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51章

成茧 今不热 4582 2024-09-06 11:05:10

在姜莱放寒假前的半个月,村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没下多久就停了,铺在地上薄薄的一层,姜莱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揽了半天的雪也堆不成一个雪人,鼻子倒是冻得通红。

天色渐暗,门口的感应灯亮起,姜莱蹲在未成型的雪人边上发呆,身影被照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有些失落。

姜理喊他进屋,“莱莱,等雪下大点才能堆,现在不行,回来吃饭。”

“好的妈妈。”姜莱从地上站起来跑进了屋。

“小心滑。”

“妈妈,什么时候雪才会大呀?”

姜理认真地想了下,“估计还得等等,等宝宝放寒假就差不多了。”

“真的吗?”

“嗯。”

吃过饭后,姜莱照常看了会儿电视,姜理在厨房洗碗。

窗户又在响,姜莱眨了两下眼睛,先是警惕地朝厨房看,门被关着,姜理也没有出来的迹象,然后他才静悄悄地往窗户口走,拉开窗帘。

男人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沾了点水汽,姜莱只看到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冷峻完美的下颌像是被冻了一层霜。

他不太会形容人的外貌,词汇量也很有限,但他其实很早以前看钟宴庭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特别特别好看,很想亲近他,他也从来没说过。

“莱莱。”钟宴庭喊他名字,抬起被帽子遮过一半的脸。

姜莱扭捏着没有回答,上回钟宴庭来送过药后,就消失了三天,他还以为不会来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怎么了?不想看到我?”钟宴庭的皮肤在冬日的夜里略显苍白,他穿了件高领的毛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实在太冷。

“你怎么又来了?”姜莱问。

姜莱的直言不讳让钟宴庭滞了一瞬,随后露出个笑,不在意道:“来看看你啊,你妈妈身上的过敏好点没有?”

姜莱实话说道:“嗯,好了。”

“那就行。”

钟宴庭抬起眼皮,在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厨房的门,不过他只能看到姜理站在水池边缘的背影。

好久没见,都觉得很陌生了。

因为Omega对他的信息素过敏,他不敢再轻易靠近。

“你呢?”钟宴庭又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快要放假了?”

姜莱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姜莱不说话了,就在他准备让钟宴庭走时,男人又从窗户的防盗窗给他塞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

“给你妈妈的,还是过敏药。”

姜莱说:“妈妈过敏好了。”

“这是预防的,跟之前不一样,每晚睡前抹,保护他的腺体的,以后就算过敏也不会太难受,乖,拿着。”

姜莱迟疑着,不太想接,要是拿了,就意味着他还得撒谎,他之前因为撒谎,心里到现在都很愧疚,他不想骗妈妈的,一点都不想。

钟宴庭看穿了他,“没关系的,别说是我给的就好了,如果不想撒谎,那就实话说,姜理想扔掉就扔,都没事。”

“那你为什么……”

“嗯?”

姜莱犹豫地问:“为什么不自己给妈妈?”

钟宴庭越过姜莱看向厨房的身影,眼眸深黑。

“他现在不太能见我,会不舒服。”

上次虽然一起去了医院,但姜莱并不知道姜理的过敏原是来自哪里。

姜莱看着他,嫩生生的脸鼓起来,“知道了。”

他还是接过了那管药。

钟宴庭内心软了软,问他:“莱莱,等你放寒假,给你送寒假礼。”

“那是什么?放假还有礼物收吗?”

“当然有。”

“可是我……”

钟宴庭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想让他有负担,安慰道:“没关系,小朋友都会有。”

姜莱知道才不是,他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寒假礼,也从没收到过这种礼物,肯定是钟宴庭骗他的。

钟宴庭吸了下鼻子,寒风刺骨,他在关窗前说:“进去吧,我明天再来。”

“你明天还来吗?”

“当然。”钟宴庭想起什么来,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姜莱好奇地看了眼,是只木雕,像是小狗,心说家里也有一个,不过家里那个更可爱精致一点,现在这个虽然比较大,但是丑乎乎的,像小狗又不太像小狗,很多地方都刻得有些歪。

“这也是给你妈妈的。”钟宴庭见他一直盯着看,以为他也喜欢,就说:“你喜欢就送你,拿着。”

“我不要,妈妈也不会要的。”

这是姜莱第三次拒绝他了,钟宴庭心里清楚,姜莱的态度也代表着姜理,姜理现在更不会接受他。

他也很后悔,后悔找到姜理的第一天就强迫了他,导致Omega因为恐惧害怕而对他产生应激反应。

他总是不停地在伤害姜理。

“如果不要,也扔掉好了,都没关系。”

姜莱又瞧见钟宴庭在笑,他不懂里面的牵强,也不懂干涩,只听着钟宴庭跟他讲:“莱莱,晚安。”

Alpha把木头小狗放在外面的窗台上,然后关了窗,转身离开,姜莱的胸口闷闷跳了很久,看着那只小狗在外面被风吹,可怜兮兮的,就像钟宴庭刚刚离开的背影一样。

他最后还是打开窗户,把那只小狗拿了进来。

姜理从厨房出来后,看到了姜莱手里捧着的东西,眉心皱着,问:

“陈丰叔叔又来过?”

姜莱嗯了一声,努力地不让自己露馅,“是的,妈妈,他……”

姜理叹口气,告诉他:“莱莱,下次不要收了。”

“好。”姜莱低下头答应。

……

下过一场小雪后,天气便转了晴,只不过气温又降了点,乡间田埂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气。

创办文明村需要在年底彻底落实好,为了这个霍山算是忙得底朝天,领导视察也来得频繁,这天一大早刚吃过饭,他特意从家里去村口接。

不过这次人不多,就两个,一个是上次去家里吃饭带头的领导,还一个是最年轻长得也最好看的男人。

不过霍山觉得有点奇怪,上次站在那个钟先生身边时,明明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很明显是个Alpha,怎么这次什么味儿都没有?他怀疑是天气太冷把鼻子冻僵了,连忙奉承道:“领导,这天太冷了,先去屋里喝茶,村口这工可能动不了了,水泥都要搅不开。”

张寒松瞥了眼周围,说:“没事,这个不急,年后开春再弄也行,别的落实好就可以。”

“别的绝对没问题,您放心好了,先去我那儿,我买了上好的茶叶咧。”

钟宴庭跟在张寒松身边,穿了件黑色高领的打底衫,遮住了修长的脖子,还是跟平常一样穿着同色的大衣,只是这天太冷,风也大,他又在外面套了件长款的羽绒服,张寒松跟他并排走着,霍山看他们明显有话要说,有眼色地在前面带路。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还以为你走了。”张寒松说。

“有点事离开了几天。”

“在这总还习惯吧?”

“挺好的,跟您学习一下。”钟宴庭看着前面脚底的路,“基层做熟了总没坏处,而且我也要上报文明村的资料跟进度。”

“什么时候回临京。”

“再过段时间。”

张寒松向前走了两步,又问:“就只打算做这个了?”

“嗯,轻松。”钟宴庭没什么犹豫地回答。

“你爸爸没意见?”

“不会。”

张寒松便没有再多问,转了个话题:“还不结婚?”

这个问题让钟宴庭愣了下,张寒松笑了笑,“不过你还年轻,如果就只做现在这些,早结晚结都没差。”

“嗯。”

霍山在前面回过头来提醒:“领导,你们小心点,这路不好走,底下都是车子从地里带来的泥。”

“没事,这路刚修?”

“修了大半年了,就是窄了点儿,这个没办法,我们村田多,要是扩路,还是有点麻烦的,就是这个成本的话......”

“理解,这样挺好的,可以做多点绿化,蛮有特色。”

“诶是啊,我也觉得,我早就这样想了。”霍山连忙应道。

田里原本种的草坪早都被铲平了,周围三三俩俩的树也是枯的,前方有来人,霍山往边上站,回头对张寒松说:“不过我们这儿冬天下雪怪漂亮的,领导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看看,草坪地上全是白茫茫一片,跟在山里似的。”

“好,有机会一定来。”

“诶,小江,送孩子上学去?”霍山对着前边的人打招呼。

钟宴庭顺着霍山的声音抬起眼就看到了姜理跟姜莱坐在一辆电动车上,Omega穿了件深色的袄,脖子上围了一圈米色的围巾,露着一张秀气干净的脸,姜莱穿得要保暖一些,裹得像个布娃娃,他也一眼就发现了钟宴庭,视线对上一秒就逃开了,把脸贴在姜理后背上,戴着手套的小手把姜理搂得很紧。

钟宴庭眼神暗了暗,转而看向姜理,Omega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样,客客气气地跟霍山说话:“嗯,正好得上班。”

“这是来视察的领导。”霍山跟他介绍起来,“打个招呼啊。”

姜理的手把车把攥得死紧,白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钟宴庭看他这样心里一阵难过,霍山自顾自又说起来,语气指责:“这位姓张,那位姓钟,咱得有礼貌。”

“不用。”钟宴庭在张寒松开口之前替他解围,“别为难他。”

“张先生好,钟先生好。”

钟宴庭喉头酸胀着,没再说话,姜理头也不抬,像是吓到了,姜莱也趴在他背上往他这边看,跟着喊了一声。

“领导好。”声音稚嫩又清脆。

张寒松见他可爱,夸奖了他,霍山笑得乐不可支,只有钟宴庭像台年久失修的机器,难以转动。

“小朋友多大了?”

姜莱有些畏惧陌生人,但还是乖乖回答了:“九岁。”

张寒松的眼睛在姜莱脸上打量了一番,说了句:“长得跟宴庭倒是很像。”

这话一出,姜理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霍山还一头雾水,想着领导嘴里的宴庭是谁。

张寒松指了指身旁的人,“他,不觉得像吗?”

霍山左看看右看看,嘀咕着:“好像是有点啊。”

钟宴庭眼看着姜理神情越来越无措慌张,胸中有道沟壑在被慢慢填平,腺体传来异样感,他用手隔着毛衣压住,张着嘴,盯住姜理,说:“是啊,很像,他是我……”

“你们看错了。”姜理连忙打断,语气小心又颤抖,视线也避开钟宴庭,“孩子怎么会跟钟先生长得像,我们乡下人,不配跟领导比的,孩子只是长得比较像我去世的丈夫而已。”

“村长,你们先走。”

他很轻地咬了下嘴唇,睫毛安静地铺在下眼睑,握着把手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想让他们走。

电动车前轮拐了一下,陷进了水泥地边上的泥里,姜理没扶稳,差点要栽,被人一把抓住,他心惊胆战地说了声谢谢。

那人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握住车把,手掌宽大,指节凸起,姜理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着急将手抽出,像怕沾上什么似的,压下僵硬的嗓子,“放开我。”

腺体仿佛又在发痒,姜理闭了闭眼,也不管他们了,骑了车就走。

霍山对他这个反应又不高兴起来,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又丢人。

“这人真是,领导,不好意思啊,他……他急着上班呢。”

“没事。”张寒松回道:“上次在家里好像也是他?”

“对呀。”霍山想着这领导记性真好,这就认出来了,以为要被骂,又替姜理说起话来,“他也不容易,老公死了,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接送,领导,您别在意啊。”

钟宴庭站在一边,蜷了蜷刚刚触碰过姜理的手,又摸了下被衣领包裹住的脖子,一句话没说。

长睫低垂,掩着些许的失落及受伤的神情。

张寒松拍了下发愣的钟宴庭,对霍山说:“不在意,咱们走吧。”

姜理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想起白天碰到钟宴庭的事来,同行的领导说莱莱长得像钟宴庭,Alpha竟然也这样说,脑子里不停反复着那句:

是啊,很像,他是我……

是我什么?

是我孩子吗?

钟宴庭是疯了吗?

姜理忍住不安,下班后带着姜莱回家,乡下的学校放学也比较晚,俩人到家差不多六点。

姜莱今天没有看电视,姜理情绪不太好,他就准备早点睡。

“妈妈也要早点睡哦。”

“好的,莱莱晚安。”

姜理把厨房收拾了一遍,客厅也是,然后把垃圾整合到一起,准备扔到屋外。

门声想起,感应灯就亮起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墙边的Alpha。

穿着今早碰见时的长款黑色羽绒服,拉链是敞开的,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身形修长。

“姜理。”

姜理把垃圾放在门外,沉默着往回走,钟宴庭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还是叫着他的名字。

姜理顿住,背对着他:“有事吗?”

“你好点了吗?”

钟宴庭话语苍白,他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然而今天姜莱早早就回了房,他并没有机会跟孩子讲话。

他也不敢离姜理太近,怕又引起Omega的不适。

“我很好。”姜理嗓音淡淡的,“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就没事。”

钟宴庭双手插在口袋里,摸着今天带来还没送出去的小狗,姜理被拉长的影子看上去孤零零的,他用脚尖踩了下,很轻。

“晚安。”钟宴庭说。

“钟宴庭。”姜理转过身来,他原本出来就只是扔个垃圾,外面没穿袄,脸颊被风吹得僵硬,泛着红,“你以后在别人面前别乱说话。”

“我说什么了?”

“说莱莱跟你有关系。”

不论钟宴庭今天早上想怎么说,姜理都要告诉他,他们现在跟钟宴庭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希望Alpha给他们带来困扰。

钟宴庭抿着唇,悄无声息地把羽绒服脱了,然后向前一步,披在姜理身上,Omega如临大敌,直接就要脱,被钟宴庭按住肩膀。

“没味道。”嗓音被刻意地压低,像在掩饰什么,“没味道,你穿着。”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姜理说。

钟宴庭:“姜理,莱莱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说吗?”

姜理不解地望着他:“不是,他不是,钟宴庭,我从临京离开的时候,莱莱就不是你的孩子了,我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告诉他们,我跟你只是同学,我们也确实只是同学,莱莱跟你也没关系,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也是你要的。”

“这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什么?”姜理问:“你就算现在说出莱莱跟你的关系又怎么样呢?没有人会在意,只会当个谈资说说就过去了,而我,还得带着莱莱搬家。”

他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钟宴庭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

“姜理。”

钟宴庭红着眼睛,因为寒冷,说话有些不自觉颤抖。

“你原谅我好不好,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做错很多事,我不想你走,也不想你跟莱莱离开我。”

“我过不去。”姜理咬着舌尖,眨着眼睛,“我过不去,那个记者会,那么多镜头,莱莱倒在我身边,呼吸一点点变弱,钟宴庭,我过不去。”

其实他应该放下的,但是钟宴庭一出现,那些事情就窜上来,不停提醒他,他视若珍宝的孩子,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的麻烦。

他们被放弃,被撇开,这一切本来他自己承受就好了,可是他却让莱莱牵扯了进来,他特别特别后悔。

“我差一点,就失去莱莱了。”姜理站在感应灯下,光照着他脆弱的脸,像极了送姜莱去医院那天。

“我丈夫确实死了,钟宴庭,我十七岁就跟别的Alpha办过婚礼,你去我老家问,谁都知道我结过婚,我的莱莱也是跟我去世的Alpha生的。”

姜理清楚地知道,他跟莱莱的身份仅此而已,他也接受这种身份。

他脱下钟宴庭给的外套,塞回Alpha的怀里。

“钟先生,下次还是不要过来了,这儿不比城里,被人看到会说闲话。”

那件羽绒服只在姜理身上穿了一会儿,钟宴庭还是在上面闻到了他以前很喜欢的干涩雨水味。

去世的丈夫,他想起来了,在姜理的世界里,是存在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他们举行过婚礼,很多人都知道。

而钟宴庭三个字,总归不属于姜理的生活。

那是被他亲手抹去的。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