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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荒岛建国(23)

一队盛装而行的人,行过一条街,前往不远处的丞相府。

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乃是一群宫人。

此时正值上午时分,路上行人不少,当这群人路过此地时,路人纷纷避让。

对这队人是去做什么的,哪怕是末等小民,也能说上几句。

“又是去给丞相大人送东西的?皇上对丞相大人可真是信任有加啊!天天都送东西过去!”

“是啊,便是寻常人家做儿子的,对病卧在床的亲爹都做不到这一点,皇上过去曾说丞相如父,看来这话竟是真的?”

“嘘!竟敢编排皇上的事,不要命了?”

“哎,我这不是觉得丞相大人能被皇上这样对待,实在是太值了吗?换成是我,死都瞑目了!”

“去!你我贱民,也配跟人家大人物比?”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基本都是称颂皇上仁义知恩的,也多有羡慕丞相的。

唯有附近一座酒楼的二楼临窗位置,有两个文人从开着的窗向下望去,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路过百姓的议论声,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嘲讽神情。

“皇上对丞相大人,还真是知恩啊!”其中一人嗤笑一声,说道。

另一人慢慢喝完了捏在手里的这杯酒,跟着笑了下,道:“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丞相大人,能不能消受这样的皇恩了。”

每天至少一次,让宫里的太监代替皇上去问候丞相大人的身体,或是让天使送了东西去丞相府。

只要不是快死在床上了,任何一个人都要爬起来接旨。

只是爬起来接旨,就要洗漱、换正服,摆香案,从屋里出来,去院中接旨或是接口谕去。

来丞相府的天使虽是太监,身份低贱,可人家所代表的人可是大林名义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皇上!

郑丞相再是有权势,那也是臣。

作为臣子,难道能躺着听圣旨?能躺着听皇上口谕?能躺着接御赐之物?

皇上一天派人去一两趟丞相府,这是怕郑丞相病得还不够重、死得还不够快啊!

这样的损招,也不知是谁出的。

偏偏这样的做派,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便是郑丞相猜到了这里面有着极大的恶意,也只能是打碎自己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他们两个能猜到这其中的道理,其他势力不可能猜不到。从雏鸟长成了的年轻帝王终于对年迈了的丞相开始出手试探,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可太重大了。

在郑丞相病愈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必然有着更多人想要趁机撕下一块肉,在这偌大的朝堂上分一杯羹。

“我们出头的机会怕是要来了。”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哈哈一笑。

丞相府内,郑丞相被人扶着走到了前面院子里,拜倒在地,听着天使代替皇上询问郑丞相的身体情况,一天吃几顿饭,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晚上睡得可安,等等。

这些问题,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又要感动了:皇上对丞相可真是如子待父啊!真是皇恩浩荡!

郑丞相虽是面带病容,年纪也大了,身体也消瘦了许多,却依旧是背脊很直,哪怕是行礼,也是行云流水,自带一股风流之感。

他对皇帝的打算心知肚明,却还是面带感动之色,十分得体地回了几句。

仿佛这一日日被折腾,在他这里算不得什么。

就这份忍功,就让人心生佩服,前来宣读口谕的大太监,已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去年还好,皇上只是隔断时间派人探望一下。自从这次郑丞相又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皇上被人怂恿,竟是让人一日来一两次,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来。可他却从不曾见过郑丞相面带怨怼之色,哪怕是病得需要被人扶着出来,该行的礼也是一点不差,对着口谕都恭恭敬敬。

之前他还觉得,郑丞相权势滔天这些年,恐怕早就生了不臣之心,毕竟这位可是曾经怂恿先皇圈禁、诛杀了好几个皇子皇女的人啊。

但如今看来,对待旁人,郑丞相或许是真的狠辣,可对待坐在皇位上的帝王,郑丞相却是老老实实做牛马。

皇上对郑丞相的那些顾忌,看来是多余的啊。

“丞相大人,奴婢就先告退了,皇上还急着知道您的情况呢。”回过神后,大太监笑盈盈地说了一句,就带着人回去了。

目送着天使离开,郑丞相站在那里,笑容已是淡去。

“扶我进去吧。”他喜怒不形于色地说道。

……

“回来了,回来了!”一座座宫殿之间,宫人们脚步轻盈地行走着,基本上奉行着“轻”的原则,脚步声轻、说话声轻、姿态也要轻盈不能蠢笨。但当去丞相府的天使归来时,却有不少宫人暂时停下脚步,朝着那几人看去,收回目光时,彼此对视,都有些好奇起来。今日,丞相的情况又是什么样的呢?

年轻的皇帝也在好奇着这件事,待大太监一迈步大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丞相身体可好些了?”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皇帝,行为举止却像是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几岁,举止有些浮躁。

大太监却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郑丞相今日看起来倒是比昨日好了一些,奴婢问了郑丞相的饮食,他今日早上比昨日还多用了一个鸡子儿。”

“哦?这样啊,那倒是好事。”皇帝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可见过郑丞相的那个孙女了?”

“这……”这话可是将这个大太监给难住了。

每次接旨或是接口谕,不仅是折腾郑丞相,其实也是在折腾丞相府的其他人。

只不过,他今日既没见到那位被盛传美貌的郑小姐郑嫣,连往日里能见到的许夫人也不见了踪影,他被送出去时倒是问了一句,丞相府的管家告诉他,说是许夫人去庄子小住去了。

大太监忙解释了,却迎头一本书,正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见大太监跪趴在地上不敢再动,皇帝仍是很是不高兴,在大殿内来回走动,嘴里说道:“莫非是丞相不想他孙女入宫,所以才不让人见到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丞相这是在防着朕?”

这件事还能这么联想的吗?饶是之前也有过这样猜测的大太监,此时也不免为那位操劳半生的郑丞相鸣不平了。

对方这一两年一直抱病在身,又怎么会知道皇上突然起了心思,想要让郑丞相最爱的孙女郑嫣入宫为妃呢?退一万步说,郑丞相的确是知道了这件事,可这件事也不是什么还是啊,郑丞相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皇后之位的确是被人占了,可这位皇后除了最初半年还算受宠,之后一直被皇上冷落着,别说是儿子了,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

如今距离皇上登基也有十余年了,小小年纪登上皇位,到现在二十余岁已经亲征了数年,后宫的妃嫔隔三年一选,也选了三次了。

皇帝身体看着康健,后宫嫔妃高位低位全算上,有着数十人。

其中纵然有很快就被皇上厌弃了的,但常年受宠的也有几人。

这么多嫔妃,却无人生下一儿一女。

最初也有人怀疑,是不是皇上身体有原因,但后来后宫也有嫔妃有孕,但却中途因为被人所害,陆续都小产了。

从这一点来证明,皇上并非没有生育能力。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一个能令妃嫔有孕的皇帝,却在快而立之年的这个时候,连个女儿都没有。

谁若是能进宫之后生下第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都会被众星捧月,万众瞩目。

郑丞相人脉广,被两代帝王陆续信任过,掌两朝的大权,就算现在因病有些势弱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郑丞相那位美貌的孙女被送入宫中来,未必就不能得宠,皇后无宠无子,待郑小姐有了孩子,岂能不让位?

而郑丞相也可以凭借着重外孙子,让郑家延续他这一代的权势、地位。

这岂不是极好的事?

前些年是前些年,现在是现在,眼瞅着皇帝渐渐青壮,自己渐渐老去,又赶上了皇上还无子嗣的好时候,不抓紧这个机会,难道等着自己故去之后,家族被皇上清算找后账吗?

大太监想着这些,就柔声劝道:“皇上,郑丞相对您忠心耿耿,每次奴婢去,问完之后,他都眼角含泪,朝着皇宫的方向三拜九叩,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皇帝一听,停下了脚步,看向他:“他真的天天都跪?三拜九叩?”

虽然每次他都认真听了太监的描述,但仍是想不出这个场景。

大太监忙道:“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不仅是奴婢看到了,跟着奴婢一起去的小子们,也都看得真切呢!”

嗯,谅这太监也不敢哄骗他。皇帝信了,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不过,也正因为信了,对于是不是要将郑丞相的孙女召入宫中,他反倒更犹豫了。

本来嘛,他又不是真傻,岂会不知道,郑丞相一直希望孙女能留在身边?若是进了宫,以如今宫妃要遵守的规矩,除了偶尔能宣女眷入宫看一眼,见一面,家中男子基本是见不到宫妃的。而大林也暂时没有省亲的规矩,一入宫门深似海,以郑丞相的身体状况,恐怕余生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最宠爱的孙女郑嫣从此再也见不到,郑丞相能乐意?

而且还不是进宫做皇后,更非贵妃,连四妃的位置都早就被填满了,是从一个普通妃子做起?

这可是世家女啊。

皇帝不傻,所以知道这事办起来其实挺难的。他之前动了心思,就是想要彻底压下郑丞相,却又不敢真的将对方给得罪死了,又被人怂恿,才想到了这么一个最“稳妥”的办法。进献这个办法的人告诉他,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

皇帝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啊!只要他压下对郑丞相的恐惧,强行先下了旨,就等于是先斩后奏了!

郑丞相纵然心里不乐意,难道还能公然抗旨不成?他这个皇帝是被郑丞相捧上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维护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已是郑丞相一直以来在做的事。难道郑丞相要为了一个孙女,毁了这些年的成果?

而只要郑丞相的孙女进了宫,生米煮成了熟饭,对于郑党来说,他们之间就有了另外一个缓冲的存在。

就算郑丞相没了,只要他捧着郑妃,以后再逐渐给对方恩宠,让其做贵妃,郑党必然不敢与他彻底撕破脸。

而只要郑妃无子,等他彻底羽翼丰满,就可以将他看不顺眼的人通通换下来!还不用担心郑党的人捧着小皇子上位。

这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如今郑丞相看着仍这么恭顺,朕之前是不是错怪了他?若是错怪了他,他并无不臣之心,那郑党……其实也没必要被清除了去,朕也没必要非要冒着惹怒郑丞相的可能,非要将其最爱的孙女册立为妃啊。”皇帝召来了最近重新的臣子,对其说道。

这臣子看起来仿若是郑丞相的年轻版,不到三十岁,笑容温润,眉眼清亮,身姿挺拔,如玉松一般,一言一行都带着一丝美感,令人如沐春风。

他听了皇上的话,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含笑听着,直到皇帝说完了所有话,才语调轻缓地说道:“皇上说得是,郑丞相的确是劳苦功高,莫说是皇上您,便是民间百姓也常常夸赞郑丞相,说郑丞相乃是天上星宿下凡,前来辅佐皇上您的。”

“哦?真的?”皇帝感兴趣地问道,“他们可说是什么星宿?莫非是……文曲星?”

“被您猜对了,的确有许多百姓觉得郑丞相乃是文曲星下凡。当然,也有人觉得,郑丞相或许并非是文曲星,而是武曲星。毕竟,除了文治,郑丞相武略方面亦是有着许多功绩。”

本来还带着笑容的皇帝,听到这里,笑容已是有些勉强起来。

武略方面的功绩?

光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让年轻的皇帝想到他年幼时听说的那些可怕之事。

“皇上?”回过神时,面前的臣子正目含担忧地望着他。

与郑丞相相似,却又不像郑丞相那样带给他许多的压力跟恐惧,这个臣子站在这里,就仿佛成为了他的勇气来源。

皇帝笑了下,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今日不谈这些了,你上次不是说,你从你祖父的藏书里看过不少有趣故事?不如与朕说说,朕上次听的那个狐仙的故事,就颇为有趣,等他们剪好了纸人,排好了戏,朕请你看纸影戏,如何?”

“那自是荣幸至极。在皇上您这里看了纸影戏,也算是圆了臣儿时的遗憾。”年轻臣子叹道。

皇帝好奇问道:“哦?难道是你的家人不准你看纸影戏?”

“正是。臣小时候被他们管得颇严,莫说是纸影戏,便是闲书都要偷着才能看。待臣长大了,却也早就想不起要圆儿时的梦了。也就是这一年来,因皇上您的怜爱,让臣有幸接触到了儿时曾想接触的事务,倒让臣想到了儿时的那些事……”说着,眼圈都微微泛红,显然是感慨颇多。

这件事,皇帝还真不清楚。他本觉得,让对方陪着自己享乐,会不会被对方暗自鄙夷,有些大臣不就是这样吗?就连郑丞相都曾不止一次地劝谏过他,在他亲政之后,更是多次劝说。

没想到,自己拉着对方享乐,对方竟也乐在其中?

不知为何,皇帝看对方越发顺眼了几分,哈哈一笑,道:“原来爱卿也有这样的过往!无妨,以后你可以到宫里来看纸影戏,必是比外面的更精彩!”

“是,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子忙高高兴兴地应道。

而臣子的反应,再次让皇帝龙颜大悦。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的一座庄子里,暑热在这里仿佛被淡去了几分。田间地头还种着一些果蔬,有人正在采摘果蔬,打算给夫人、小姐送去。

挨着小湖的一个凉亭里,祖孙二人正在对弈。

许安然穿着藕荷色的薄衫,虽上了年纪,头上也戴着一簇鲜花,看起来丝毫没有与丈夫分居多年的“哀怨”模样,十分怡然自得。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二八年纪,年纪虽小,无论是长相、气度,却与许安然有着几分相似,正是她与丈夫最爱的孙女,郑嫣。

与其他堂姐妹自小都养在父母膝下不同,郑嫣因母亲难产,一出生就被生父,也就是郑丞相夫妻小儿子所嫌弃。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本就与丈夫早就矛盾重重的许安然,毅然决然地将这个孙女抱在了身边抚养。

她的三个儿子已经被丈夫养废了,养成了对女子轻视的性子,哪怕有她试图掰过来,大环境的影响下,她能做的还是太有限了,又或者,作为既得利益者,哪怕他们心知肚明,却不愿被改过来。

而因为大儿子次子都被外放,鞭长莫及,她也没办法去改变他们对待孙子辈的态度,她也狠不下心拆散人家母子亲情,将孙子辈全都留在京城。

毕竟那时的她,还对自己所生的孩子有着一点期待,他们在她的面前一向表现得很好,孝顺,有礼。

直到小儿子差点让人直接溺死了他的长女,只因对方“生而克母”,所生时辰据说又克他这个亲爹。

目光落在孙女身上,许安然忽然开口说道:“我知你想走,并做了准备。”

“那祖母您会阻拦吗?”被祖母突然捅破了最近准备好的事,郑嫣却一点也不慌,反倒抬眸看向祖母,好奇地问道。

那双黑亮的眸子如同两汪潭水,水波不起,就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又或者,是因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无论她这个祖母做出什么反应,对方都有着应对之策。

因为有底气,所以一点都不慌。

真像啊。

望着这个孙女,许安然有些失神。

她的丈夫共有三个儿子,更收了一群门生,可最像她丈夫的人,却不是这些被他丈夫寄予了期望的男儿们,而是这个被他丈夫认为只需要找个良人好好过日子做贤妻良母的孙女。

何等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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