看什么?舍不得惊堂哥哥?
“师娘,你说什么呢~张爷爷可还在跟前……我是怕仇大侠出事儿。”
“……”
骆凝感觉自己今天是喝多了,言行举止有点离谱。
都怪那臭小子……
骆凝尽力压下纷乱心绪,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折云璃走行马车,临上马车前,没忍住也回头看了眼。
微风撩起唯帽薄纱,露出了那惊艳世人的桃花美眸,眼底意味难明。
“驾——”
咕噜咕噜……
马车压过偏街,驶向城门。
‘南山铁卦’张横谷,杵着算命幡子,在马车外缓步行走,回头看了眼巍峨皇城,轻声叹道:
“大魏国运,看起来如日中天。”
折云璃趴在窗口眼巴巴望着渐行渐远的街道,好奇询问:
“张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算卦?”
“民心所向。现在云安,比我当年在京城当小道童的时候,繁华太多。心怀大燕甲子,为复国谋划半生,老来却在魏朝京都,看到了泱泱云安该有的盛世风采,唉……”
折云璃知道这话很打击造反的信心,自信满满道:
“大魏就京城太平,外面还不是乱七八糟,要是师父当皇帝,肯定比宫里那女皇帝当得好……”
“呵呵……”
……
马车里的骆凝,并未言语,但心头也有感慨——连夜惊堂这种天之骄子,都心向朝堂,大魏国运,又如何能不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