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很聪明。

也可以说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以至于司郁做的那些手脚，即使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自己的观察，虞时其实也已经在心中得出来结论了。

简单来说，他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司郁“想让他看到的”而已。

比方说很简单的一点。

在他的记忆里面，这片森林并没有这么大，周围也并没有现在表现的这般漆黑。

除此之外，一个其他的鬼魂司郁也看不到，这种情况也确实是有点可疑。

司郁已经恢复了记忆。

可是他跟自己闭口不谈这些事情。

各种各样的问题加起来，其实已经指向了那个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树林，只是一个理想的幻境而已。

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而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司郁终究是没有再继续给他编织梦境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抬手挥了挥，眼前的一切，就已经随着他的动作，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是树林远方教学楼的灯光可以被看到了。

其次是这个树林给人的感觉，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阴森了。

不只是刚刚那种、单纯的环境上面的阴森。

就是他内部的配置问题，和刚刚相比，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最直白的一点，就是虞时看到了不少他眼熟的玩家。

当然。

他们现在已经加入了鬼怪那边的阵营。

跟虞时倒是非同类了。

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一般，那些半透明的灵魂，在森林里面不断的飘荡。

他们似乎是在寻找着出口。

可就算是远方路灯的光芒距离他们并不遥远，他们也看不到那些灯光。

只能继续在原地徘徊。

反复重温着那种无边无尽的噩梦。

除此之外，虞时还看到了那些人的尸体，就像是风筝一样，摇摇晃晃的挂在树梢上面。

虞时只是扫了一眼。

跟在他身边的司郁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的回了一句：“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虞时一时间哭笑不得。

顺从的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你在处理房顶上的那个怪物，没时间去管那些人的生死。”

毕竟不管是树林还是这个公共厕所，里面存在的厉鬼冤魂本来就不只有司郁一个。

像是司郁之前跟他说的那样。

这本身就是一个仿佛鬼打墙一样的循环过程。

当初死在这片树林里的玩家，已经变成了新的冤魂和厉鬼。他们会在这里不断的等待并且狩猎新的玩家、一轮一轮的更替，不会因此而止步。

加入这个游戏，纯属是出于人们的自愿。

而既然是做出了选择，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虞时从来也不是什么脑残的圣母病。

尤其是在这种游戏里面。

他本来也没打算去关注其他人的死活。

那司郁作为厉鬼，进行了哪些行为，他自然也是和之前一样，不会做出任何过多的评判。

而当他们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之后，司郁自然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他绕圈子了。直接选中了一个方向，他干脆的朝着那边走去。

直到走到了树林之中，看起来某一棵相当普通的大树旁边停了下来。

然后他没有了动作。

虞时则是快走几步，走到他的旁边，然后跟他一起抬头，朝着那棵树上看了过去。

和其他的树差不多。

这一棵树的枝干上也吊了一具尸体。

只不过和其他那种游魂徘徊的状态不同，这一棵树上吊死的冤魂，就保持着他死亡时候的那个状态，还在不断的挣扎踢腿，妄图挣脱开勒着他脖子的那根绳索。

在他挣扎的过程中，虞时也同样发现了一点。

这个亡魂被吊着的位置，和其他那些吊死的人们相比，他显然是太过靠近地面了来着。

只要他足够的努力，他的脚尖就可以碰触到地面。

但是必须要时刻保持着那种紧绷的状态，才能维持他些许微弱的喘息，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对情况作出什么改变。

这相当于是黑暗之中的一点零星的光芒。

似乎是给了你希望。

但是当你朝着那道光奔跑过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你只是在黑暗之中徘徊的时间加长了而已，你并没有办法真的去触摸到那道光芒。

所谓酷刑，也不过如此。

就在虞时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的时候，旁边的司郁已经动手。让血红色的浪潮吞没了那个灵魂，把他也变成了那种星星点点的红雾，然后才走到了那棵树的另一端，他蹲下身，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虞时说：“虞时，你……可不可以暂时背过身，不要看接下来的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对虞时提出这种要求。

虞时也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所以并没有去违抗司郁的提议，只是顺着他的话题问了一句：“这一次是什么？”

“是我的头颅。”

司郁没有骗他。

对着虞时好好的给出了回应，他说：“因为时间有点久了，我害怕头颅已经腐烂了。不想让你看到我难看的样子，所以你别看，好不好啊？”

他说话的语气之中，带了点撒娇般央求的味道。

虞时自然也不会再跟他坚持。

只是叹了口气，在转身背对他的同时，虞时说：“司郁，你知道我不在乎的。”

“我知道，但是谁都想给自己的爱人留下最好的样子，我也一样。”

司郁的回答，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虞时也就安静的不说话了。

接下来是挖土的声音。

还有塑料袋被扯破的声音。

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画面，但就是从这些声音里，虞时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安静了片刻，他又问：“司郁，你想起来了多少，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

这一次的回应，是一阵有些冗长的沉默。

足足几分钟的安静之后。

司郁才缓缓地说：“都想起来了，可就是都想起来了，我才更疑惑了。”

“虞时，我……”

“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