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农忙。
部落砖房外,自小湖起,一直往南皆是开垦出来的田地。
近处所有能种的空地泥土翻耕,除了麦草地,余下土上开了垄,刚种下去的菜苗青翠欲滴。
小湖中又下了莲藕种,荷叶张开,边边角角藏着羊角似的尖儿。
再远些的地里,上百个兽人如星罗棋盘,俯首忙碌。或推着耧车点豆,或下了红薯育种,或栽苗,或平田育秧。
要说之前在冶炼厂,兽人们是新奇而惊讶,在养殖场是因口粮充足而欣喜,在这辽阔的田地边就是敬佩而失神。
他们也遇到了食物不足的困境,但他们的做法也仅仅是冬季不捕猎。
圈养动物他们想得到,但开垦这土地搞种植能养活自己,他们是万万不相信的。
但东部的兽人敢开垦,敢因稀薄的产量而搞种植,也敢离开故土寻找高产量的作物。
他们在这个食物缺乏的东部,建起了比他们还强大的部落。
秋蓝叫他们去休息,他们却望着这宽阔的土地,久久不愿离去。
“这要花多少年……”
秋蓝听到兽人们失神呢喃,想起前头那群过来后直接进地里撒欢,要说起来,豆荚湖那边的水田也有他们一份儿力呢。
他笑道:“差不多四年,今年是第五年了。”
“从定居在这边时就有了五亩地,到现在怕是五百亩不止。单小湖边就有二百亩。水田需水,今年的水田干脆开到豆荚湖那边去了。”
兽人们听不懂什么亩不亩的,但知道除了眼前这一片,其他地方还有。很大就是了。
豹声也被惊住了,他背着老族长沿着土地边走了走,爪子贴在边缘的土上压了压,疏松不已。
“族长,咱们没来错。”
骨族长眼神浑浊,佝偻些身子看清那地里的小苗。比小拇指还纤细,但生机蓬勃,一看就养得极好。
他树皮一般的脸上浮起笑,笑得肆意又释然,笑得眼角含泪。
豹兽人们吓了一跳,秋蓝也赶紧上来将骨族长扶住。
“没事,没事……”骨族长推开身边的手,擦了脸上的泪痕,他吭哧吭哧喘匀了气儿,才道:“我是高兴。”
“高兴啊……”
这几个月的路,没白走。
兽人们担心他高兴过头,也不看了,急急忙忙簇拥着他回去。到安排的屋子里,兽人们又是一阵惊奇。
不过怕骨族长又像刚刚那样,没再多话问。
部落里一下多了快两千个兽人,建筑队更忙了。
涯那边兽人一带回来,秋野直接分了百十来个走,直接组了五个队,加快建房。
部落里隔一个月虽然能修起几栋房子,但一家一屋还是不够住的。所以这些兽人就被秋蓝一个屋安排十几二十个。
反正也是春天,将就着先住下。明年就松快了。
门口,秋蓝看兽人们都找地儿放好了自己的行李,便道:“大家刚来,要洗澡的可以去中间最大的那个房子里取热水,然后再去那旁边横排屋的澡堂里洗澡。”
“要是饿了,那大房子里也有饭菜,已经备好了。吃完回来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部落里的情况,明天我再带你们细看。”
豹声是这群兽人里领头的角色,听完秋蓝的话,他点头应了。
进屋时,因为屋里太过干净,兽人们都不敢踏足。
听完秋蓝说的洗澡再吃饭,豹声回想,好像在部落里见到的零星几个兽人都穿着轻薄干净的衣服,手脚跟脸上也全是干干净净的。
再看看自己腿上的泥泞,兽皮漆黑,头发打结……
不止豹声,连幼崽们都悄悄藏起自己爪爪,不怎么好意思。
秋蓝笑道:“今天情况特殊,以后在部落里也是要注意卫生的。这不是对你们不满意,恰恰相反……”
秋蓝边说边想着过个几天再让兽人们喝驱虫草药。
先前那一批兽人已经喝过了,喝完后可是差点把部落都给掀了。
这一批得先提个醒儿,这些兽人老的老,小的小,免得到时候吓出个问题。
秋蓝保持温柔的笑,看得幼崽们都对他生了亲近。
有不怕的,走到他跟前。
秋蓝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跟晴他们相处久了,对豹兽人这样的,他都没了怯意。
“泥可以保护爪子。”幼崽仰头,声音稚嫩。
秋蓝:“部落里有鞋子,也可以保护脚。还有衣服,裤子,像我身上这样的。你摸摸。”
秋蓝衣服是白色,幼崽上了爪子,直接留下一抹黑印。
幼崽惊得瞪圆眼,后头的成年兽人们也耳朵红。
豹黑翻看自己的爪子,当即道:“我们肯定洗干净!”
秋蓝笑道:“衣服在织布厂旁边,一个兽人最多可以领五套。这第一套我先给你们送来,你们穿着。剩下的你们想什么时候去领都可以,那边会有记录。”
“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先休息会儿。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诶!”
秋蓝一走,屋里像被惊了的马蜂窝,顿时嗡嗡直响。兽人们七嘴八舌,数着在晴部落里看到的奇事。
骨族长坐在墙角,背脊靠着墙。
几个豹兽人蹲在他面前,等着他说话。骨族长眼睛睁开一丝缝,问:“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兽人们推开干净的兽皮,盘腿坐地上。
其他那些个兽人就在屋里上蹿下跳,还悄悄伸出爪子挠墙。反正是还没新奇够。
“族长,咱们……就这么住下了?”
“这么好的房子你还不想住?”
几个豹兽人抱头,脑子里回闪着在部落中的所见所闻,“不是,只是还没实感。”
骨族长心中几十年的愁郁随着叹息而出。
他眉宇间一派松快。
“我也像坐在那云团上,没踩实了地的感觉。时间久了就好了。”
“先歇会儿吧。把那些乱跑乱跳的小崽子抓去搓洗搓洗,也好换了衣服,早早融入部落。”
“诶。”豹声笑道,心里酸酸涩涩,想着未来值得期待的好日子。
被点了的崽子转头,巴巴儿地蹲坐在他们族长跟前。巨鸟族长风不在这里,鸟崽子们也飞过来一起围着。
他们还小小一团,模样稚嫩,眼神清澈。
“族长……”幼崽贴到骨族长身边。
老族长用手轻轻顺了顺崽子身上的毛毛,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咱们的部落了。要乖,知道吗?”
“知道,我们知道。”小崽子拱起脑袋蹭骨族长手心,半眯着眼睛。
“知道就好……”
*
回到部落,兽人们自有秋蓝安排。
许霜辞跟晴一路风尘仆仆,到了部落后先去打水洗澡。将自己搓洗个干干净净,才觉得舒畅。
擦干头发,又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许霜辞回去倒头就躺。在床上翻了没一会儿,呼吸就匀称了。
另一边,兽人们也听了秋蓝的话,一批一批出来找食堂。有的先吃饭,有的先洗澡。
最后肚儿填得饱饱的,身上又换上了干净衣裳。
兽人们小心地用指腹搓啊搓,喜欢得不行。
“就是觉得身上轻飘飘的,跟什么都没穿一样。”
“这还不好?比兽皮捂着舒服。”
“谁说不好了。”
天色不早,外面干活的兽人陆陆续续回来。
部落如油锅加水,一下子沸腾了。许霜辞睡得迷迷糊糊,好似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没想明白呢,又陷入深眠。
夜晚,听着虫鸣,许霜辞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他摸着身边温度凉了,想着晴已经起来很久。
他快速穿好衣服,打开门一看,部落前的广场上,兽人们密密麻麻聚在一起。
打眼一望,涯、秋野、秋蓝、秋力还有茂族长、絮他们都在。
许霜辞靠近,站在秋蓝肩膀上的秋秋见了,伙同自己的小伙伴跑过来。
许霜辞几下被他们围住,意的大尾巴蹭得他脖子发痒。
他看着兽人们前头的晴还有常祭司,搂着幼崽们低声问:“这是在干什么?”
“晴说让新来的兽人认识认识部落里其他兽人。然后让阿爹他们交代自己负责的那些事情。”秋秋已经大了,口齿清晰,几下能把事情说明白。
许霜辞望着兽人跟前的晴,想着他才不会做麻烦事。唯有一个,他道:“难不成这要分派活儿了?”
“没有。”意脑袋搭在许霜辞肩膀,“晴让他们自己选。”
许霜辞闷笑两声。
“这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也太着急了。”
“不着急。”秋秋爪子扒拉了几下意背上的金色毛毛,道,“阿爸说,先要让他们都了解部落。熟悉了,才会让他们选。”
“秋力都回来了。”
“力坐船回来的!”腿边,三个狼崽异口同声道。瞧那眼神,很向往似的。
许霜辞笑着揉了揉他们的脑袋道:“以后你们也可以坐。”
“部落里来的幼崽也多,你们熟悉,玩儿也带着他们玩儿。别做欺负幼崽的事。”
秋秋飞上许霜辞脑袋,直接一窝,看着那兽人堆里的崽子们道:“知道,阿爸也说了的。”
“我们要养蚕,我带他们一起怎么样?”
秋秋也有自己的主意。
他看到那些个叔叔们队伍里兽人多了,就他们养蚕抓虫子的队伍兽人少。
部落里好几片养蚕的地方呢,他跟小伙伴们都管不过来了。
许霜辞弯眼笑道:“当然可以,他们愿意就成。”
兽人前头,晴几句说完了,又变成常祭司说。许霜辞正想着先去吃点东西,结果就听常祭司叫自己名字。
许霜辞纳闷,将身上堆满了的幼崽放下来,走过去。
然后就听常祭司道:“以后,咱们部落的祭司就有霜担任。”
许霜辞一愣。
连晴都没想到,不过他面上稳得住。
底下的兽人们就看着许霜辞笑,他们也是见到絮族长一点一点将许霜辞教起来的。一点不慌。
而且要是霜遇到难事儿了,这不常祭司还在嘛。
都一样,都一样。
兽人们无异议,许霜辞自然也没。只是站在前头,看着下面这两千来号……压力就上来了。
不对!
他怎么越看越不止两千呢?
自家广场大,可以坐满五千兽人。这都坐了一半多了。
冷不丁对上个熟悉兽人,许霜辞笑容微僵。
这不是呼族长?!
……
部落换祭司就这么草率地换了。
在其他部落,哪能这样,要不是上一任祭司还没教出下一任祭司就这么去了;要不是上一任祭司生重病或者去世,下一任祭司才接替。
这集会一完,秋蓝带后一批来的兽人们去熟悉部落,其他兽人散去做自己事儿。
许霜辞留下,追着常祭司道:“祭司,我这是学完了?”
“学完了。”常祭司摸着胡须欣慰道。
要不然他当初为什么追着许霜辞要他加入自己部落了,就凭这学习的天赋跟刻苦劲儿,不教就是他亏了。
放其他部落,有些兽人要教大半辈子才能做成祭司。许霜辞才几年。
常祭司就等着这一天呢。
担子交托出去,他一派轻松。连跟许霜辞说话都不是以前那板着脸的严肃样子,而是眼中带笑,乐乐呵呵。
他拍拍许霜辞胳膊,脚步轻快,去找自己老伙计闲聊去了。
照着部落这发展,以后这日子啊,不知道过得多有滋味。
许霜辞抿唇,提声道:“祭司!那咱们带回来那些新药材,你还研究不?”
常祭司停住,笑容一敛。
“自然要研究。”
许霜辞回以一笑:“知道了。”
正好,也该挑选些兽人出来多教教医术。免得部落兽人多了,自个儿手忙脚乱的,容易出错。
常祭司离开,许霜辞身后的光被挡住。晴牵住他的手道:“吃饭了吗?”
“正打算去吃呢。”许霜辞侧头看着晴,手撩了一下他肩上垂着的白发,“要换祭司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常祭司没跟我提。”
许霜辞道:“怪不得回来没跟我们一起。”
去的时候,常祭司可是教导他没停过。
吃过饭,许霜辞便跟晴分开。
他先去把路上采的药材给收拾了,晴则去四处逛逛,询问下部落最近几个月的具体情况。
等许霜辞这边将药材晒出来,又是中午去了。
他起身,动了动自己坐得僵硬的身子,慢悠悠挥动着胳膊出去走走。
路上遇上已经带兽人参观完的秋蓝,两人相视一笑。
秋蓝问:“怎么样,中部是不是比咱们东部好?”
许霜辞道:“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除了暖和一点,好像还没咱们这地儿好。”
脑中忽然闪过呼族长,许霜辞问:“呼族长他们,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啊,比你们都先来。”
“那会儿还冷着,部落里兽人在屋里闲不住,跑出去砸冰捕鱼,结果遇到倒在雪地里的一群兽人。”
“他们给人家都背回来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从山脉那边过来投奔的。”
“投奔?”许霜辞有些疑惑。
之前千劝万劝,不是不肯吗?
秋蓝脑袋一偏,发尾的蓝色吸引许霜辞目光。回神就听秋蓝笑侃道:“他们来的兽人还不少,不过来了之后就主动要去豆荚湖那边种地,不会是你们吓了他们吧。”
“吓是可能吓了。”许霜辞苦笑,“早知道吓人有用,就不用耽搁在山脉那半个月了。”
秋蓝眉头一蹙,道:“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说给我听听。”
许霜辞道:“能什么情况,无非是呼族长是常祭司的老朋友,我们去的时候就找的他。他带着我们跑了大半个山脉,但是那些部落没一个答应我们的。”
“后头晴出主意,让我们往中部去。怕是想做个表面功夫,逼一逼山脉里的兽人。没想到也成了。”
“然后出了山脉,我们又在东部遇见了虎部落的兽人,被他带了回去。”
“那边几个大部落早已经不和,加上食物确实不够,所以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才能把林豹部落跟巨鸟部落带过来。”
许霜辞说完,秋蓝听得叹息。也与呼族长他们有些感同身受。
“也是,要不是受到性命威胁,兽人哪里愿意挪窝。”
“他们现在可还适应?”
“能不适应,听跟他们一个屋的兽人说,睡觉都在笑。”秋蓝说着自己也笑了两声。
许霜辞闻言弯唇,眼神明亮。
“现在部落里总不缺兽人了吧?”
“不缺不缺,有得忙了。”
照秋蓝所说,确实有得忙。
在许霜辞他们回来之前,种植所需的地是已经开垦出来了。地里要干的活儿多,春雨一淋,三五天冒出来的草都是一份累活儿。
豆荚湖那边许霜辞还没去看,但水稻都往那边种的话,田挖出来了还得整田,撒肥,翻耕。
去年秋季下的麦种过了一个冬,这会儿倒是遍地翠绿。但也得看着浇水,施肥。
还有棉花、甜菜、红薯……
光地里的活儿,都不得停歇。
还有距离去银沙大陆那边交换还有明年一年。织布厂兽人是组建起来了,但今年春、秋,明年春秋需要大规模养蚕,缫丝织布。
涯那边武器也在赶制,还配合着做农具,以及船厂那边要的零件材料。
建筑队也得一刻不停建造房子。
还有煮盐的,捕鱼的,养殖的,都得扩大规模。
兽人多了,有些活儿也多了。
好在部落有晴看着,几个队伍的队长又是从一开始就培养出来的。部落里兽人们融合得很好,也没出什么事情。
*
中部。
中部面积大,但也就几个能力强的部落住着。零散的小部落都被赶了出去。
先前是蟒部落走了。
冬季林豹部落跟巨鸟部落又一走,直到春季虎部落派出兽人捕猎,虎部落才知道这偌大的中部,就他们一个部落的兽人。
部落族长知道之后,当即开怀大笑。
“走了好,走了好!”
可笑完,想起西部虎视眈眈的狮部落,脸顷刻沉了下来。
“谁叫他们走的,居然也不来说一声!”
空在外路过,听到族长屋里的混乱,心底不怎么高兴。
他带着自己的小队离开,直接跑到豹部落去查看。
这里豹兽人的味道已经淡了,里里外外充斥着虎兽人的味道。里面带不走的东西胡乱散着,是他们部落的兽人过来翻过了。
“头儿,巨鸟部落也走了。”
“你说他们两个部落是不是一起去了一个地方,怎么也不见通知我们部落一声?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我们中部好?”
中部的虎兽人称霸,手下还有蟒、林豹跟巨鸟兽人听话。过惯了被捧起来的日子,一下走了两个小弟,是谁都有落差。
晴他们跟空说那话,空没有告诉自己的族人。
能劝走这两个部落,也是晴的能耐。
要不是……要不是他是虎部落的兽人,他也是愿意走的。
现在这个族长远不如上一任族长有魄力,而祭司……也不过是个眼高于顶的小崽子罢了。
空走完了豹部落,看着如被洗劫一空的地方,无力讽笑。
不愧是他们部落的,兽人都走了也得来翻一翻,找一找,生怕漏了什么好东西。
瞧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他道:“不管人家去了哪里,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跟不跟我们说……说了又怎么样,我们还能管得了吗?”
兽人们脸色微变。
“队长,这话可不能被族长听到。”
他们族长,最听不得这些有损威严的话。
空道:“你们自己动动脑子想想,现在的虎部落还是以前的虎部落吗?”
兽人们沉默,也没了那股傲气。
也是,部落里什么都没有了,还吃不饱肚子。有什么值得他们傲气的呢?
“熬吧……慢慢熬吧。”
反正以前也是装傻充愣地过着的。
*
气温抬升,又是一个夏天。
夏季东部多雨,动不动就是闷雷响过,大雨滂沱。
兽人们侍弄着田地,望着那地里的青菜收割了一波又一波。
原本瞧着荒芜的黑色耕地现在葱茏青绿,作物该开花的开花,该分蘖的分蘖。
说一句欣欣向荣,也不为过。
这会儿正下急雨,电闪雷鸣。
兽人们都被叫进屋里多雨,好些湿了衣服的,都跑澡堂冲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不爱干净,肚子里就会钻虫子。然后又要吃霜给的驱虫药,到时候亲眼见到……
想想都恶寒。
屋内,许霜辞坐在门口,盯着屋外的雨发呆。
他手肘抵着桌面,掌根托着脑袋。袖口滑下,一截莹白的手臂露在外面。
皮肤跟瓷似的,瞧着滑润。
晴撑着伞路过,往屋里一看。
许霜辞冲他一笑,及肩的黑发随微风勾着脸侧。
晴步子放缓过去,都走过了门口,又倒退两步回来。
就那么撑着伞,堵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睛落在他面上。目光丝丝缕缕,挠得许霜辞心痒痒。
他脑袋一抬,下巴搁在掌心,弯着眼,温柔笑问:“你看着我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