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庭早上起得比姜理要早很多,Omega还窝在被子里熟睡,被子盖住了他赤裸的身体,只露出了一点乌黑的头发,铺在柔软的枕头上,钟宴庭穿好衣服后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在窗户缝隙里透出的一点光下在姜理头顶上吻。
他在卫生间简单地给自己洗漱,不到十分钟,姜莱就从卧室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也睡得红扑扑,他看见钟宴庭足足愣了很久,才啊了声:“你昨天睡在这里的吗?”
说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加了一句:“叔叔。”
“不住这里怎么照顾你妈妈?”钟宴庭理所当然地说。
“那妈妈好了吗?他还没有醒是不是啊?”
“嗯,再让他睡会儿吧。”钟宴庭很轻地按着他的脑袋,揉了一把,然后把他推进卫生间,跟他说:“刷牙洗脸,我送你去学校。”
姜莱一脸懵地开始挤牙膏,钟宴庭就靠在卫生间的门旁,仔仔细细地看他刷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姜莱越大跟他越像,越看心里越高兴。
那长睫毛,大眼睛,翘鼻子,还有白皮肤,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姜莱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嘴里含着牙刷,支支吾吾地说:“看我干嘛呀?”
“没什么,家里没吃的,一会儿出去给你买两个包子当早饭。”
“唔。”
“喜欢吃什么馅的?”
姜莱在漱嘴,水在嘴巴里咕咚咕咚好几下,然后对着池子吐掉,说:“都、都可以。”
钟宴庭就问:“肉包子?”
“都可以。”
“青菜包?”
姜莱脸颊一点点被红晕浸透,他把牙刷放在杯子里,然后揭过挂在一边的毛巾,两只手攥得很紧,看上去特别紧张,他拿过地上的热水瓶往池子里倒热水,伸着一根手指试温度,觉得不那么烫,才把毛巾放进去浸湿,钟宴庭就望着他这些小动作,觉得哪里都很可爱。
“我、我喜欢甜的。”姜莱说完就把毛巾往脸上搓,像掩盖什么一样。
钟宴庭没忍住笑了,语气里有着自己都分不清的宠溺,他说:“好,那就豆沙包。”
送姜莱去学校后,小朋友下了车,钟宴庭叫住他,“莱莱。”
“怎么了?”
“能把家里的钥匙给我一下吗?”钟宴庭跟他商量着:“等你放学回家就给你,门锁了,你妈妈在睡觉,不然我进不去。”
姜莱有些犹豫,“可是......”
“我得给他也买点吃的,要去看看他,再照顾他一天。”
姜莱想了想,觉得钟宴庭说得对,妈妈的病还没有完全好,是需要照顾的,所以他把自己的钥匙给了钟宴庭。
“那我去教室了。”
“好。”
钟宴庭在街上附近的超市里买了点东西,都是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吃的,又在早餐铺子买了杯热豆浆和豆腐脑,晚点给姜理带回去,等人醒了就能吃。
他上车时,把买来的东西都扔在副驾,突然又想起什么,找了个药店,买了几支抑制剂,才又重新回了车里,手机上有程颂的未接来电以及一些短信,他只挑了几条回复,然后就开车回去了。
姜莱没多久就要放寒假,而他也快要回临京,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说实话,不舍得也不放心,担心他们要是再被欺负,而他又不在怎么办,他得尽快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过来。
他照旧把车停在村口,然后拎着买来的东西走去姜理家,不知道这个点Omega有没有醒,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姜莱给的钥匙,然后去开门,吱呀的声响有些刺耳,门只打开一半,他侧着身子就进去。
他看到姜理蹲在客厅里,身上只批了一件平时常见他穿的棉袄,下半身是光着的,被冻得发紫,隐隐还在抖。
“姜理,你在做什么?”
钟宴庭连忙过去,东西被他扔在一边,上手就要去抱他,被姜理一把推开,Omega不知道在茶几柜子里找着什么,钟宴庭拦住他,“怎么了?先回房间。”
“我……我找东西。”姜理哆嗦着没让他碰,执着地找他要找的东西。
“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去穿衣服。”钟宴庭不顾他挣扎,拦腰抱起他,姜理两条细瘦的腿不停在晃,膝盖处沾了点地上的灰,估计刚刚是跪在地上找的,他揪着钟宴庭的衣服,眼眶通红,喊着放开,而Alpha不为所动。
“钟宴庭……你放开我……”
回应他的,只是温暖炙热的体温而已。
被抱进房间的床上,姜理下一秒就要下去,被一双手摁住,被子盖上了他的腿,冷空气被隔绝,他被冻僵的腿这会儿突然才觉得有些刺骨的难受。
他抬起脸,看到钟宴庭皱眉喘息,明明在生气,却也没敢指责,一边给他捂手,一边问他:“你要找什么?我去找啊,冷不冷?”
姜理抿着唇,睫毛不安地在颤,看了钟宴庭一眼又移开视线,说了一声:“避孕药,找不到。”
钟宴庭愣住了,问:“什么?”
“我找避孕药。”姜理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钟宴庭喉咙一下子变得干涩,心酸难忍,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所以说,姜理这么着急连衣服也不穿好就要去找的东西,是避孕药,所以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吃避孕药。
“是……”钟宴庭艰难地问:“我上次买的?”
姜理沉默起来,没回答,但钟宴庭知道答案。
钟宴庭试图动下手指,但失败了,他现在哪里都动不了,像被什么钉住了,痛感从心底传开,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还、没过时间,来得及吃。”钟宴庭干哑着嗓子说。
“发情期……会很容易怀孕。”姜理两只手都绞在一起,心跳快得要命,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宴庭。
钟宴庭垂眸,看着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姜理清瘦的脸,发丝的那种触感他是知道的,他昨天晚上还摸过很多次,姜理的头发跟他的人一样,很柔软,他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姜理很长很长时间。
卧室里安静了很久。
“我给你买了点东西,饿了吧?先把衣服穿好,然后出来吃。”钟宴庭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缓一点,“可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钟宴庭。”姜理突然叫他的名字,他就站在床边不动,颀长的身体有一大半的阴影盖住了姜理。
“我发情期,你过来干嘛啊?”姜理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他揪着被子,“我打抑制剂就可以,你过来,会让我很难受。”
他一个人熬过那么多次发情期,他不要Alpha的。
发情期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很清楚,昨天的一切他早上醒来就一点一滴往他脑子里爬,他只感到难堪,他跟钟宴庭不该是这样的。
他似乎陷进了一种自责跟懊悔的情绪里,不停在重复,“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为什么要来?”
他带着莱莱躲了钟宴庭一年,他以为生活可以平稳地过下去,可是钟宴庭出现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一些纠缠不清的事,他不喜欢这样,会让他觉得,他做的这些好像都是白费的没有意义的。
“我只是……”
只是什么?
钟宴庭没有接着说下去,昨天打过抑制剂,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效果,所以他才和姜理上了床,但他知道,姜理并不会想听这些。
他给姜理带来的所有痛苦并没有消失,Omega仍旧是讨厌他,讨厌到对他的信息素过敏,讨厌到跟他上了床要立马吃避孕药。
“姜理,你别这样。”
“莱莱呢?”姜理问。
“去学校了。”
随之又是一阵沉默,姜理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子里属于Omega的信息素还是很浓,而钟宴庭被颈环圈住的腺体也很痛。
那种痛连着心脏,说不出挠不到。
“我把吃的放在桌上,你一会儿去吃。”钟宴庭的视线落在姜理的脖子上,那里还留着他昨晚印下的暧昧痕迹。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跟你没关系,也别自责,你就当……是我强迫你的。”
姜理的手陡然攥紧,眼泪也随之掉下。
“别哭了,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钟宴庭用手指滑过他眼下的皮肤,替他把泪擦了,腿连床边都没碰到,他说:“再睡会儿吧。”
帮姜理把被子往上拉,确定他情绪好一点后才走。
姜理身上的被子被泪濡湿,他又伸手去擦,只是徒劳,他平复了很久,才起来换好衣服,客厅的桌上确实如钟宴庭所说,有吃的。
是早餐,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没有细看,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避孕药上。
是之前钟宴庭买的那盒,他只吃了一次。
姜理慢吞吞地拿过那盒避孕药,发了很久的呆,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才惊觉,屋子里好像没有一点钟宴庭的味道。
如果不是这些出现在他家的东西,好像这里从没有一个Alpha出现过。
……
姜理在家呆了两天,等发情期彻底过去他才出门,在上班之前,他特意把之前陈丰给他送的东西装起来,用的是送给他时的那个纸袋。
里边的木头小狗歪七八钮地躺着,姜理拿出一只看了好几眼,指头摸着上面的纹路,最后又放了回去。
钟宴庭那天给他买的东西里面包含了几支抑制剂,他也收了起来,和之前的放在了一起,他的抑制剂一直都是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有个塑料袋装着。
之前陈丰以为他发情期还给过他两支,他拿了出来才发现里面少了一支。
姜理皱了下眉,他没记错的话,他这次发情期不是没打抑制剂吗?所以他才会跟钟宴庭做爱。
这两天因为心里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也没在意过家里,他是打过吗?
姜理仔细地看了下陈丰给的,上面的生产日期停留在去年了。
是过期的。
姜理咬着口腔内壁的软肉,指骨发白,他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塑料袋被他攥在手里发出声响,沉默着蹲在床边,过了好几分钟,他把过期的抑制剂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出了房门。
算了,他想,就这样吧。
不论是不是误会,都没关系,他跟钟宴庭这样就可以了,反正也没以后了。
“妈妈。”姜莱还在等他去上学。
“走了宝宝。”
“好。”
姜莱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他趴在姜理后背,看着熟悉的路,却不是去学校,问了声:“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去一下小角家。”
姜莱有些不安,“去那里干嘛呀?”
姜理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模糊不清,“还东西。”
刘姨一大早似乎不在家,家里也没人,大门紧闭着,可能是送小角上学去了,姜理喊了两声,也没人应,他想了下,把东西放在了门口。
他不太愿意单独接触陈丰,也不想跟他联系,把东西放在这儿等人回来了自然会看到,他还回去的东西,相信陈丰也一定知道他的意思了。
姜理重新坐回车上,“莱莱,咱们走吧。”
“好。”
钟宴庭自那天从姜理家离开后仍旧是每天都来,只不过没让人知道,姜莱也不知道。
看不见姜理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过应该是没事的,毕竟姜莱没有给他打电话。
下午四点,村口的路灯就亮了,他在车里点了根烟,然后才下车,有小孩儿的吵闹声,应该是放学了,钟宴庭靠着车看他们背着书包越过自己往村里走。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有个小孩儿扒着另一个的手说。
“喏。”
“啊,你这只比我的好看,我这只好丑啊。”
“那不关我的事,你自己挑的。”
钟宴庭夹着烟的手顿了下,烟灰落地,他迟钝地喊了声,“等一下。”
前面那两个小孩儿停下来,不知所措地看向突然叫住他们的男人。
“怎、怎么啦?”两个小孩儿有些害怕。
钟宴庭看着他们手里拿的东西,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问:“哪来的?”
小孩儿连忙说:“垃圾桶里捡到的。”
另一个附和道:“对啊,看着好玩儿捡的,真是垃圾桶里捡的。”
好像怕人不信,两个人不停重复:“真的,没骗你。”
钟宴庭感到眼睛有些疼,没再问,只说:“哦,走吧。”
两个小孩儿看他莫名其妙的,但也不敢说,转过身就跑。
手里的烟直到燃尽钟宴庭都没有再抽一口,火星烫到他的指尖,他才后知后觉地动了下,把烟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