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思路虽说是有点固执，但也并不能说司郁做错了什么。毕竟突然有一个人过来告诉你，你之前的那些记忆其实只是做梦而已。

你的世界是虚幻的。

你的记忆和认知也都是假的。

实际上你已经死了很久，甚至你不是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这种事情，有几个人能去心平气和的接受啊？

虞时非常清楚这个状况，所以其实打从一开始，他也没指望司郁能直接认可他的言论。

干脆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虞时笑着说道：“那不如这样，咱们再好好的聊聊，除了我们之间感情的问题之外，你再跟我说说，你还掌握了什么其他的问题？如果说服了我，我也会配合治疗的。”

在接受治疗的这个问题上面，虞时平时配合的确实是不怎么好。他现在主动抛出了一个诱饵，司郁作为那条傻乎乎就围着他转的鱼，也当然是下意识就朝着诱饵咬了过去。

几乎是没有做任何的犹豫。

司郁直接点头应下了虞时的提议。

但是他知道的问题太多，以至于在这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角度开口。

所以抱着胳膊沉默了片刻之后，司郁说道：“还是你来问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会回答到你满意为止的。”

虞时笑了。

他就知道，只要他提出了这种要求，司郁最终给他的答复肯定就是这个。

无关于什么医患关系。

至少在面对他的时候，哪怕司郁真实的职业真的是个特别厉害的心理医生，可他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乱了方寸。

治疗之类的手段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会用心的去跟虞时进行对话交流。

而虞时需要的恰恰就是这样。

在这种环境里面，与其把主导权交给司郁，还不如他自己抓紧一切，慢慢的引导着他们两个人一起逃出生天。

所以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虞时干脆摆明了事实，对司郁说道：“我昨天出去遛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病患，在你的记忆里，他应该是住在我隔壁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叫陈宪峰，你知道这个人吗？”

司郁点头。

虽说他并不是对方的主治医生，但毕竟那个人也跟虞时住在过同一个病房里面。所以他们互相之间是有交集的，司郁当然还记得住。

虞时继续说道：“按照你的说法，给他发出去的那些关于游戏的短信，也是我一个人自编自导的。但是很奇怪，不管是他还是我，我们都不记得对方的存在。你说记忆混乱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出现也就罢了，人人都是这个情况，是不是就有点奇怪了呢？”

是有点奇怪。

但也并不是无法解释。

司郁低头沉吟了片刻。

作为医生，他不会把一个病患的情况，直接诉说给另一个病患去听。

尤其是这种关乎于精神方面的问题。

他还是会注意对方的个人隐私的。

所以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给出了一个比较隐晦的答案。他说：“在精神受到极端刺激的情况下，确实是有可能出现间歇性失忆的状况。你们两个都有这种概率，所以……”

“所以我们两个原本要好到了可以互相交换手机号码的程度，结果突然就不记得对方了。而且这些还是在我们住院之后出现的状况，住院之后有谁来刺激我？司郁，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太奇怪了吗？”

虞时再一次成功的把司郁说的动摇了起来。

但是这种动摇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司郁很快就反应过来，轻轻的摇了摇头，他说：“因为你们两个人都经历过很大的精神挫伤，以至于在正常出院之前，你们的记忆和思维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混乱。就比如现在你跟我说的这些，你们……”

“我知道，毕竟我们都精神病呗。”

虞时耸了耸肩。

然后依旧紧盯着司郁的眼睛，他说：“在你们添加的那个设定里面，我是因为爱而不得对你动了手，差点要了你的命。那陈宪峰的情况应该比我更严重对吧？让我猜猜……”

虞时摸了摸下巴。

他觉得自己已经搞通了这个诡异游戏的套路。

所以只是停了两秒，他就重新笑了起来。然后用那种格外坚定的语气，他一字一顿说：“陈宪峰不满意他的女婿，一怒之下把他女婿给杀了。但是在他的理解之中，他以为自己的女儿死了。没办法从这种状态下走出来，最后进了精神病院，我说的对吧？”

这一次成功的换成司郁不说话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是不是过去的那些事情、包括他身边病友的状况，虞时早就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至于现在跟他说的这些言论，都只是在单纯的逗弄他而已。

像是猫在欺负老鼠。

而司郁的地位，显然就是那只被愚弄的可怜老鼠。

他没有回答。

但是他此时此刻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那个答案了。

虞时轻笑了一声，再一次换了话题，他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吗？”

司郁叹息：“因为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想起来你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设定，承认我自己是个神经病吗？”虞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说：“在我的观点里，我是没病的。出问题的那个分明是你自己，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让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已。”

他过于坚决的语气，说的司郁心里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动摇了起来。

但是作为医生，他怎么能被患者所动摇呢？

努力的深呼吸了两下。

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冷静。

隔了半晌，司郁像是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很难接受这种事情。但是错的就是错的，你再用多少错误的观点继续叠加，也改变不了错误的本质。”

虞时挑眉：“比如？”

“比如你一直认定，可以陪在你身边的那个我。”

司郁说：“如果他真的存在，你让他出现跟我对峙。只要能看到他，我就相信你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