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绫没想到檀尉会知道这件事。

感受到捏着他下巴的大手在慢慢收紧，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我只是、我只是......”

郁绫说不出理由，毕竟他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完成任务。

灯光照耀在琉璃窗上，像金子一般淌下来，各色美人穿着奢华衣裙在其中游荡，刻意露出的细腻肌肤，给奢华的场面又加上了流动的暧昧气息。

繁城最顶级的销金窟“Cheater”，入场券是最低消费两百万的vip卡。

与里面格格不入的是坐在角落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脊背薄削，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边眼镜，安静坐着很低调，但随便坐那就像是加了闪光灯。

不是一般的招眼。

繁城近几年势头最盛的科技新贵，郁绫。

可这样的人，总是过于强势冷淡，终归拴不住爱人的心，旁观者轻叹一口气，看着当场捉奸这一场大戏，目光隐约流露出几分同情。

郁绫周身隐没在浅白的烟雾里，感受到周遭或明或暗的讥讽看笑话的目光，指尖捏着银白色的打火机慢悠悠转了两圈。

“……阿绫。”一旁的成温早已被吓白了脸，声音低哑。

亲哑的么？

郁绫觉得讽刺，瞥了一眼眼窝凹陷不复从前的成温，以及离成温八丈远脸上挂着泪珠的清秀小男生。

热恋期出国，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年，刚回国便给自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成温！你妈的！老子弄死你！”还没等成温解释，刚进来的男人一拳砸在成温脸上。

成温被打偏了头，白皙的脸立刻充血肿起，嘴角破了一块，成温从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好脾气，当即就要动手。

“你对得起阿绫吗？！”打人的季向流眼眶被怒火烧得通红，“阿绫在国内等了你三年！”

成温被这一句话钉在原地，捏紧的拳头缓缓放下，看向独自坐在阴影里的郁绫，声音低哑，像是服软，“阿绫，当年父母不许我和你在一起，我答应了父亲的赌约，在国外拼出一番事业才能回来。”

“我在国外那么拼，没日没夜的工作，我都是为了能早点回来见你……阿绫。”

郁绫置若罔闻，连头也没抬，耳边银色的镜链反出白光。

一旁的季向流早已忍不住，满是讥讽，“国外的公司能开起来，哪点不是阿绫暗地里帮你？！就陈坚生给你的那点启动资金，配上你这海做的脑子，你这辈子都回不了国！”

什么灿若明日新星的成家大公子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阿绫，国外是你一直在帮我？”成温闻言愣怔。

郁绫就顶着成温的目光，抬起一双如春枝带水的眼，偏过头去，语气疏冷，说了到Cheater的第一句话，“愿意跟我走吗？”

却不是对成温说的。

而是对站在离成温十米远的帅哥说的。

众人顺着郁绫的视线，看到那张脸，呼吸下意识一滞，随即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念头。

长得太好了。

比任何电影明星都好看，五官像是比着雕出来的，此刻他嘴边叼着一只粉色小皮筋，单手随意的抓着长发。

美貌冲击力太强，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众人屏着呼吸，目光在长发帅哥脸上流连，实在看不明白这个发展趋势。

郁绫垂了一下眼，“不愿意么？”

还没等郁绫想完，帅哥便三两下扎起长发，快步走了过来，然后轻轻抓住了郁绫的手，“愿意的。”

郁绫这才发现挑的人长得那么高，微微俯身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圈住。

距离拉近，郁绫看到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和面中微微颤动的小痣。

近看更漂亮了。

郁绫便准备抬腿离开。

眼睛血红的成温沉闷的盯着郁绫身旁的人，声音哑在嗓子里，“阿绫。”

“我们结束了。”郁绫语气冷淡，眼也没抬，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成温顷刻间便暴怒起来，企图伸手来抓郁绫，一旁安安静静立着的长发帅哥却兀的伸手。

惊怒之下伸出的手被人轻轻抵住，竟然丝毫无法动弹，手腕被人很轻松的扭在手里，只有成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疼得面目扭曲，“你……！”

然后成温直直对上了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惊得他头皮发麻。

下一刻那道骇人的目光就消失了，成温听见那人用乖顺温和的口吻轻声问，“先生，我能这么做吗……？”细听之下声音还有几分颤抖，像是害怕做错事一般的不安。

郁绫扫到了成温疼到惨白的脸，心里郁结的那口气舒了出来，抬眸安抚略有不安的小情人，“做得好。”

全场静默，设想过郁绫会质问，会争吵，在场很多人期待郁绫袒露与平时强势手段完全相反的柔软一面，甚至设想郁绫会掉眼泪。

但让这些人大失所望的是，在像电视剧一样狗血的捉奸现场，郁绫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带走了另一位比成温耀眼百倍不止的男人。

直到再看不见郁绫两人身影，场面才重新沸腾起来。

“成家大公子真是……”

“郁总虽然看起来冷漠强势了一些，但那么有本事，长得可比成家公子之前抱着的那位好看不少啊。”

“哪能这么比，这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要我说，在繁城，你们见过长得比郁总更好看的吗？”

“刚刚郁总带出去那位就很好看啊……真绝了。”

“别肖想了，你还敢跟郁绫抢人？”

“我就盼着郁绫能早点玩腻，我不介意玩二手货。”一人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是啊，希望郁总早点玩腻。”另一人整了整昂贵的西装，身心愉悦道，“想追郁总，成温霸了他那么多年，终于滚蛋了。”

“滚你妈的。”成温罕见的破口大骂，右手腕骨几乎被那个人捏碎，此刻阵阵抽痛，心里早已燃起大火，骂完这一句话便追了出去。

“……现在装什么深情。”那人嗤笑，“有本事别出轨啊。”

郁绫偏了偏头，看到新鲜出炉的小情人一路安安静静的跟着，随口道，“你力气很大。”

成温大学时打架有多狠他是知道的，但刚刚在这个人面前却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林白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上的表情很动人，“力气没有很大，只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攒学费去过工地。”

郁绫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林白舴：“初三。”

郁绫：“童工违法。”

林白舴又露出一个笑，瞳孔映着暖光，语气轻快，“可是我没办法，不攒学费就得辍学。”

郁绫才抬起眼，正正经经打量这位自己挑的小情人，身形优越，长相更是无可挑剔，“现在呢？”

“成年了，郁总。”林白舴的音色低缓，又不失清朗，尾字咬得轻，说什么都像是在说情话，轻易让人沉溺其中，“我是自愿的。”

郁绫垂下指尖，“叫什么名字？”

林白舴撩起眼皮看过来，神色极为认真，一字一顿的像是在说什么誓言，“林白舴。”

郁绫晃神一下陷入那双黑玉髓一般的眼睛里，片刻后。

郁绫随手摘下林白舴胸前那朵象征着会所工作人员的玫瑰胸针，丢到了前台桌面上，“跟我走吧。”

林白舴瞥了一眼被郁绫一起丢下的银行卡，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先生，您要带我回家吗？”

郁绫缓声道，“你不想吗？”

下一刻，林白舴便俯身而来，“想的，先生。”

郁绫感觉到热气洒在脖颈上，很烫，几乎要将皮肤烧穿，下一秒郁绫感觉唇边的烟就被人拿走。

林白舴低声道，“抱歉。”

然后被彻底笼罩，郁绫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两道影子紧密相贴，像是在接吻。

事实上林白舴也的确亲了，很绅士的吻手礼，手指被轻轻抓住，被举到唇边的位置，手心覆盖，林白舴轻轻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自己的手心贴着嘴唇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尤其面前还有一个人压着他。

呼吸灼热交融，郁绫忽略生理作用导致的加速心跳，直白的盯着林白舴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林白舴却低垂了眸子，长密微卷的睫毛挡住了眼睛。

然后被松开了。

郁绫余光瞟到了不远处气得面目狰狞的成温，明白了林白舴为什么突然这样。

“下次不要擅作主张。”郁绫转了两下指尖的打火机，盯着林白舴夹着烟的指尖。

“……我知道了，郁总。”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恍惚，神情像是还沉浸在一场梦里。

郁绫发现他的耳朵脖颈脸已经全红了，浑身泛粉，“第一次？”

对方犹犹豫豫，视线轻轻碰上又移开，郁绫却莫名觉得他眼里坠了两簇火，从接触的视线一路蔓延到皮肤，“今天是我第一天来Cheater上班。”

“所以……你能适应吗？”郁绫目光直白的打量这位随手带走的帅哥。

看样子像是有点后悔，随时准备另外挑一个走。

“我业务能力很好的。”林白舴急忙道，一滴汗珠溢出滑到睫毛，然后坠落在地，像眼泪一样碎成水渍。

随便一逗就逗成这样。

“那好吧。”郁绫收敛起恶劣的脾性，“拭目以待。”

裹挟着怒意的成温试探走近，距离缩短，郁绫却跟没事人一样连半分余光都懒得欠奉。　

衣角被人很轻的拽了一下，飘远的思绪晃了回来，郁绫看向林白舴，“郁总带我走，是因为他吗？”

“当然不是。”郁绫语气漫不经心，说成温的时候像是在说路边一棵草。

他在日常生活中学了三十年的克制，但今天在那个令人恶心的场面，他百无聊赖之际看到了林白舴，笑起来像是能点亮世界，作呕的恶心感就这样被那个笑淡化了。

那一刻，郁绫想。

他该肆意妄为一次。

“因为你好看。”郁绫勾了一下唇角，淡漠如冰的人突然笑起来冲击力很大。

林白舴立刻感到眼前被点亮，仿佛世界都变得眩晕起来。

嫉妒得发狂的成温喊，“阿绫！”

被打断的郁绫脸上还剩三分未尽的笑意，他对上林白舴的眼睛，轻叹口气，语气平静，像是有点无奈，“我忍了很久了。”

“先生可以不忍的。”乖顺的极合郁绫心意的小情人，就带着无害的笑。

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上下扫视着闭上了眼眸的小管家，企图在郁绫的身上找到檀尉撒谎的证据。

但很可惜的是，小管家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儿伤痕。

可空气中萦绕着的血液甜香怎么都骗不了人，檀泩甚至还在地上发现了一两滴已经凝固的成滴落状的暗红血迹。

虽说檀泩平时看见郁绫张口闭嘴就是要咬人，可他也只是嗅嗅气味解馋，可从未真正去咬过。

狠狠地盯着檀尉，檀泩哑着声道：

“哥，你忘了吗？”

“我们入世的要求是不能咬人，你违背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