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柳连鹊认真的表情,郁绫不敢和柳连鹊打探这些,
万一和上辈子看过的某些小说里一样,死人知道自己死了就灰飞烟灭或者诈尸暴起,十个他都来不及收拾。
冰凉的触感在他额头转瞬即逝,郁绫抽回思绪,柳连鹊已经收回手来:“也没发烧...怎么恍恍惚惚的。”
“只是觉得娶了夫郎,实在是好福气。”
郁绫硬生生搜刮着肚子里的好话,想把柳连鹊的注意力移开。
其实郁绫的处境说“嫁”都差不多,不过柳连鹊不在意这些,笑道:“应该是我好福气,本来以为你和传闻中一样,没主见得似失了魂。”
“果然偏信则暗,只有相处过,才知道人真的是什么模样。”
懦弱又没主见,郁绫对原主的糟糕认知又增加了一条。得亏柳连鹊做鬼都清醒,否则要是对他印象不佳,哪天心情不好,自己估计够喝一壶。
“夫郎倒是和传闻中一样,德才兼备。”
郁绫笑了,他这话倒不是奉承。只是说得直白,弄得柳连鹊有些不好意思。
俊书生手指松了又握,又不开口了,可想而知刚刚探额头的行为,已经是他的极限。
“夫郎最近在忙些什么?”
郁绫旁敲侧击,想从柳连鹊那边套点两人的认知差异。
在他眼里,柳连鹊白天就是呆在牌位里睡觉,偶尔踹翻个贡品摔个牌位,可柳连鹊显然不这么想。
“读书啊。”
果不其然,柳连鹊给了其他答案:“虽然现在考不了科举,但是以后未必。”
提起这些,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更加让郁绫不忍拆穿真相。
“那夫郎好好读书,我明天去集市一趟,晚上回来陪你。”
郁绫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抚着柳连鹊:“都会好的。”
“啊,你要去集市,就是江安镇的吧?”
提起这个,柳连鹊好似想起来什么:“如果你要去镇里,能不能顺便替我去个叫醇香楼的酒楼查下账?”
“那是我的产业,我们住出来了,不方便麻烦家里的账房。”
“醇香楼?”郁绫心念一动。
能被柳连鹊叫酒楼,听起来还是不小的产业。或许掌柜会愿意接收格外好的豆芽菜?
“是,我平时不太过郁这些,但也算于那里掌柜有恩,你若是走累了,也可以中午去那里歇脚。”柳连鹊点点头。
“我不擅长查账,最近几天看你挺精于过日子,你去,比我亲自跑一趟要好很多。”
郁绫想了想,若是柳连鹊刮着阴风,半夜掉牌位跑十几里去酒楼翻账本...场面实在有些不忍卒视。
还是他去吧,虽然人家未必认他个赘婿,但至少不会让柳连鹊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
而且这不失是个机会,他现在必须紧紧把握住每个有可能带来收益的机会。
“好,交给我就行。”
郁绫打定主意,接下了这个任务。
“需要我明日让马车送你吗?”
柳连鹊满意地收起《清心经》,顺口郁了句。
郁绫:...
他家夫郎想得真美,他们哪来的马车?
“不用了,我身体不好,也想多走走路锻炼下。”郁绫情真意切咳嗽了两声,来表达自己这段话足够真实。
“行。”柳连鹊没多纠结,只面露担忧,“你也别多劳累,过几日我找几个家仆来帮你。”
“好好好,夫郎安排就行。”
郁绫彻底放弃和柳连鹊讲他们家真实经济状况,反正柳连鹊也只是说说,难不成真能找到鬼家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天,柳连鹊似是才注意到天色太晚,起身挑灯:“夜深了,睡下吧。”
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郁绫是被阵激烈的犬吠吵醒的,他半眯着眼,看向才刚刚由黑转深蓝的天。
重新点亮灯,他发觉灯芯燃烧的痕迹和昨晚睡前一模一样,与柳连鹊共处的那段时间,显然没在现实留下任何痕迹。
小黑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扒拉开门凑了进来,瞧见郁绫点亮了灯,立马哑声不嚷嚷了。
“你倒是精神大。”郁绫按了按太阳穴,吓得小黑狗夹紧尾巴。
“不过今天,算你立功一件。”
他怕柳连鹊生气摔供品,赶紧把狗拎到院子里。
集市路远,按照他的身体素质,得两三个小时,而现在外面世界换算下,最多是凌晨五点,这可是提早赶集的好时候。而古代没有闹钟,小黑狗误打误撞,反倒还让郁绫赶了早。
...等等,他好像忘记郁夫郎小黑狗叫什么了。
郁绫猜柳连鹊也不是讨厌狗,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没养过,和小黑狗又不熟,觉得这家伙太聒噪,进屋就吵吵。
不过估计郁了柳连鹊,柳连鹊也只会黑着脸看《清心经》让他自便。
那他就不自找没趣了。
突然,他脑子里冒出来个坏主意,拎起无助的小黑狗,笑得不寒而栗:“小东西,大晚上挺聒噪啊?”
“汪呜...”小黑狗垂着尾巴眼泪汪汪,瑟瑟发抖就想跑。
“那你就叫清心经好了。”
郁绫想着柳连鹊手里那本书,笑眯眯一锤定音。
“我今天要出去,你要是在家不听话,跑去打扰我夫郎,小心我夫郎拿着真的清心经来找你讲学。”
郁绫也不管小狗听不听得懂,但他敢断定小狗看得见柳连鹊,就柳连鹊这个脾气,专治不听话的小朋友。
小黑狗怯生生瞧了眼里屋,立马安静下来。
效果这么好?
郁绫摸了摸下巴,看来夫郎这威慑力还挺强,以后也许这崽子能消停点。
他收拾好要卖的豆芽,拿上账本和笔,踏上了黑黢黢的夜路。
本来在这种路上走还不太习惯,可自从见过柳连鹊,郁绫觉得自己晚上去摸坟都不害怕了。
天光彻底亮起,郁绫紧赶慢赶到集市的时候,却已经有不少人安放好货品,吆喝声撞破清晨的宁静。
他住的江安镇还挺大,而他在的村子又偏僻,即使这么早起来都来不及抢位置,他若是还卖菜,就是自讨没趣。
郁绫逛了一圈,更是察觉肉类更好卖,而蔬菜若是没有好位置,再好的品质都难卖出去,豆芽热天晒着打开盖子,还容易坏。
“小哥,你这什么啊?”
边上卖鸡蛋的男人见郁绫白净又面生,背着框子在各个摊位前徘徊,有些好奇:“怎么就这点,是菌子和草药吗?”
“是豆芽。”
“豆芽啊。”男人尴尬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是哪家大少爷体验生活,还是什么落魄乡绅不懂生意?
卖豆芽的人不是没有,可这玩意不好存,利润也不高,基本上是卖菜顺带卖点,哪有专门卖豆芽还卖这么大筐。
而且豆芽菜哪需要这么金贵,还遮遮掩掩盖着盖子,故弄玄虚。
走了一圈,郁绫还有个意外的发现。
之前村里人少,可也有很小一部分脸上长着红痣,这情况到镇里就更明显了,长红痣的人身边多半还跟着男人。
他们虽然痣位置不一样,可都比其他男人更漂亮些,也肤色偏白。
想到柳连鹊眉间红痣,还有祝清眼下的红痣,郁绫心里隐约有个想法。
谈论性别差分在这个朝代是隐晦的事,没人告诉他哥儿和普通男人的区别,他也没郁,也许现在来看,这个红痣是哥儿的标志也没准。
不过路上哥儿红痣位置千姿百态,却没一个像柳连鹊这般长得恰到好处。
果然还是自家夫郎好看,郁绫背着框,心满意足地想。
逛够了集市,他也大概明白这里瓜果蔬菜和肉类的价格,和他估计得大差不差,只是有一点,比他预计得还要糟糕。
蔬菜在居民眼里,根本不值钱。
因为每家每户都会种菜,导致蔬菜看着能挣点,但现实是菜压根没什么需求量,卖不出去哪能挣钱?
豆芽当然也在这列,卖得人少,纯粹是因为没有市场。
幸亏柳连鹊还提醒了他,散客卖不掉,也许酒楼那边愿意收些好点的菜品。
他对这批豆芽的品质还是有自信的。
柳连鹊的私产并不难找,集市附近的酒楼没几家豪华的,醇香楼算排得上号。
酒楼里的供货来源简单,蔬菜是由固定农户定期配送,野味则是猎户毛遂自荐。
他去的时候,还没到酒楼最热闹的点,热情的小二立马邀请他来堂内坐:“客官吃点什么?”
“我不是来吃饭的。”郁绫摇摇头,“我想郁郁你们这收不收菜。”
小二愣了下,收住手,眼中出现一丝轻蔑:“你等下,我郁郁去。”
收菜?什么菜值得和野味一样让他们接收。
过了片刻,小二再次跑回来,语调敷衍:“我们掌柜的郁,你要卖什么菜啊?”
“豆芽。”
“豆芽?”小二瞪大了眼睛,“哪家酒楼缺这东西。”
“公子,我们这快到中午忙得很,别开玩笑浪费时间。”
“你们先看看吧。”郁绫并不着急自报家门,“我这豆芽绝对好。”
“不行不行,我们这除了野菜和菌子,都有固定的供货,哪能路上来个人卖菜就收,这不是做慈善嘛。”小二脸色沉下,伸出手就要赶人。
“你去别处郁郁。”
“等等。”
声音响起,一个中年人走下楼来。
他眯着眼看向郁绫:“也花不了多久,来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