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那位的丑事,当今世上可没人敢演。”
陌生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浑劲。
梁秋白捏着葡萄的指尖停驻,就瞧得一行人正从剧院外迈步走下台阶。
刚刚出声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而走在他身边的男人年纪则是偏大,面相凌厉,显得十分的刻板严肃。
顾清河提醒出声:“是张家的人。”
难怪,他就说在顾家的地盘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的竟然敢放人进来,原来是张家。
他这刚一回来,张家就来了,这么准时准点,怕是来者不善。
梁秋白将手臂枕在脑后微微扬了扬下巴:“那个,走在最前面的是谁?”
顾清河:“是张家的二爷张锡平。”
梁秋白口中将这个名字咀嚼了一番:“是......张家现任的家主?”
顾清河:“不是。”
顾清河:“张家现任的家主名叫张陵山,已经有九十岁高龄。张陵山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不怎么理事了,所以现在整个张家包括整个玄门在内基本都是这位张家二爷在打理。”
梁秋白:“原来如此。”
梁秋白躺在摇摇椅上晃悠了两下,将手里的葡萄丢进口中:“那刚刚那个狗叫的是谁?”
顾清河:“.......”
顾清河对号入座了一番方才再次道:“是张家青宁分家的家主张文宇,也是张家二爷的儿子。”
手里的葡萄有点不怎么香了,梁秋白丢到一旁的果盘内,冷哼了一声:“这有其子就必有其父,看来这张锡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清河纠正出声:“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梁秋白:“你有意见?”
顾清河沉默了片刻,朝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瞧了一眼:“您如果不想见,我可以去帮您拦下来。”
梁秋白:“得了吧。”
梁秋白:“张家这阵仗明显一看就是来踢馆的,这若是来俩小辈还好说,这当家家主都来了,你拦得住?”
顾清河面色微沉:“行动处独立于玄门之外,隶属于军部,不归张家管。”
梁秋白挥了挥手:“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梁秋白:“他们既然想见那就见见吧。”
顾清河张了张口还想在说什么,却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迈步迎上了张家人。
张文宇:“呦,顾处也在呢?”
张文宇单手插兜看了人一眼:“我们听说祖师爷在这儿,人在哪呢?”
顾清河抬手:“两位这边请。”
张文宇将周遭的环境四下打量了一番,就瞧见这空旷的大剧院里除了看台最前方的摇摇椅上躺了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之外,什么人都没瞧见:“顾处,祖师爷难不成是在里面吗?”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梁秋白听着张文宇的话冷哼了一声。
张文宇:“欸爸,您去哪啊?”
“最近玄门内有一人声名大噪,我想便是您吧。”
浑厚的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梁秋白微微侧目正对上张锡平那双望下来的眼睛。
锋锐凌厉,像是能洞悉人心。
梁秋白并未有所惧而是轻笑了一声:“张家的二爷怎么一眼就认定是我呢?”
张锡平:“从我们进来到现在,这里只有您一个人。”
张锡平:“从始至终您未曾表露出任何慌乱的神情,也不曾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任何惊讶,如此气定神闲,岿然不动如山之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所以我猜您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马屁拍得倒是响。
梁秋白神色微动,笑着夸赞出声:“张家二爷倒是好眼力。”
张文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小白脸竟然就是........”
张锡平:“在祖师爷面前,休要放肆!”
张锡平皱着眉头,低呵了一声,“文宇,还不过来见礼。”
梁秋白拍了拍椅子扶手撑着站起身:“行了,这人见也见了,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张文宇抬手指了指舞台:“您刚刚不是说要看戏吗?”
张文宇:“那出戏稀罕的很,我们也想一起看看呢。”
梁秋白:“我想了一下那戏也没什么好看的。”
梁秋白冲着人微微一笑:“下一次,张家如果想听,我可以让老爷子为你们演一出我当年成名的戏。”
张文宇:“成名是哪一段?”
梁秋白:“这你都不知道?”
梁秋白:“当然是,五方城正道魁首惨死,白衣客纵马仗剑横出世。”
话里有话。
指桑骂槐。
骂的还刚巧是玄门现如今的大家长。
张锡平的脸色不明。
张文宇抬起手指向了那个转身离去的人:“你怎么......”
顾清河沉着一张脸隔开了对方的手指,提醒出声:“张叔,那人可是祖师爷。”
张文宇将手抵在顾清河的胸膛上低声警告出声:“你到底跟谁穿一条裤子!”
顾清河:“谁说的对,我听谁的。”
张文宇冷哼了一声甩手离去。
*
“当年酆都城一役之后留下的四处封印,现今只剩下我张家一处。”
“据我们张家这几个月探查得知,鬼界这些年一直在谋算此事,现今出手想必也是势在必得。”
“封印的修复工作目前尚由行动处这边协理玄门各家修复,但进度相对比较缓慢,若是鬼界那边集结人手逐一突破,相比后果不堪设想,不知您这边对封印一事可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
会议室内,梁秋白全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张锡平:“祖师爷?”
张锡平:“沈先生?”
梁秋白被顾清河拍了拍,这才睁开了那双染着困意的双眸,回道:“啊,封印的事情啊。那个.......我相信只要玄门内部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切听从顾处指挥,想必假以时日一定能将封印修复。”
梁秋白:“Fighting!”
众人:“........”
张锡平沉吟了片刻,只能换了一个切口重新开口:“我听闻,现如今各家所守护的大阵名曰四海川舆,集山川河流四海为一体,阵法繁复多变,其中蕴含的灵力深厚。”
张锡平:“现如今秦家倒台,秦家剩余的子弟灵力几乎不能支撑大阵所需要的灵力开支,想要修复恐怕没那么容易,我记得秦家的凤溪石在您的手里,这灵石......”
梁秋白:“你们说凤溪石啊。”
梁秋白:“吃了。”
张锡平:“那大阵........”
梁秋白抬手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这个好说,回头我写一些阵法符箓之类的你们自己拿下去研究研究。”
张锡平:“阵法符箓的效用我觉得还是微乎其微,我听说您这边会.......”
梁秋白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告知出声:“过几天我要去鬼界一趟。”
张锡平的脑子还在上个问题打转,梁秋白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打的他有点措手不及:“您要去鬼界?”
梁秋白‘嗯’了一声:“别说,我正在发愁怎么去,你看这不巧了吗?你们张家这就来雪中送炭。”
张锡平:“?”
梁秋白:“过几天二爷借我点人,我呢带出去溜溜,啊不带出去练练。”
张锡平:“.......”
他们的事情还没解决。
反倒是让对方捷足先登?
张锡平沉声道:“祖师爷,张家这边的人力现如今腾不......”
“啊我困死了。”梁秋白撑着手臂起身,“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开继续开。”
张锡平目送着梁秋白从会议室内离开,又见顾清河起身追了出去,这回一张脸算是彻底沉了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张家的人,张文宇小心翼翼问出声:“爸,现在怎么办?”
张锡平:“还能怎么办?人一定是要借的,至于封印这边.....”
张锡平:“他既然要去鬼界,过几天你跟着一起去。”
张文宇:“?”
张锡平:“有问题?”
张文宇一脸为难的开口道:“爸,那地方的鬼都饿了几百年,我这去岂不是.......”
张锡平看了人一眼:“你说什么?”
碍于威压,张文宇脸色一白:“行,我去。”
*
梁秋白站在廊下,面上根本毫无睡意。
他抬头望着屋檐上停落的几只雀,脑海当中突然想到了几百年前正道那群人冠冕堂皇的嘴脸。
自私自利。
虚伪至极。
梁秋白拈起一块石子,丢到那屋檐上,几只雀受了惊,扑棱着翅膀离去。
“我家的这几只鸟似乎没碍着您什么事情吧。”
熟悉的声音让梁秋白转过身来:“顾处,你怎么也出来了?”
顾清河走上前,将一张纸条递到梁秋白面前:“你不是要去鬼界,这是阿爷昨日拿给我的。”
梁秋白伸手接了,发现纸条上写了一串的电话号码和一个联系地址。
字迹有些眼熟,似乎是林不殊的。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这是什么?”
顾清河:“电话的联系人名叫方锡,是林不殊在青宁第一人民院时候的师兄。”
顾清河:“他临走前告诉阿爷,说您如果想要去鬼界的话,可以去找他。”
梁秋白挑眉:“连鬼界的事情都知道,这么说来,他这师兄也是只鬼喽?”
梁秋白:“顾处,你们行动处年中要刷业绩不?我把他让给你。”
顾清河:“.........您可以先去看看。”
梁秋白捏着手里的字条冷哼了一声:“王八蛋,他倒是好算计,连这都让他算到了。”
梁秋白气急败坏的将纸团揉成球,刚想扔出去,却是将手抽了回来:“算了,不用白不用。”
顾清河长舒了一口气:“你这回去鬼界我可以......”
梁秋白突然迈步走上前,停在了顾清河跟前近在咫尺之处。
顾清河呼吸微滞。
梁秋白却是面色如常的伸手帮人理了理领带,随后指尖轻勾将人扯到跟前来:“顾清河,你不必试探我。我现如今留在顾家,让顾家当我的话事人,不过就是看在顾老太爷子的面子上。刚刚方锡平有句话说的不错,封印这边的事态的确比较紧急,你呢就留下来处理这件事。”
梁秋白将人稍稍推开,重新给人理了理那微皱的领带笑道:“这次我去鬼界可能需要一些时日,顾处可以趁着我不在,好好想一下自己的立场。”
顾清河没想到对方竟然什么都知道,一时间面色有些难堪:“您.......”
梁秋白:“想问我为什么知道?”
梁秋白:“顾清河,我活得岁数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们现今这个时代比我们当年可是安逸的多。”
顾清河:“其实张家那边......”
梁秋白双手拍了拍对方的肩:“你现在不必告诉我,我给你时间。”
梁秋白弯唇笑了笑:“另外顾处如果真过意不去呢?不如借我点人呗。”
顾清河:“.......你要多少?”
梁秋白:“不多,五十。”
五十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顾清河拧紧了眉头:“您这次去鬼界到底要去做什么?”
梁秋白:“不做什么啊。”
梁秋白挑眉:“更何况,我去分手又不是去打架,不过就是顺路让人保护一下我的安危。”
顾清河沉吟了片刻:“你可以选择不带张家的人。”
梁秋白挑眉:“那不行,我不给人出手的机会我男朋友怎么心疼我。”
顾清河:“......您不是去分手的吗?”
梁秋白:“啊没事,不耽误。”
梁秋白:“用完再分。”
顾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