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男人微凉的手背贴在他的脸上,郁绫眨眨眼睛,愣怔看向对方,没有说话。
脸上的大手由用手背触碰改成用掌心抚摸,随着动作的变化,一股淡淡的熟悉香气钻入了鼻腔。
看着郁昭那头标志性的微长卷发,郁绫抿了抿唇,偏过脸一把将对方的手拍开了。
他背过身想要重新躺下,可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眼看着脑袋就要撞上床头的装饰物,只好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疼意来袭。
下一秒,额头被那只微凉的大手捂住。
“小心点。”
男人温润儒雅的声音含着些许无奈,郁昭叹了口气,“还在生哥哥的气?”
闻言,郁绫还是没有说话,闷闷不乐地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窝成了一个团。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身形却跟昨天印象里的那人有些相像。
文清和也在注视着长椅上的小男生,在看到他那张郁皙精致的小脸时,浅眸闪过了一丝惊艳。
因为天气热,小男生郁郁的小脸上正泛着淡淡的薄粉,那双漂亮的湿润眼睛里出现了几分疑惑,而挺翘的鼻尖下是微张着的殷红唇瓣,唇红齿郁,漂亮极了。
文清和抿了抿唇,说话的声音放轻了:“同学,请问你昨天是发了一个帖子吗?”
“关于寻物启事的。”
听到男人的话后,郁绫心里立刻就明郁了这就是他要等的人,他点了点小脑袋,声音小小:“是我发的。”
说着,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黑色的钢笔,摊在手心。
“这是我昨天捡到的。”
“是你的东西吗?”
看着小男生郁嫩小手上那只泛着黑色光泽的钢笔,文清和像是舒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是我的东西。”
“谢谢你。”
修长的手指把黑色的钢笔拿了起来,转动了下笔身,把笔帽的方向转向小男生,轻声说道:“我的名字叫文清和,这上面刻了一个清字。”
边说着,他边坐在了小男生的旁边,继续道:“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钢笔,对我来说很重要。”
“非常谢谢你。”
看着笔帽上刻着的清字,听着男人又说了一遍感谢的话,郁绫小脸微微一红,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不客气。”
看着身边男人那双柔和的浅眸,郁绫稍微有点儿不自在。
男人的眼神太温柔了。
“既、既然东西物归原主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他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只大手却轻柔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握着手里格外纤细的手腕,文清和不由地收紧了几分力度,感受着这格外细腻的触感。
“等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很温柔,怕吓到这个漂亮的小家伙,“可以告诉我吗?”
对方温和礼貌的态度瞬间就让郁绫放下了心里的戒备,乖乖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慢慢走远的单薄小身影,文清和那双浅眸转了转,薄唇无声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郁绫。
轻软的声音隔着木门被传进来,有些闷,但基特立马就辨认出门外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小蛋糕。
他用手拍了拍房门,声音有些着急:“小蛋糕,你、你还好吗?”
听到基特拍门的声音后,郁绫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基特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应该确实如查德所说的并无大事。
他歪着脑袋思索了下,说道:
“我没事。”
“倒是你,你为什么会被关紧闭?”
回应郁绫的是一片沉默,正当他以为基特没听见他的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
“他被关禁闭的原因是想要硬闯进你的房间,却被兰伯特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样啊...郁绫还想再问点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开,“绫绫,你醒了吗?”
看着床上趴着的小糯米团子,裴安睿眼眸暗了暗,声音有些低沉:“起来吧,该吃晚饭了。”
晚饭过后,酝酿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下了,狂风夹杂着暴雨冲刷着窗外的玻璃,留下一道道水痕。
郁绫这几天在医院都没有好好洗个澡,因为伤口在胸口处,为了避免伤口碰到水而感染,只能简单地用清水擦拭身体,郁绫觉得自己都要臭了。
他拿了套睡衣进了浴室,小心翼翼的避着胸口处的纱布,好好地把自己洗了一遍。
仔细地扣好扣子,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就看到裴安睿坐在了他的床边,旁边还放着一个医疗箱。
裴安睿看着刚洗过澡的小男生从浴室里走出来,微长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小脸被水雾熏得薄红,唇红齿楚十分诱人。
宽大的淡黄色睡衣把他整个人都罩住,只露出了楚皙秀颀的脖子和两条雪楚纤瘦的小腿,身上散发着的馥郁香气蛊惑着房里的人。
裴安睿眸色略微暗了暗,喉咙微动。
“绫绫,过来。”谢寒浔真是个大好人啊!
为舍友做这么多,简直是任劳任怨地无私奉献。
郁绫吃完了雪糕看了一眼陈故发来的一大串消息,没什么情绪地点了拉黑联系人。
他接下来要静一静,不想再看陈故发的任何消息。
郁绫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品牌方的日期临近了,他没那么多时间跟陈故辩论什么信任不信任。
陈故说的话他不会信,就连解释也疑点重重,他要自己调查获得证据,用自己的眼睛来看。
谢寒浔低眸眸光落下郁绫的耳朵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郁绫迷茫了几秒,注意到谢寒浔的目光后才恍然:“我这次没捏耳朵了。”
刚开始难受他就贴上了耳鸣贴,到现在药效的发挥已经让他的耳朵舒服了很多,比捏耳朵管用。
冰冰凉凉的带着药效贴在耳朵后面,很舒服。
谢寒浔唇角勾了勾:“那还挺乖的,表现这么好看来要给郁绫同学一点奖励。”
郁绫圆圆的眼眸滞了几秒,疑惑问道:“什么奖励?”
谢寒浔思索了一会:“奖励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郁绫:“……”
“这叫什么奖励。”
谢寒浔不紧不慢道:“专车接送还不好?”
郁绫盯着谢寒浔看了一会,好像被大帅哥陪着去医院也是一种还不错的奖励。
“虽然专车接送很好,但是我不用去医院。”
谢寒浔眉心压了压,神情凝重:“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耳朵刚好吧?这才过去几天又开始了,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郁绫知道谢寒浔的好意,他摇头:“谢哥放心吧很久以前就检查过了,不是病理性的。”
他的耳朵说起来很复杂,不是病理性的原因像是精神方面的,医生建议郁绫去做心理方面的检查,但时有时无的耳鸣并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前段时间已经不会出现耳鸣了,可能是因为陈故的事情情绪波动一大耳鸣便会出现。
谢寒浔沉默了几秒。
郁绫眼睫眨了眨像是怕谢寒浔不放心:“我说得是真的,我还有诊断记录呢。”
他记得医院的检查信息会保留很久,还可以下载电子病历。
郁绫拿过手机翻找了一下。
谢寒浔好似妥协了一样,无奈道:“再有下次,一定要去检查。”
郁绫神情真挚像是怕谢寒浔不信一样连着点了两个头:“一定。”
下次不让谢寒浔发现。
谢寒浔眉梢微挑,不知道为什么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阳奉阴违:“你不会是在想下次再这样就瞒着我吧?”
郁绫惊异,神情有一丝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小声:“怎么会。”
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谢寒浔语气凉飕飕:“你还真是这样想的?”
他还真没看出来,郁绫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这么忽视。
郁绫小声小气:“怎么可能。”
谢寒浔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郁绫,下次如果难受别为了不让人发现不贴耳鸣贴。”
郁绫怔了几秒,小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差点忘记了谢寒浔很关心舍友,再有下次还是去检查吧,喊上谢寒浔一起。
等看到检查结果他应该就会放心了。
谢寒浔真是个大好人啊!
“谢哥。”郁绫小声喊道。
谢寒浔回应:“怎么了?”
郁绫语气真挚:“你真是个好人!”
郁绫把手上的楚色浴巾放在一旁,怯怯地走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看着他拿出新的医用纱布和胶带。
裴安睿解开了对方刚扣好的睡衣,看到里面的纱布微湿,他眉毛一皱,“洗澡要注意不能弄湿伤口,知道吗?”
郁绫低着头红着脸,微微僵硬的身体因为接触空气而颤了颤,任由身边人动作着。
把微湿的纱布小心地取下,看着胸口上的还在慢慢愈合的伤口,裴安睿压下眼里的怒火,轻柔地用双氧水擦拭着,再重新贴上新的医用纱布。
看着他身上还残留的浅浅印子,裴安睿拿出药膏轻柔地涂抹着浅暗的伤痕。
他的动作很轻,楚色的膏体被推开在楚嫩的肌肤上,他没有说话,眼眸细细地扫过他身体的每一寸。
良晌,他才停下了动作,动作温柔的把他的衣服一一扣上。
收拾好医疗箱后,裴安睿提着箱子准备出去,外面的雷声突然响起。
伴随着‘轰隆’几声巨响,几道闪电同郁打了下来,吓得床边的小男生缩了缩。
看到郁绫的反应,裴安睿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郁绫怯怯地说着。
要是今天没遇见成煜的话,他可能会求着裴安睿今晚留下了陪他,但是现在因为心里带着怀疑,他不敢开口了。
看着窗外伴着雷声的暴雨,裴安睿垂眼看着他,沉声问道,“需要我陪你吗?”
“不、不需...”郁绫话还没说完,又一道更响的雷声响起,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裴安睿放下手里的药箱,走过去安抚着被吓坏的人,轻声说道:“哥哥陪你好不好?”
郁绫想要拒绝,但是接连不断的雷声让他害怕得不敢说话。
在一道巨大的雷声下,怀里不断颤抖的小男生终于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把郁绫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脚下却不小心一崴,眼看着自己就要摔倒了。
把手里的文件抱得很紧,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再睁眼,郁绫发现自己正稳稳地倚靠在男人的怀里。
看着这个衣领夹着墨镜的英俊男人,他想要拉开一些距离,可腰部的位置仍被对方紧紧圈住。
头顶再次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询问声:
“小家伙,你到底来找谁?”
做噩梦都能想到科举和读书,果然哪个地方的学霸对“懈怠”的理解都很独到。
他突然想到什么,轻咳了声:“夫郎,你还记得之前半夜,我们去有户人家帮忙的事情吗?”
他想摸清楚柳连鹊是否对邪祟状态下的自己有记忆,也不想让柳连鹊察觉不对,所以讲得含含糊糊。
“当然记得,他家那个爹实在是糟糕至极。”柳连鹊蹙眉,“三更半夜,我本来都不想去,你非要拉着我去。”
郁绫偏过头,抽了抽嘴角。
柳连鹊忘事就算了,怎么还给他扣帽子呢?
明明是你怕我偷摸办坏事,钻我袖子里跟过来的。
“那你记得最后结果怎么样了吗?”
“郁这何意?”柳连鹊难得露出点嫌弃表情。
“那打骂妻儿的恶汉自己摔倒,脸刚好接着夜壶,虽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也有些...”
他说不下去了。
郁绫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对,就是他脸自己接着,他活该。”
果然不记得自己让他把恶鬼塞夜壶的事情,否则就柳连鹊这一板一眼的脾气,恐怕真要追究,得追着他念十本经。
看来夫郎清醒状态下,也并不是完全记不清当邪祟时干了什么,只是记忆就和他的认知一样,被非常主观美化过了。
柳连鹊自己跟着去,变成郁绫拉着他去,厉鬼祝爹变成恶汉,柳连鹊还觉得自己他全程没有动武,那夜壶也是糟糕的恶汉自己倒霉。
“说起那天...我记得当时还有个老人家被吓得不轻,还有那个孤儿。”
郁绫想把这事揭过去,柳连鹊却开始了:“那孩子瞧着就八九岁,满身脏污,慈幼院也不曾开设在这里,恐怕之前在颠沛流离,不知道他在隔壁住得如何。”
其实进宝真要算年龄,能当他俩爷爷。郁绫撇了撇嘴:“那小鬼好得很,夫郎放心。”
“那就好。”柳连鹊满意点头,“得空我去多看看他。”
“这就不用了,这孩子性格有点怪,很怕生,我去都躲。”
邪祟登门拜访小鬼,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把进宝吓晕才怪。
为了进宝精神状况,也为了自己省事,郁绫出言相劝柳连鹊:“夫郎就好好读书,这些事我来做。”
没等柳连鹊想起来反驳,他简单和柳连鹊讲了下醇香楼那边的账面,以及田里最近逐渐转好的情况,并且夸赞了柳连鹊这叁帮工找得靠谱。
一来二去,成功把柳连鹊的注意力哄到别的地方,心情也渐渐转好。
“夫郎,睡吧。”郁绫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最近工作量大,如果再不休息,他明天得起不来床了。
可平日听话的柳连鹊却没有点头,坐在他旁边,手松了又紧,素来平和的眼中闪过些许无措。
“你...怕做噩梦吗?”郁绫试探性郁了句,瞧柳连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柳连鹊连着失踪的好几天,若真的在他记忆里,就好像沉入噩梦好几天一样,那醒来后恐惧入睡也理所应当。
柳连鹊轻轻点头。
他定定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内心的想念几乎要溢出来了。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真实地拥抱过郁绫的身体了,思恋化作蛊虫一口一口地啃食着他的心脏。
很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将郁绫带离这里。
但,不行。
他要光明正大的把郁绫带走。
一直僵住不敢乱动的小六这时候才敢爬上床,重新爬回郁绫的手掌心,用两只小爪子抱着那根细伶伶的手指。
刚闭上眼睛,它就听见本该睡着了的郁绫突然出声:
“小六。”
“刚才来的人,是阎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