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听明白了。
他说的是“送他离开”，而不是“和他离开”。
司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一起走。
或者说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他也没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能和虞时一起走了。
似乎是为了让虞时更好的理解，他只是一个死了很多年的鬼魂，和虞时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以至于拉着虞时的那只手冰凉一片。
回归到了鬼魂和尸体该有的温度。
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着虞时。
让虞时不要再对恶鬼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同情心了。
然而他拉着往前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没拉动身后的人。
有些迟疑的回头看去。
就在这个时候，虞时却突然上前一步，单手捧着司郁的脸颊，踮着脚尖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落了一吻。
他才不在乎对方到底是不是鬼魂尸体。
哪怕是只剩下腐烂溃败的人头，他都能面不改色的亲吻过去。
只不过是把自己的体温降低，这么小儿科的方法，就想把他推开？
司郁也有点太小瞧他的爱意了吧？
这一次的吻，完全就是虞时单方面的进攻。
无所谓周围的环境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也无所谓亲吻的时候那种冰凉的触感有多让人难受。
他认真的吻了十几秒的时间，才总算是心满意足的往后退了退，停止了这个动作。
然后盯着司郁的眼睛，虞时问他：“司郁，你是觉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开玩笑是吗？”
司郁愣了愣。
他不知道虞时指的是哪个问题。
而也不需要他做出什么提问，虞时就已经继续说道：“我说了我相信你，说了不管你做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接受和面对。我做的所有选择我都不后悔，你瞒着我的那些事情，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
“鬼魂心里面是存在着恶意的，哪怕是对待最亲近的人，也还是会下意识的产生那些不好的思绪。”
“这些事情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都有好好的记在心里，你以为我是从来都没有做过心理准备吗？”
虞时一字一句都咬的非常认真。
他是在告诉司郁，司郁心里认为的那种“背叛”，虞时本人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人是他自己选的。
日子也是他自己过的。
就算是经历了背叛又能怎么样？
况且那只是瞒着他而已，只是没有把事情跟他说明白而已。
他就是个恋爱脑。
他愿意自己在脑海中美化司郁所有一切的行为。
既然是这样，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司郁又有什么好躲藏愧疚的啊？
心中愤懑的情绪越来越重。
虞时干脆直接反过来攥住了司郁的手。
依旧是保持刚刚那种死盯着对方眼睛的状态，虞时继续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如果你想让我活着，你就跟着我一起离开这里，放弃你之前的所有，只记得你是我男朋友这个唯一的身份。”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就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如果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你，那我一个人生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你非要把我从深渊里面拉出来，告诉我世界上并非只有黑暗。”
“结果在我习惯了阳光之后，你又要让我回到深渊里面独自承受。”
“司郁，你不觉得这种做法太残忍了吗？”
所有人都觉得，活下去才是一切之本。
但如果存活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那所谓的生命持续，才是真正让人绝望的枷锁。
听着虞时的话，司郁的眼眶红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恶鬼。
他不看重别人的生命，也不看重自己的生命。
好不容易有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居然还需要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做出暗示，才愿意放手，去保证对方的存活。
他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但此时此刻，虞时告诉他不是。
他们之间的爱意和占有欲都是双向的。
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待在一起，才是对彼此而言真正的圆满。
少了谁都不行。
心里的情绪终究沉淀了下去。
闭了闭眼睛，等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司郁眼睛里的那层阴霾，也总算是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回望向虞时的时候，目光之中除了之前的清澈透亮之外，也回归到了最原本、也是虞时最喜欢的那种温柔状态。
深呼吸了两下，他说：“好，我和你一起离开。你跟着我，我给你保证，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我自己出问题的。”
这一次的回应，终于是虞时想要的了。
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虞时应了一声：“那快走吧。”
他们也确实是该快点走了。
走廊里的大火已经烧到了二楼，刚刚冲下去的那些人们，有的已经转身开始往楼上返回，有的却因为推搡拥挤，被绊倒在地，然后被身后的火海所吞噬。
虞时跟着司郁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被烈火包裹，烧的身形都已经扭曲的人，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扑过来。
手术刀还攥在手里。
但这一次不需要他动手了。
司郁只是抬手一挥，那个冲向他们的火人，已经被狂风卷着砸去了一旁。在撞到旁边墙壁上的时候，人影就散落成了飞灰。
保持这种状态，司郁带着虞时直接朝着楼下走去。
下方浓烟滚滚。
再加上越来越强烈的火势。
虞时跟着司郁走了几步，都忍不住的有点诧异的说：“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去顶楼吗？”
“之前就是在顶楼死的，过去那里，肯定也不是出路。”司郁摇了摇头，面对这样的状况，明明对他而言应该是最大的梦魇，反而此时此刻，他比虞时的状况还要淡定了很多。
“跟着我走就可以了。我说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司郁语气淡定。
一边朝着前方的火海走去，他一边缓缓的说：“这一次，我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