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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荒岛建国(22)

“你的意思是说,十年前被卷入鬼蜮的那些人还活着?荒唐!”

大林国都的丞相府里,两鬓斑白的人靠坐在床榻上,锐利的眸光盯着面前的人,显然被对方的一番说辞给气笑了。

相士也瞪起了眼睛,他说这番话可是凭着真本事得出来的结果,既不是在骗人,自然也就不担心被这位掌握着许多人生杀大权的大人所责罚。

若真被责罚,那也是对方太过固执,不肯听真话。却不是他学艺不精,或是存心哄骗!

“大人,虽然小的这番话听着有些荒谬,但却极有这个可能,小的对自己的占卜之术还是颇有信心的,为了这次占卜,小的之后卧病了十日之久,吐血三次,就算是现在也还没有痊愈,大人,您若还不信,大可请其他相士来为您算此事,小的绝不会收回这个结果!”

没想到这个相士还是个在专业领域十分坚持的倔老头!

郑丞相有些生气,但他平日里对府里仆从都态度和气,何况是这个与他算是有些交情的相士?

对方身份是低,但若只因对方身份低就仗势欺人,却不是郑丞相惯有的做事风格。

他慢慢将怒气压下去,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确定是真的?”

“小的连占了三次,都是这个结果。”

相士对自己的占卜之术很有信心,尤其是这种涉及到贵人所以会遭到“天谴”的事,他都为此吐血三次,卧床十天了,现在都是被弟子扶着过来的,不知道减寿了多少年,这样的情况下,若对方还要质疑他的专业水平,他真的会怒。

涉及到他赖以生存的能力以及数代的传承,便是当朝丞相之威,也不能让他妥协。

当然了,他能这样硬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清楚这位如今在朝中毁誉参半的丞相并不是一个残暴之人。虽然在这位世家出身的丞相手中有着数不清的人命,但只要不触及到这位郑丞相的雷点,哪怕当面唾骂对方,对方也能唾面自干,并不会为此将这个人置于死地。

当然了,若有其他人帮着整治,对方也不会刻意阻拦就是了。

但相士从爷爷辈起,就跟郑家的家主有往来,他与郑丞相也算是从小就认识,还真不怕对方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事实也证明他猜得不错,郑丞相被他二次挤兑了一番后,竟也只是脸色变幻一番,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被两名弟子扶着走出丞相府的那一刻,相士回头看了一眼。

“师父,您在看什么?”一个弟子悄悄问道。

相士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走吧。”收回目光,相士叹着气走远了。

“老爷,其实您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相士之言,听听就罢了……”丞相府内,管家低声劝着郑丞相。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仆从们的问好之声,是郑丞相的夫人过来了。

“你先退下吧。”郑丞相对管家说道。

管家躬身应了,向外走去。

郑妻正好走进来,管家忙低垂着头向其行礼,对方却只是冷淡回应一声。

管家退出去后,也不由得无奈一笑。

看来之前的事让夫人对他也有了意见啊,可是他位卑言轻,作为一个管家,只能听命行事,又能做什么呢?

郑妻进来后,看了丈夫一眼,让跟着她进来的丫鬟、仆妇也退了出去。

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只不过在过去曾经感情颇好的这对夫妻,却仿佛有着隔阂一段,彼此之间只剩下了冷淡。

郑妻缓步走近床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似关切地问了几句,随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郑丞相苦笑一声,开口道:“你若是不想见我,又何必过来?”

他们虽是至亲夫妻,却在多年前就已是分居而住了,他因是丞相,时常有客人过来,所以住着正院,而他的老妻则住在了离正院有段距离的单独院落。

这样的情况在其他府邸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可在丞相府内却是持续了至少十几年。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与妻子理念不合,他所做的那些事,他的妻子初时还能为了儿女而忍耐,但等到儿女渐渐长成后,却是再不肯忍耐了。

难道对于女子来说,只是让她们将生活重心放在养儿育女上,就是在苛待她们吗?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以前那些朝代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的,皇家如此、世家如此,百姓之家更是如此。

有所改变不过是从大林建国开始,中间还经历了那么多血腥的事,身为勋贵武夫之女的女人不懂,普通百姓家的女人不懂,难道连世家出身的女子也不懂吗?

他不明白,为何他的老妻会因为这件事与他有了深深的隔阂。

是因为老妻当年也曾饱读诗书,所以才会有了与男子攀比之心?

“我自然是不想见你,可你不该将主意打在了嫣儿身上。”郑妻不冷不淡地说道。

她年轻时在世家中不仅有着才名,更是美貌出众。那时大林对女子的限制并不算多,不仅普通百姓女子出来做事很普遍,世家女子们也会举办一些文会,甚至是合作进行一些比较高雅的生意。若是在其他事情上有才华,还可能进入一些皇室贵女的视线,被邀请为这些贵女出谋划策,甚至是成为公主的女官。

与其他朝代相当于高级宫女的女官不同,在郑妻年轻时,大林的女官是有品级且可以议论国事的女官。只是区别于男子,不上大朝,而是另有一个“小朝廷”罢了。一般是由有才能的公主、郡主来管理,既不会让权利旁落到了“外人”手中,可以确保皇室高度集权,又能确保女子中的有才之士不至于被一直埋没,可以被挖掘出来。这样的政策曾经在刚建国的那段时间,让缺乏人才的新型王朝得到了很大的缓冲。

甚至在男丁少的情况下,女子能出来赚取一些收入补贴家用,也很大程度上刺激了经济的发展。

可随着大林的人口逐渐增加后,女子是否出来做事,似乎也就没那么紧迫了。跟普通百姓人家依旧需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养家糊口不同,有了一些根基跟积蓄的人家,开始追求“规矩”“底蕴”“体面”。

原本没有多少人敢于将这些内容跟约束女子行为挂钩,毕竟让女子能出门做事是开国太祖跟开国皇后的意思,这是谁都无法反驳的一点。

但谁让世家随着国家稳定,开始反扑了呢?等到后来,连勋贵、普通门第上来的高官,也为了个人利益,想要操控皇位的时候,送男丁进宫服侍女皇、但却不能确定女皇怀的孩子是谁的,与送女子进宫服侍男性皇帝,可以确定谁哪一家的女儿怀孕,这种在利益方面有着极大不同的事,自然也就导致了第一次“共谋”。

郑丞相回忆着这些,抬眸看向他年少时曾倾慕许久的妻子,对方这些年也老了,皮肤苍老了,面容苍老了,头发也斑白了,可那双眼睛里却依旧没有顺服。

他觉得他该挫败的,可莫名的,看到这样的老妻,他的心底却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但其中确实没有挫败,甚至……还有些他自己也数不清楚的高兴。

是因为故人依旧不变吗?

郑丞相慢慢说道:“阿然,我从来没说过要让嫣儿入宫。”

郑妻姓许,闺名安然,许安然。

许安然没说信还是不信,只道:“若宫中下旨呢?”

若宫中下旨,让他们的孙女入宫为妃,你能拒绝吗?

皇帝至今无子,下一任帝王会从谁家女儿的肚子里爬出来,或许将来那一家所奉行的道理就会成为全天下的道理。你能抵御这种诱惑吗?你半生不择手段,甚至与昔日好友决裂,为的不就是让天下的道理都以着你的道理为根基?

老妻的声音很轻,但这一声质问,却让郑丞相心里一揪,他有些受伤地看向妻子,难道在她的眼里,他甚至不择手段到了会用家人来博得胜利的地步?

嫣儿是他最喜欢的孙女,诚然,因为这个孙女最像老妻,性格像,行事做派也像,所以他既宠着这个孙女,又常常被这个孙女的行为气到,曾经说过要让这个孙女闭门思过,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女子该做的事。

可他从不曾想过让嫣儿去给别人做妾!哪怕是给皇帝做妾,那也不成!他的孙女,不该受此委屈!也不能受此委屈!

“便是宫中下旨,我也绝不会让嫣儿入宫!”

将丈夫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许安然却只是冷笑一声。

“记住你这番话,光说无用,能做到才成。你不怕那小皇帝,这我知道,可若是跟随你的人也觉得嫣儿入宫乃是上上策,劝你答应呢?若是其他与你治国理念相悖者要送组家中女子入宫呢?你已是老了,你的儿子们,你的门生们,都是与你学了一副虚伪冷酷模样,可他们却无你的悟性与才能,更无你的好运道。待你再也不能为他们遮风避雨之时,这天下,自然会再变个模样。”随后起身,向外走去。

快走出去的时候,又停下,背对着丈夫,淡淡说道:“就是不知道,经过你的一番治理,再变个模样的大林,是否还能经得住更多人胡作非为了。”

说完,就直接走了出去。

郑丞相坐在那里看着妻子离开,脸色微变。

妻子的话,其实也点中了他的心事。

他最近两年染了病,时不时就缠绵病榻,被他力捧上去的小皇帝已是二十余岁,不仅有了皇后,有了一众妃嫔,有了保皇派,更染上了耳根软、偏听偏信的毛病。不,不是后染的。当初他之所以选中了这位小皇子做新帝,不正是因为对方能听从他的劝说,让他的理念可以继续实施下去吗?而其他成年了的王爷,都各有心思,甚至有人对他深恶痛绝,在那样的情况下,自然只能将他们一一铲除。

为了世家的利益,为了天下不至于继续礼乐崩坏,为了他自己的理想得以实施,他必须要手持屠刀,去做这些事。可他从不曾想过推翻大林,做乱臣贼子。

随着小皇帝长大,他也意识到了,对方能听从他的话,自然也就能听从旁人的话。于是他严格控制着皇帝后宫选后选妃的标准,绝不允许有野心手太长的女人入宫。也严格控制服侍对方的人,不能让追捧异端的人靠近皇上。

可千里防贼,却还是败在了岁月上。

他老了,他开始生病,而随着生病,随着后继无人,一直以来铁板一块的郑党内部也有了分裂的征兆,其他世家、勋贵、寒门出身的官员,都开始在他体弱多病之后蹦跶了起来。

若出现在皇帝身边的人是有才之士,是忠臣,那也就罢了,纵然理念有不合之处,他也不是不能忍。可偏偏在他高压下成长起来的年轻皇帝,更喜享乐,若是有朝一日,这些官员得了势,如他一样手握大权,必然要引来乱子。他虽设下了部分严苛的条例,可也相对增设了一些利民的政策,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所以在他的掌控下,虽然打压了一部分人,打压了女人,屠了不少皇族,但天下并没有大乱,依旧是繁荣太平盛世。

可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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