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镇在祭祖上出事还是第一次,众人劫后余生的从山上归来,安于辉就做东给大家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这流水席就安排在了镇子的老槐树下,梁秋白就在受邀之列。
昨晚一夜好眠。
梁秋白觉得这大约是他这几天睡的最为安生的一觉,甚至一觉起来还能有热乎的大锅饭吃,这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了。
梁秋白今天难得心情好的答应了梦貘这个大功臣帮他找去眼睛。
“你们昨天幸亏没去,你们不知道我们昨天到底有多惊险。”
“我看昨天山里那雾气可大着嘞,难不成那雾还有问题不成?”
“可不是,我们那群人昨天一进去就晕了,要不是文石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你看看我这腿,到现在都是软的,可吓死个人喽。”
“欸?文石呢?”
“怎么中午吃饭不见他人来?”
“我看见他一大早就跟着他爸去山里处理后续的事情去了.......”
不。
胖子那家伙分明是怕这群人给他灌酒先溜了罢了。
他也怕。
而且他还最讨厌应酬,但如果是跟再去趟山里这种又苦又累的事情相比的话,他还是宁愿来这里吃饭。
梁秋白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的确有些饿了。
他选了个偏僻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坐在一旁的饭桌上又扒了一碗的米饭。
“那人个子不高,脖子上左边或者右边有颗痣。”
“名字的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男人有个老婆,长得倒是挺漂亮,那男人平日里宝贝的紧。”
“你觉得你要不就找人问问吧,不过如果找到人的话,我能第一时间感受出来东西到底在不在对方身上......”
梁秋白实在是忍不住的开口打断出声:“我问你,你眼睛丢了多少年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梦貘一愣:“......一百多年?”
梁秋白夹了一筷子牛肉,朝着身前这堆人看了一眼:“那你告诉我谁家的普通人能活这么久?”
梦貘:“你啊。”
梁秋白:“........”
梁秋白:“我是普通人吗?”
梦貘:“.......”
梁秋白手指摩挲着手边的水杯:“当年那人但凡短命点怕不是都已经换好几代人了。”
他将视线抽回,再次出声:“你那眼睛说不定早被人当作琉璃珠子给丢了。”
梦貘:“不可能。”
梦貘:“我那眼睛里有我攒了几百年的灵力,但凡是个识货的......”
梁秋白提醒出声:“你也说了是识货的。”
梁秋白:“你觉得当年那人有这个觉悟吗?”
梦貘急道:“他娘的,那人不会是把我那眼睛给毁了吧。”
梁秋白:“谁知道呢?”
梁秋白:“问问看吧。”
梁秋白并没有打算在这儿呆太久,这番吃饱喝足了就打算离席溜了。
他刚将碗搁到桌子上准备起身肩膀上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回头去看,就看见安于辉举着个酒杯从身后走上前来,笑着冲着他问出声,“沈先生,您怎么坐到这边去了?可让我一阵好找。”
这人离的近了,梁秋白就嗅到了对方身上略显浓郁的酒味。
看来,这人刚刚应该喝了不少。
梁秋白并不想去应付一个酒鬼,他刚准备出声,安于辉就抬了抬手,出声打断道:“我让人在那边专门给你留了个位置,正好我看你在这儿吃的差不多了,走走走,你跟我过去去那边喝两杯。”
梁秋白冲着人回拒出声,“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喝......”
他说着转身就打算走,然而安于辉这喝酒喝上头了哪里肯让人走,他扶着对方的肩膀将人按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酒给人倒了一杯:“这次祭祖的事情还是多谢沈先生费心。”
梁秋白伸手按住了酒杯口:“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沈先生客气。”
安于辉从一旁捞过了一把椅子,从怀里将一枚破碎掉的符纸掏出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梁秋白的面前,“祭祖头一天,您就跟我提过醒说这次山上不太平,让我们注意安全,还给了我一个保命符,我昨天回来将衣服解开,就看见这符破了,想来应该是这东西保了我一命。”
安于辉给自己手里的酒杯倒满了酒,“所以这杯酒我一定要敬您。”
不等梁秋白出声阻止,安于辉就直接一口气将酒给闷了。
梁秋白盯着安于辉看了一眼,神色微动,“对了,趁着您现在有空,我正好有一件事想向您打听。”
安于辉:“什么事情?您尽管提。”
梁秋白:“之前我们在医院的时候,我记得金家家主讲过一个故事。”
梁秋白声音一顿再次出声:“一百年前花溪镇名叫兰山村,村中有一个樵夫上山砍柴回来,后来家中的小孩就生病了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安于辉:“记得。”
安于辉:“您提这个做什么?”
梁秋白笑了一声:“我想问当年这个樵夫一家,现在还住在花溪镇上吗?”
安于辉:“早不住了。”
安于辉朝着四周的人群看了一眼,冲着梁秋白小声道:“我听说当年那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发了笔小财,村里的事情一结束,就全家搬走了。”
发财。
梁秋白口中咀嚼着这个词汇,冲着人安于辉再次问道:“那您知道他家搬去哪了吗?”
安于辉挠了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等等我给你问问......”
安于辉转过身朝着身后人群里寻摸了一圈,喊出声:“老胡,你过来一下。”
不多一会儿,梁秋白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安于辉同他介绍出声,“这人名叫胡进远,他家当年跟对方走得近。”
胡进远:“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于辉拍了人一把:“邵刚,你还记得不?我记得你爷爷当年不是跟他走得近?”
胡进远冷哼了一声:“我们家跟他家都闹掰了。”
梁秋白挑眉,“怎么回事?”
胡进远看向哪个坐在一旁长得十分漂亮的青年,解释出声,“我听我爸说,当年我们家跟他们家玩的还是蛮好的,后来他家死了小孩儿,还是我爸去山上埋得,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过多久他家发了财,整个人就跟变了似的,后来全家都搬走了。”
安于辉:“你爸知道他家人搬去哪了吗?”
胡进远拖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我爸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提过一次,我记不清了好像是.......”
胡进远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地方叫什么青什么来着......”
梁秋白:“青宁?”
胡进远:“对对,就是青宁。”
青宁。
看来这个地方他是非去不可了。
梁秋白口中琢磨着这个词,冲着对方道了一声谢。
等人走了,安于辉冲着梁秋白问出声,“您问这个做什么?”
梁秋白:“他家欠我钱。”
梁秋白挑眉站起身,“我得去讨债。”
安于辉:“啊?”
梁秋白不等对方出声迈步离开。
安于辉刚想起身去追被迎面来的几个人给堵到了原地。
“镇长,我们找遍了,昨天跟着我们一起上山的那两个表演者都不见了。”
“我们还去问了登记处的人,他们说那两个人压根就没登记,连名字都没留下。”
“会不会是他们昨天看情况不好走了?”
安于辉:“再去找找看,务必确保人的安全。”
梁秋白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看着那几个从身边跑过去的人,将脚步顿在原地。
他转过身来看向安于辉,笑着冲着对方道:“昨天我在山下看见他们了,人已经走了。”
安于辉:“走了就行。”
安于辉:“昨天那事我就怕人在山里出事。”
梁秋白笑着离开。
安于辉看着对方的背影喊出声,“沈先生,我听说您也要走了,什么时候?”
梁秋白冲着人挥了挥手,“明天。”
安于辉:“那您什么时候有空记得再来!”
他想。
会的。
梁秋白吃饱喝足就溜达着走了回去。
临回到金家,他突然看见金家之外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车。
他向前走了两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倚靠在车门上的人。
头顶的阳光正好。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内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自然,肆意的,像是把阳光都裁进了那流畅的线条中。
梁秋白不确定的冲着人叫了一声,“林不殊?”
那倚靠在车门上的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他曲指推了推架子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袋子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林不殊:“回来了?”
梁秋白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林不殊将将脚步停在了对方的身前,“今天周末。”
他将手中的袋子冲着人递了过去,补充道:“路上看见这个,就给你一块带过来了。”
梁秋白:“什么东西?”
他估疑的将袋子接到了手里,他打开一看,就发现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新鲜的红丝绒蛋糕。
梁秋白将蛋糕重新放进袋子里,冲着人打趣出声:“劳烦林大医生大老远的给我送来,这蛋糕的身价都上涨了不少......”
林不殊垂眸看着身前正在说话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抬起,曲指碰了碰对方看上去那张看上去越发苍白的脸,“怎么瘦了,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微凉的指尖碰到脸颊的那一刻,梁秋白微怔。
他收紧了那握着袋子的手,在对方那一处即离的指尖之上感受到了对方停留而下的一丝眷恋。
他长睫轻颤微微抬起头,望进了对方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
他在那双拢在光中的眸色之中看见了他的影子。
他想,他现在应该是高兴的。
因他的到来而高兴。
梁秋白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面容,将口中一直想问的话问出,“你今天来,是......特意来给我送这个的吗?”
林不殊:“不是。”
林不殊:“是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