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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烈日焦灼剐人命,万尺冰河葬人心

千万别跟疯批谈恋爱 长笑歌 3627 2024-07-09 12:49:49

不到半个时辰,屋中响起谢微星的声音。

“今日真是相谈甚欢,既然小陈大人还有事要做,那便改日再聚,万有福,替我送送小陈大人,我就不去了,先睡一觉。”

门“吱呀”一声打开,万有福连忙迎上去,“小陈大人,慢走。”

小陈大人立刻弯下腰,深深作了一揖,他什么都没说,垂着头推拒两下,示意万有福不必相送,便匆匆离开。

从摇光轩出来,每遇上一个人他便弯腰作揖,就这么一路揖出了摄政王府。

刚爬上陈府的马车,还未松口气,身后突然圈上来两只胳膊,急切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你听我说!”

“我操你大爷!”

“小陈大人”吓得一个激灵,脏话脱口而出,蹿出去老远才停下。

他转过头,同偷偷摸摸躲在马车里的韩子晟对视在一起,视线交汇,两人皆是一愣,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怎么是你?”韩子晟率先反应过来,“你怎么穿着那书呆的衣裳?”

只见小陈大人那身枣红官袍和幞头官帽正穿戴在谢微星身上,从后头看去的确真假难辨。

谢微星反问:“韩将军怎么在陈府的马车上?”

韩子晟老脸一红,支支吾吾:“我、我……你、你管我!”

谢微星总算是看出些端倪,他拉长嗓音“哦”了一声,“你同小陈大人?”

“我没有!”韩子晟梗着脖子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

谁知谢微星使劲叹了口气,频频摇头,“这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韩子晟:“……你失望什么?”

谢微星开始忽悠人:“小陈大人方才都同我说了,怎么到你这儿却不敢承认?”

韩子晟一张脸愈发涨红,“他、他都同你说了?”

谢微星又道:“小陈大人向我求助,但你们俩这件事,实在棘手。”

韩子晟憋不住了,上前托住谢微星的双臂晃了晃,一吐为快:“谢灿!你一定要帮帮我!那书呆现在不愿见我,我当真是无路可走了,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同我、同我……同我回韩家。”

谢微星疑道:“小陈大人有自己的家,同你回韩家做什么?”

韩子晟一个大老粗,急得眼圈都红了,才强忍着羞意开口:“我既然同他有了夫妻之实,那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一样都少不了他。”

谢微星一惊:“嚯!”

韩子晟:“……你嚯什么?”

谢微星本以为俩人又在朝堂上闹了不愉快,正想帮忙说和几声,却没想到事情完全反转,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奔去。

他表情严肃,急中生智:“小陈大人心气儿高着呢,怎么愿意跟你回韩家。”

韩子晟六神无主:“那怎么办?”

谢微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句:“莫要着急,这事还需慢慢来,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更重要的事?”韩子晟问完,又立刻反应过来,“等下!为何是我们?”

谢微星勾住韩子晟的脖子,凑近了小声打听:“韩将军在大理寺可有相熟的人?”

韩子晟顺着谢微星的话踅摸片刻,点了点头,“还真有这么个人。”

谢微星连忙道:“那赶紧带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你去大理寺做什么?”

“我去见一见梁鸣泉。”

马车中空气仿佛瞬间凝滞,韩子晟恍然大悟,他“蹭”地一下指向谢微星,横眉怒视,“好你个谢灿!梁鸣泉素来与谢家程家交好,他一朝下了官帽官衣,你偷偷潜入大理寺可是要同他私会!”

“什么私会?瞧你说话难听的,怪不得小陈大人不愿见你。”谢微星把险些怼到鼻尖上的手拂开,“梁鸣泉勾结张显忠,意欲陷害程大人,这才被关进大理寺,我有件事要问他,问完就出来。”

韩子晟还在犹豫。

谢微星暗暗翻了个白眼:“韩将军有何顾虑?若我谢家有问题,早早便同梁鸣泉一起关进去,你哪能在这儿见到我?”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韩子晟开始动摇。

谢微星:“待从大理寺出来,我帮你跟小陈大人说和说和。”

韩子晟:“一言为定!”

午时三刻,天最热的时辰,谢微星同韩子晟躲在堆积成山的卒衣下头,这才瞒过守门,偷偷进了大理寺。

闷了几天的汗臭味已经发酸发馊,熏得谢微星睁不开眼,他从衣裳堆里爬出来,强忍着要吐的欲望,看了眼正在干呕的韩子晟。

“韩将军,你所谓相熟的人,就是在大理寺浣衣的?”

韩子晟呕得双目赤红,闻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浣衣又如何?大理寺从上月就不准随意出入,若不是浣衣的,你连大门都进不来!”

“上月?”谢微星直起腰,随手捡了件狱卒的衣裳换上,“梁鸣泉昨日才关进来,为何是上月?”

“我如何知道?”韩子晟没好气道,他这一个月都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堵陈其其,连朝中闲事都许久没管过,哪里顾得上大理寺的事?

待两人穿戴好狱卒行头,韩子晟又后知后觉琢磨过味儿来,“不对,你下去找梁鸣泉,我去做什么?”

谢微星瞥他一眼,“都已换好衣裳,便随我走一趟吧。”

可这并不是个好差事,韩子晟亦步亦趋跟上,小声念叨:“谢灿,我们不会掉脑袋吧?”

谢微星:“不会。”

陆寂怎么敢砍他脑袋?

砍不砍韩子晟那就不知道了。

大理寺狱专押京中官吏,狱卒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倒一班,刚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两人在门口等了会儿,待上一班出来,才得以下去。

关押官吏的地方到底与其他大狱不同,脚下还算干净,也没什么怪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韩子晟万分警觉,每走两步便要停下来查看一番,再转头时,前头的人已经走出去老远。

“谢灿!”他追上去,声音从嗓子眼里往外挤,“你找梁鸣泉到底要问什么?”

谢微星一步不停往前走,根本没打算满足韩子晟的好奇心。

事情说起来实在复杂,一句话两句话也解释不清。

今日那张“闻廉熟水性”的信息再次印证他的猜想。

——刺杀木槿失败,从花船后窗跳河离开的正是闻廉。

从景和十七年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跟闻廉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从陆寂口中问不出什么,所以干脆来大理寺狱问一问梁鸣泉,那个从后门进程家的人,是不是闻廉。

一个张显忠的人,潜伏在程屹安身边,先是杀害魏书胜以嫁祸程焕章,又于长安诗会刺伤程屹安,在得知木槿下落后,更是冒险上门。

“啊啊啊啊啊——”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两人脚步一顿,情急之下找了间空牢房藏好。

从铁栅缝隙看去,廊道尽头影影绰绰,有几个摄政王府的熟面孔,而背对他们那人身形高大一身黑衣,手中拎着一只烧红的烙铁。

谢微星目光微沉。

陆寂怎么还在这儿。

“是王爷。”韩子晟凑上来提醒。

谢微星将食指竖在唇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烙铁缓缓举起,陆寂却迟迟不下手,似乎在精心丈量,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再将伤人的刑具按上去。

“本王问你,张显忠是如何死的?”

刑架上的人被死死挡住,谢微星看不清脸,只能听到几道“呼哧呼哧”的粗喘和铁链碰撞的细碎声响。

没得来回答,陆寂不再问第二遍,他一声招呼没打,烙铁突然落下。

“呜呜呜呜呜……”

受刑的人已经痛到无力喊叫,反而发出一种如野鬼呻吟般的声音,夹杂着烙烫皮肤的“滋滋”声,在空旷的地牢中越传越远。

听见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谢微星眉头狠狠皱起,头皮也一片片发麻。

张显忠的死也跟梁鸣泉有关?

“风炎。”

陆寂将烙铁丢进火中,一旁风炎立刻递上一把形状奇特的匕首。

韩子晟又忍不住凑过去,一字一顿道:“凌、迟、刀。”

谢微星屏住呼吸看向那头。

陆寂只割了一下便住手,有人端着水盆上前,待他将每一根手指都洗干净,又递上一张布巾和一小罐用来搽脸的香膏。

香气夹杂着血腥味,说不出的怪异。

陆寂慢条斯理将香膏搽到手背,低头嗅了嗅,还是不太满意。

而就是这一低头的瞬间,刑架上的人露出半张煞白的脸,待看清那人样貌,谢微星脑袋“轰”地一声炸开。闻廉?

青成不是说他逃了吗?为何会出现在大理寺狱?

“风炎。”陆寂又挖出一大块香膏,在手背手腕涂开,吩咐道:“回府去给本王拿件换洗衣裳,别叫他知道。”

“是!”

风炎从另一头离开,而陆寂已经走去瞧不见的角落。

整副刑架暴露在谢微星眼前,他这才看清上头不止挂着闻廉,还有一个血肉模糊半死不活的人。

“是西门梓。”韩子晟一眼便认出来。西门梓?

谢微星眉头皱得更深,西门梓怎么也在这里?

“当啷”一声,西门梓从昏迷中震醒,他被刑具折磨得意识不清,嘴里喃喃喊着“王爷饶命”。

谢微星听见陆寂在捻佛珠。

“继续。”

“是、是……”西门梓垂下头去,断断续续道:“是这位,闻大人找到我,请我、请我来长安诗会……还说,愿意扶我做皇上跟前……第一臣。”

谢微星似乎猜到什么,下意识想逃离这里。

“闻大人还说,只要听程大人的话,用不了多久……王爷便会退出朝堂,届时皇上便是掌中傀儡,升官发财,岂不是顺风顺……水……”

谢微星不敢再听,他踉跄着后退,直到背部死死撞上墙砖才停下,紧闭的眼皮剧烈颤抖起来,急促的心跳盖过所有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西门梓的话瞬间将他送回长安诗会那天。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诗会,大家都带着不同目的。

宋九枝自导自演一场刺杀闹剧,这场闹剧没有杀手,只有一个自己打伤自己的受害者,他这样做,目的是为了在陆凭跟前露脸。

而就在宋九枝之前,刚刚发生一件一模一样的事。

无人看见的房间,迟迟没有落网的凶手,同样自导自演的受害者。

程屹安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为了脱去魏书胜之案的嫌疑。

整船人都在监视下,唯独凶手逍遥在外。

谢微星脑海中又浮现陆寂方才的问话。

张显忠是如何死的,问的不是梁鸣泉,而是闻廉。

假扮狱卒去见张显忠的是闻廉没错,可目的不为探望,而是经人授意,取人性命。

要杀木槿的也是程屹安,所以闻廉的刀在看到谢灿时停了下来。

而程屹安必须要对木槿下手的目的……

是怕山湾渠案重查翻案。

这一刻,那些怎么都想不通的事,终于首尾相衔串联在一起。

“王爷!”

风炎的声音重新传来,谢微星从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勉强分辨出几句。

“……没在府上……逃了……摇光轩的是陈大人……”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陆寂的怒斥:“找!”

谢微星突然睁开眼,拉着韩子晟从相反方向逃离。

“谢灿!谢灿!”待出了大理寺,韩子晟才敢高声说话,“你要去哪?好不容易才进去,你不是要见梁鸣泉?”

谢微星神情恍惚,木讷地迈着步子,“去程家。”

一定有人收买了西门梓和闻廉,做下一个完美的局用来陷害,程屹安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信,他要亲自去问。

烈日焦灼,谢微星额头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胸口像是揣了个烙铁,烙得人无法喘息。

见他模样不好看,韩子晟倒担心起来,一步不离跟着。

“谢灿!你这是怎么了?”

“你可是不舒坦?我先送你回摄政王府。”

“谢灿!你答应我那事,可千万别忘了。”

“谢灿。”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穿破街市喧闹而来,谢微星骤然停下,他缓缓转头,程府的马车正停在路边,车窗掀开,露出程屹安笑意吟吟的脸。

“谢灿。”程屹安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谢微星没犹豫,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跟前。

程屹安从车窗中递出一个食奁,笑道:“这是我亲自酿的雄黄酒,程家不外传的方子,你呀,带回去跟王爷一起尝尝,哦对了,里头还有几样野菜耙耙,你爹从前也爱吃。”

谢微星垂眸,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盘羊藤根。

低垂的头颅犹如千斤重,他用力抬起,看着程屹安的笑容,分明整个人都站在毒辣的日头下,却仿佛坠进那万尺冰河,如何挣扎都浮不出水面。

【作者有话说】

不要骂小谢人傻这都看不出来呀,他所有的思考都是把程屹安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压根没往那个位置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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