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向大当家心口的剑, 来势凶猛,剑锋凌厉。萧璃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发现了切实的线索, 怎么可能轻易让大当家的被人杀死?
她横剑在前,生生挡住了那人的攻势。
“你是什么人?”
挡住了攻势, 萧璃这才有机会观察来人。他身材高大,穿着夜行衣, 蒙着面。面巾之下有遮挡不住的络腮胡子,横七竖八地露出来。
萧璃飞速地扫这么一眼, 觉得这人虽然功夫很好, 却又不太像杀手。这一身子草莽之气,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汉子一样。
“杀他的人!”蒙面大汉说完,收剑, 重新起势攻来。萧璃没办法,只好放松了对大当家的钳制, 起身迎敌。
“这名匪徒已由官府缉拿, 速速退下!”萧璃怒道。
“狗逼的官府,给老子滚!”那大汉吼道:“老子今日一定要杀他!”
“你!”萧璃气结,她刚才与大当家的对战, 内腑气息已然不太安稳,此刻再与这蒙面汉子打,已无法再两头兼顾。
“滚,别挡老子的路!”
“他事涉要案!我还有话要审他!”萧璃试图跟他讲道理。
“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要保他性命!”若非听见萧璃这句话, 他也不会冲出来杀人。他找了好几年才找到这人的踪迹, 可不能再把人放跑了。更不能因为他知道什么狗屁讯息就得到官府的保命符!他犯下的血债, 自然要拿血来偿还!
大汉全不为萧璃的话所动, 攻势愈加凶猛。
*
洪州
赵刺史站在裴晏下榻的院子外, 面对着守着院门的羽郎将,一脸担忧。
“裴大人还未好转吗?”
那羽郎将摇摇头,神色亦是担忧。
“可请了郎中?”
羽郎将点头,说了个名字。赵念听说过,那是洪洲颇负盛名的郎中。
这时,另一个侍卫提着一个食盒从厨房的方向回来。赵念的鼻子动了动,从那侍卫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想来食盒里面装的是裴晏要用的药。
赵念回过神,对羽郎将道:“那我便不叨扰了,还望几位好生照顾裴大人,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找府里管家。”
说完,转身走了。
回到书房,赵念看见范烟倚靠在窗边的小塌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细细核算着。听见推门声,范烟抬头,对赵念浅浅一笑,问:“裴大人如何了?”
赵念关上门,然后才笑着说:“羽郎将说还病着,这都已经快五日,长安来的贵人果然娇贵。”
“羽郎将说……”范烟轻声重复,“这么说,你没见到裴晏?”
“他尚在病中,羽郎将拦着,我还能硬闯不成?”
“可请了郎中?”
“请了保世堂的陈郎中,还开了药。我走时,才有侍卫煎了药回来。”
范烟听了,并未作声,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帐册上转圈,赵念知道,她心里这是在想事情呢。
“我知道夫人在担忧什么。”见范烟仍蹙眉思索,赵念大刀阔斧地坐在范烟的身边,说:“夫人无非是怕裴晏这病不是真病。你是没瞧见,他来那日就被我们派的人吓破了胆子,之后宴席上又被我们灌了那好些酒,病了也寻常。”
“可到底没有见到人。”范烟慢慢说道。
没见到人,心里就总是悬着。
“夫人放心,账册粥棚,全无纰漏,那裴晏半点儿破绽没瞧出来,还赞我来着。”赵念得意:“他裴晏就算是个真才俊,我赵念也不是个假豪杰,夫人安心,安心。”
听见赵念这自夸之语,范烟斜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无法安心,遂招了那日伺候裴晏的婢女过来。
“你去厨房拿些清淡的米粥和小菜,给裴大人送去。裴大人病了这些时日,想必清减不少,记得,务必伺候裴大人用一些饭食。”
“是,夫人。”婢女应声而去。
“夫人还真是关心裴晏。”赵念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范烟没理会赵念的玩笑之语,只是蓦地想起了少时她进宫看望贵妃姑母时,偶遇那些王孙贵胄们在御苑斗文斗诗,少年裴晏轻而易举夺得魁首的场面。不论是以诗文见长的三皇子,还是她的弟弟范烨,都无法与其争辉。
那时范烟才明白何为陌上人如玉,何为君子世无双。
那才是她当嫁之人,霁月清风,举世无双。
只可惜……范烟的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账册一角。
只可惜,她一片相思之意,尽付流水。
*
霍毕与范烨赶到时,萧璃正咬着牙与那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
霍毕眼利,立刻就看出萧璃的勉强,于是赶紧上前挡住萧璃与那黑衣人对招,范烨紧随其后。
有二人的加入,局势立刻大变。而且也不知为什么,那黑衣人看见霍毕时竟然愣了神,此为武者对战之大忌,霍毕瞬间抓住了机会,一举擒住了他!
霍毕将蒙面大汉双手反剪,一脚踢向他的膝弯逼得大汉跪下,范烨上前,一把拽下了大汉的蒙面巾。
萧璃此刻平复了内息,也走了过去,却见霍毕双目瞪圆,震在原地,大声道:“燕帮主?”
*
“如何?”范烟坐在书房的塌上,看向跪在身前的婢女,慢条斯理地问道。
“奴已伺候裴大人用了饭。”
“确定里面的是裴晏?”赵念心急,开口追问。
婢女睫毛颤了颤,心中觉得今日里见到的人虽然是裴大人的模样,但总有些莫名的僵硬,而且也全没有之前所见的清贵无双,仿佛珍珠成了鱼目一般。
但是观其五官,又确确实实的就是裴大人。
最终,婢女深深俯下身去,谦卑回答:“是裴大人。”
*
“你说这是谁?”
霍毕一认出人,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对大汉的钳制,大汉揉了揉手腕,站起了身。
“他是南方水路上的霸主,燕必行。”霍毕给萧璃解释。
江南岭南两道水路纵横,从官到商,通运也多选水路。这个燕必行,就是江南岭南两道水路上最大船帮的帮主,江湖人都会尊称一声燕帮主。
“所以,他就是南方最大水匪的匪首?”萧璃正满肚子火无处发,听到霍毕这么说,当即抓住重点,没好气地说。
“小丫头你说什么呢?”被说成水匪,燕必行立刻恼了,嚷嚷道:“老子一生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从来无愧于心!”
他拍着自己的胸膛,目光清亮坦荡,确实是豪侠之相。
霍毕与萧璃同行两年,一见萧璃表情就知道她此刻气得很,连忙转移话题:“那个大当家呢?抓到了吗?”
“跑了。”
“跑了?”
一说这个,萧璃更加火大,道:“我本来已经将其制服,这家伙冲出来喊打喊杀,我只顾着拦他,自然无多余闲暇去管千石寨匪首!”
毕竟人跑了还能抓,人死了可就什么都问不了了。
“若非你承诺留他性命,我也不会急着要杀他!”燕必行理直气壮:“我与他血海深仇,定要他以命偿命!”
“混账!”萧璃怒道:“你可知他身上有多少牵扯?你既听了我们说话,当知道他与千石寨在行诱拐贩卖女子之事!我们查了两年才找到首犯,就为了你的私怨,便要置那些受苦的女子于不顾,便要置将士们的牺牲于不顾,便要容涉事之人逍遥法外!”
“这……”萧璃这一番指责太过严重,燕必行无言以对,讷讷道:“他不是说女子多被卖去了军营吗?既如此,你们从军营着手彻查不就行了?”
萧璃一拳砸上树干。
若岭南军营是她说彻查就能彻查的,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在山里蹲几个月剿匪吗?
看到萧璃的表情,燕必行明白过来了,底气又足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狗官通同作恶,沆瀣一气。你光剿匪有个屁用,只要买家在,生意就在。今天有千石寨,明天就有万石寨。”
萧璃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从上至下彻查南境军营她做不到,若是得到山匪证词指认,她好歹还能做些什么。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死脑筋。”见萧璃板着脸,燕必行说:“我去追杀我的,你们去审问其他匪首就行了嘛,这偌大的山寨,总不会只有一个当家的吧?”
这也是萧璃在想的。
“抓到二当家了吗?”萧璃沉着脸问。
“……”
霍毕与范烨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起摸摸鼻子,说:“我们二人找到二当家时,他已经死了。”
“死了?!”
“是,被短箭射穿了咽喉,一击毙命。”范烨回答:“那短箭并非我们军中所用,且他受袭地点也非寨中。”
“你怀疑是灭口?”萧璃问。
范烨点头。
这话一出,萧璃,霍毕和范烨三人一同看向了燕必行,看得他一哆嗦。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连二当家是谁都不知道,我此行只为杀那个姓章的王八犊子。”燕必行立刻给自己辩解,见萧璃仍面露怀疑,他连忙说:“霍大将军,你知道我的!”
听到燕必行的话,萧璃与范烨又看向霍毕。说起来,从刚才开始萧璃就想问了————
“你们认识?”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要加快进度推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