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40章

成茧 今不热 3982 2024-09-06 11:05:10

“你再说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钟宴庭的错觉,程颂的嗓子眼像是在抖,又像是怒到极点的反应。

他管不了太多,背对着程颂,重复着。

“我交上去的审核资料是假的,姜莱是我儿子。”

钟宴庭以为程颂起码会骂他,又或许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打他,但是没有,病房走廊的人来来往往,程颂面上的表情不知是失望还是不可置信,交杂着叫人分不清,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钟宴庭甚至不知道程颂什么时候离开的。

晚上九点,程颂在别墅的客厅靠着窗抽烟,这是他抽的第五支烟,他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一直没换,钟遇的车在外面停下,前车灯照在花坛边上,随后又熄灭。

大门被打开,接着关上,从头到尾,程颂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钟遇的信息素不知怎么了有些浓,很刺鼻,他觉得难闻。

“离我远点。”

钟遇皱着眉,站着没动,“怎么了?不舒服?”

宽阔整洁的客厅里一向都被打扫得很干净,钟遇一下子就看到了被放在沙发边上的不属于这里的行李。

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还有一个灰色的背包。

“这什么?”

程颂淡淡地回他:“他的行李,孩子送去医院以后,行李就被落下了,我拿了回来。”

“那个Omega的?”

“是。”

又过了两分钟。

“钟遇。”程颂的嗓子由于抽烟而变得沙哑,他夹着烟又抽了一口,接着便没有再说话,这副样子钟遇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是庭庭的孩子。”钟遇说。

程颂闻言一下子就转了个身,客厅里的灯很亮,照得人脸惨白,他用略带愠怒的声音说:“你知道?”

“猜的。”钟遇眼看着程颂指尖的烟灰落到地毯上,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庭庭自订婚宴以来,负面新闻一直不断,那个Omega不是他在乡下读书时候认识的么?多少猜到一点。”

程颂自嘲一声:“就我不知道,我竟然相信钟宴庭给的那份造假的亲子鉴定。”

“孩子不是要做手术吗?我联系谢正,送到他那里去,会有顶级的心外科医生来做,谢楚钰已经被限制行动了,他把这件事搅和成现在这样,怎么着也得吃点苦头。”

“苦头?”程颂冷笑着:“我饶不了他,苏净秋死了八年,他每天都在盼着钟宴庭栽跟头,愚蠢至极,要不是看在谢正的面子上,我早把他腿打断了。”

“够了。”钟遇打断他,“能不能别总这样,他接受不了净秋的死,认为是庭庭的错,需要时间来缓解。”

“钟遇,都做爷爷了,你这么冷静啊?”

“不然呢?”钟遇不太理解程颂这话里的意思,“这么多年了,你这习惯怎么总也不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把结果处理好就可以,这件事,让庭庭自己去解决吧,那是他的孩子。”

程颂没好气道:“就是因为让他自己解决,我信他,才弄出这些来,还有那份亲子鉴定,假的,他骗我啊钟遇!”

“不用管,没人会知道这是假的,退一万步讲,就算骗了你又怎么样呢?程颂,你既然找了那个Omega来澄清,那所有的一切就以澄清结束,不要再摊到明面上来了,对那个Omega又或是那个孩子,都是二次伤害,你与其跟我在这里吵,不如去关心下还在医院要做手术的孩子。”

“谁他妈想管你们。”程颂随手把烟掐了,语气不悦地喊道:“要不是你这破工作,我用得着天天像个保姆一样在后面跟着,生怕给你扯出点新闻来,这么看是我多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遇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这上面了,耐心劝他,奈何程颂压根不听,在他上前来时一把推开,“滚远点。”

“程颂。”

“别叫我,我烦透了,我把人叫来,孩子被记者吓得心脏病发,我他妈烦透了!”

钟遇看到了程颂愠怒薄红的眼角。

“你儿子跟你一样,净他妈气人,你们钟家没一个好东西。”说着又觉得不对,转头又开始骂:“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脑子不对跟着你。”

“骂够了?”

“没有,滚开。”

“程颂。”钟遇知道在程颂生气时不该说他不爱听的,但此刻非同以往。

“这个孩子是庭庭的,他得负责。”

“钟遇,市长当久了,在家也道貌岸然起来了是吧?”程颂冷笑着:“八年啊,现在说要负责了,把人家肚子搞大,带着那么大的孩子,我还叫人过来当着镜头的面澄清他跟你儿子的关系,说孩子不是钟宴庭的,现在临京市的人全知道了!我他妈真是疯了,我信他。”

程颂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破官也别当了,当什么当,回家种地去吧。”

“好,明天就公开,庭庭的亲子鉴定是假的,他彻底不干,我也不用降级了,直接卸任。”

“你……”程颂气得不行,“你他妈有本事就去。”

程颂抖着手收回,“那你说怎么办?”

“程颂。”钟遇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认真,“我重复一遍,关于这个孩子的事,不要再提了,让他们慢慢淡出舆论,庭庭从记者会带着他们离开,这个事情很好解决,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涌上来的记者身上,因为他们吓到孩子了必须得去医院,把重点转移掉,姜理还有姜莱不要再曝光在镜头下了。”

“还有。”他又看了眼沙发边灰扑扑的行李,问程颂:“你一直在说这个事怎么解决,你有问过姜理,他想怎么解决吗?他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想要我们怎么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孩子跟庭庭没关系,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吗?还是你觉得,你知道他是庭庭的孩子,又想叫一群记者过来,再告诉他们,之前说错了,这就是钟宴庭的儿子?”

程颂绷着身子一言不发。

他怎么会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他从钟宴庭告诉他姜莱身世的那刻起就懂了。

他们跟姜理还有姜莱,可能永远都跨不过这个坎。

“庭庭还在医院?”钟遇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问。

“是,孩子还没醒。”

“是个可爱的孩子吗?”

程颂想起了在奶茶店乖乖坐在姜理身边一动不动的模样,脸蛋稚嫩,眼神清澈,还给他捡了钱包。

“嗯。”

“好。”

“你他妈……”

“程颂。”钟遇终于忍不了,蹙眉望着他,眼神不悦道:“你闭嘴,别让我再听见你骂人。”

“你清高,我比不上。”程颂心里还有气,也不知道是气钟宴庭还是气钟遇,又或者是气自己,他越过钟遇,往楼上走。

......

姜理寸步不离地守在姜莱的床边,他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也装不下别的,有什么人来,又有什么人跟他讲话,他一概听不到。

明明从白天到晚上,也没过多少个小时,但他就是觉得姜莱瘦了,巴掌大的脸看上去脆弱不堪。

钟宴庭还没走,Alpha的信息素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格外浓烈,姜理第一次对这个味道产生了一种呕吐欲。

“出去。”

“姜理。”钟宴庭的嗓子眼是酸软的,无力的,叫出这个名字似乎花了他很大的力气。

姜理现在没有心情跟他讲话,他只想陪着莱莱,想等着莱莱醒,想陪他说说话,想告诉他,他们很快就能走了。

病房的门被打开,接着又被关上,人影在地砖上被拉得很长,钟宴庭跟姜理抬起眼。

来人穿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里面是一套同色的西装以及白色衬衣,打着暗红色的领带。

钟宴庭张了张嘴,钟遇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姜理没见过这个男人,但这种陌生味道他很不喜欢,他讨厌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程颂来找他那天,来自陌生Alpha的压迫感。

尤其是年长的Alpha。

虽然男人没有说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是钟宴庭的另一个Alpha父亲。

“有事吗?”姜理垂下头,仍旧是看着姜莱。

“我来看看。”

姜理的手绞在一起,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一大半的脸,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钟宴庭上前一步,想要叫钟遇先出去,姜理却抬起脑袋,视线落在钟遇脸上,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

是一种很冷淡的表情,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也确实是陌生人。

“可以跟您聊聊吗?”

钟遇有些意外,但他没拒绝,说好。

姜理的指尖在姜莱的手背上来回轻抚着,随后放下,跟在钟遇身后往门外走,钟宴庭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想要跟上,被钟遇制止。

“你在这呆着。”

“爸,你别……”

“等着。”

钟宴庭坐在了刚刚姜理一直坐的位置上,姜莱看上去太过虚弱,脸色白得透明,他伸出手,慢慢向姜莱靠近,又迟疑在半空。

最后只敢用食指的指尖去触碰他。

像在摸一个小动物,软绵绵的,直到手指被对上,姜莱软软的指头勾住他,他僵着身体,才看到姜莱缓缓睁开的眼睛。

“叔……叔……”

“我在。”钟宴庭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微微凑过身子,去听他讲话。

姜莱太虚弱了,讲话又慢也不太清楚,钟宴庭听不清,以为他在找姜理。

“你妈妈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安慰性地又去摸了下姜莱的手指。

姜莱浓密纤长的睫毛很轻地眨了两下。

“是、是不是……”姜莱说一句就要喘口气,嘴巴抿了抿。

“什么?”钟宴庭凑近了些。

姜莱对爸爸这个词并没有太大的感知,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姜理的那张照片。

他跟姜理一样,对那张照片视若珍宝。

他不敢讲,他确实很渴望有个父亲,像其他小朋友一样。

他知道自己有个父亲,也很高兴自己有个父亲,但这个父亲不太喜欢他。

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自己偷偷花了很长时间想明白,不喜欢也没事,有妈妈喜欢就可以了。

但睁开眼看见钟宴庭的那一刻,委屈就漫上来,总也忍不住,忍不住想问。

“讨厌我?”姜莱问,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不确定。

爸爸是不是讨厌我呢?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呢?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呢?

钟宴庭听清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心脏深处一点点的撕裂,这种痛感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以至于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没有。”他的回答隐隐有些哽咽,“没有。”

姜莱转着眼睛望向他,没说话。

钟宴庭垂在腿间的手还在颤,他握成拳又松开,看着姜莱,“是不是怪我?”

姜莱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很明显愣了下,然后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姜莱动了下手指,眼睛黑漆漆的,像在黑夜里闪烁的星。

他的嘴唇干干的,眼睛却湿湿的,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让钟宴庭有种负罪感,他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你想问什么?”

“电话……”姜莱的声音太小了,说的也很慢,他想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可是太累了,胸口好闷,问不出口。

但其实说出这个电话两个字就有点后悔了,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并不重要,他不该问。

然而这件事记在他心里很久了,他太敏感,一件事总会不停地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跟妈妈在前不久才住进了新房子里,他开心了很长时间,然而就在前几天,妈妈开始收拾东西,替他退了学,告诉他,得走了,他不会问为什么,毕竟只要跟着妈妈,去哪里都可以。

而且,妈妈很不开心,他看得出来,自从住进新房子后,好像只有自己在开心。

妈妈告诉他,要去一个地方,然后等一会会儿,就可以走了,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妈妈说等一下,那他就等。

那里人好多,他很怕,但他还是乖乖地等,等着姜理带他走。

他也很自责,是不是自己想要爸爸的心太明显了,让妈妈不高兴了。

他以后再也不说了。

钟宴庭反应了有好一会儿。

“你是要给姜理打电话吗?”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姜莱并不接受。

“那你是要用自己的手表打吗?”

他想也是,就算用他的手机打,姜理也并不会接。

钟宴庭堪称狼狈地在桌子上翻找,“你等下,我找找。”

姜莱的手表早就被褪下,钟宴庭找了一圈才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看到,被掩盖在水杯的后面。

老式廉价的儿童手表被他拿在手心里,他又看了眼床上的姜莱。

小朋友像是睡着了,睫毛都不动,嘴巴也抿着,钟宴庭打开了他的通讯录。

“现在打吗?”

姜莱的通讯录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被置顶的是姜理,还有几个有名字应该是同学,但他根本没空去在意,他的眼睛被姜理下面的一个名称锁定住,怎么都移不开。

有好几分钟,病房里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心脏又开始以成倍的速度跳动,喉咙也仿佛被什么掐住,难受得他开口都困难,他试图张开嘴,但都失败了,他发现,原来想要确认一个答案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即使这个答案就在他面前。

他第一次见姜莱是在他和苏艾真的订婚宴上,那个时候,他甚至连姜莱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后来,慢慢接触,他发现,姜莱很可爱,也很听话,他总忍不住去跟家里的程青竹比较,程青竹性格开朗也爱撒娇,姜莱跟他是极端,因为姜莱很像姜理,他不懂撒娇,也不懂诉苦,他温顺懂事。

“莱莱。”钟宴庭的声音像被什么磨过,粗哑而暗淡。

那块手表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他几乎拿不住,然而姜莱并没有转过脸来再看他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

“你是不是......”

姜莱是醒着的,但他不愿意面对钟宴庭。

“知道我是谁?”

手表里的备注,只是一串拼音。

baba。

所以,从一开始,姜莱就没喊错,他一直都知道,他的Alpha父亲是谁。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