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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房间里, 化着精致妆容的林寂，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自言自语：“我只要做完这件事, 你就不会出现了, 对吗？”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但林寂听见一道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是、的。”
“也不会再想要强行控制我的身体？”林寂又问。
那声音没有任何迟疑：“是的，我、会、完全消、失。”
林寂垂下眼, 沉思了一会儿, 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 又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淡淡地说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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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 C市有一件事不仅屠版了当天所有的新闻头条, 还上了热搜，热度居高不下，直到半月之后才渐渐地降下来。
那就是，C市最大的房地产老总和他的妻子好心收养当红小花林寂，但不曾想在季家夫妇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后, 林寂竟然心生嫉妒、怨恨, 在拍戏过程中，将季家夫妇的亲生女儿季白星狠心推下二楼。
那场戏是一场争执的戏，但并没有说要将人失手推下楼去, 是以拍摄现场本来是没有安排安全气垫、也没有安全绳的。
只是当天不知为何, 还是有工作人员在下方放置了安全气垫。
也多亏了那安全气垫，两人双双摔落下去, 才没有出事。
原本这事刚发生时，铺天盖地的报道并不是林寂将季白星推下楼, 而是两人在演戏争执中，季白星不小心摔下去，林寂舍命相救。
那窗户矮，不小心摔下去也合情合理，且两人摔下去的时候，林寂确实抱着季白星旋身一圈，自己落在最下方，将季白星好好地护在身上，没摔到任何地方。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推了人，紧张、害怕的情况下能做出的事，于是最开始都在夸赞说，管她什么真假千金的，两人这不是好姐妹，怎么可能会去舍命相救呢？
这戏刚好也到了杀青的阶段，这事本来就该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倒仙》开始上映，在热度最高的时候，有一个无名的账号放出了几张模棱两可、模糊不清，看视角像是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林寂看起来就像是推了季白星。
爆料人的措辞十分小心，却完完整整地描述出了当时的整个过程，且附上了自己的工作牌，证明自己是工作人员。
众人闹到林寂的微博下面，林寂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过了几日发布声明与原本的公司解除了合约，且季家夫妇那边也发了声明，说林寂与他们家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有任何的解释，但这些事实已经摆明了一切。林寂一定是推了季白星的。于是热搜、新闻报道里，林寂从一个舍身救人的人，变成了一个心思歹毒、不知好歹的人。
林寂一下跌入低谷，在大众都以为季家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时候，季家却只是和她断了关系，并说相处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事难以原谅，希望林寂好自为之，若再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定不会轻饶，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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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泥砌的墙院里，一个老婆婆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晒着太阳，眉眼慈祥，嘴角微微带笑，看起来惬意极了。
墙院的门被一个戴着帽子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推开了。
老婆婆头也没抬，也没睁眼，开口就道：“还知道回来啊？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回来看看你奶奶我。”
来人关上了门，往里走了些，才摘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淡然、无悲无喜的脸庞来。
她的眉眼清秀，但带着锋芒，微微一压眉，就是个不怒自威的模样，叫人发憷。但此时却神情放松，细看还有些笑意。
“那我接你去跟我一起住，你不是也不乐意？”林寂说着，走进屋里，将手里拎着的吃食都塞进冰箱里，将冰箱又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老婆婆回头看了一眼：“别买那么多回来，我最近减肥呢！”
林寂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走出来：“奶奶，你减什么肥啊？”
老婆婆哼了一声，摆摆手：“你这小年轻，哪懂我们老太婆的心思。”
“好好吃饭，奶奶。”林寂拿起扫帚，沿着院子正要将院子里扫一扫，遽然听到了院子门响动的声音，她只愣了半秒，就立马丢下了扫帚匆匆进屋，朝着后门走去。
闭眼躺在摇椅上的老婆婆听见这动静，睁开眼，正巧见到院子的门被打开，又来了个小年轻。
她不像林寂那般不爱说话，也不像林寂那般冷淡，没什么别的情绪。
她还没进门，就已经笑眯了眼睛，朝着老婆婆喊：“奶奶！你看谁来啦！”
老婆婆欢欢喜喜地从摇椅上起来，脸上的皱纹笑在了一堆，可依旧是那么的慈祥：“哎哟哟，我的孙女回来了！”
祖孙俩在一起抱了抱，又互相打量起来：“唉，乖孙孙，这次回来没瘦，挺好。”
季白星却皱着眉头：“奶奶你瘦了。”
老婆婆笑眯了眼睛：“你阿婶前几日进城里跟她小孩住了几天，回来就带着一群人要跳那什么广场舞，你奶奶我啊，风姿不减当年，跟着跳了几天，这不最近都是我在教了吗？跳着跳着就瘦了点了。”
“那也得好好吃饭啊。”季白星说着，又提了一大堆的东西在老婆婆面前：“看，还好我早有准备！”
老婆婆噎了噎，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也拿这老多东西来。”
季白星提着大包小包往屋子里走，闻言一顿：“还有谁来了吗？”
“……你阿婶啊。”老婆婆拍拍胸口，语气不变，“你奶奶我教舞教得好，她就带了些吃的来。”
“噢。”季白星进了屋子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我阿婶那么抠的一个人，还会给奶奶买榴莲了？”
“……”
“还是猫山王的呢。”季白星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买的塞进冰箱里，“阿婶这是发财了？”
“……可能吧。”老婆婆决定还是躺回摇椅上，只有不出声，就什么事也没有。
季白星也没再说什么，将东西都放到了冰箱里，在屋子里走了走，最后走到了后门的地方。
她推开门，门外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些许灰尘弥漫，没个人影。
但她猜得到，几分钟前，这里一定有个人出去了。
她闻到了，像是冰雪凝结的，雪团子的信息素的味道。
季白星走到老婆婆前，端了个小矮凳过来挨着坐：“奶奶。”
老婆婆没回她，只是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拍着她的后背，什么话也不说，却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她为什么不见我？”
老婆婆拍着季白星的后背，睁开了那双雾蒙蒙的眼，但她的眼神却清亮，像是能够看穿一切。
但她依旧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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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寂从乡下赶车回去，依旧快要半夜了，她收拾了一下正要歇息，手机却响了起来。
接听界面赫然写着经纪人三字。
林寂没什么犹豫，接了起来：“有戏？”
“嗯……有。”那边声音有气无力的，听起来没少熬夜，“是个新人导演的，演女二。”
“试戏剧本我发你了，林姐你抓紧看看，明早就要试戏。”
林寂应了一声好，却见那边迟迟没有挂电话，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她经纪人是从上家公司跟着她过来的，叫梁桉。林寂本来是想另签公司，那事之后虽然她对外的名声很不好，但又何尝不算是一种流量，愿意签她的公司也很多，只是都想让她继续营销与季家的关系。
林寂不愿意，兜兜转转，她索性将手里剩下所有的钱都拿去自己注册了工作室。梁桉在原来公司就不是她的经纪人，自己找来了，并且主动要求要当林寂的经纪人。
林寂的个人工作室，就这么开了起来。
老板员工，也就两个人。
梁桉倒也勤勤恳恳，从一开始就没有让她去蹭季家任何有关的热度，甚至在真假千金的话题下，努力地降低她的名字。帮她选剧本也很认真，从来只选合适她的，虽然以她目前的咖位，以林寂个人工作室的能力，根本拿不到什么好剧本，但就算是个炮灰、龙套，梁桉都会帮她选择能有一个良好的话题度的。
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有事说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像今天这样，犹犹豫豫的倒是不多见。
“怎么了？这个剧本有问题？”林寂问道。
梁桉看着自己面前的剧本，又看了一眼参演人员，摇了摇头，转向看到另一个综艺的邀请：“不是，剧本没有问题，只是……”
梁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说出口：“对不起林姐，我给您接了个综艺。”
林寂坐到书桌前，刚放下手里的平板，闻言一愣：“什么综艺？”
梁桉望着电脑上的邀请：“身为游子的我们。”
身为游子的我们，是近日大火的温馨向综艺。节目组邀请一些在外工作，或是因为别的某些原因，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的嘉宾，或者是家里亲人已经逝去的嘉宾，去其他人的家里当那个人的孩子、孙子或是别的。
可能是自己前辈的家，也可能是某个工作人员的家里，又或许是朋友的家，又或许是某个孤独的陌生人的家里。
在体验别人父母亲人的温馨的日常里，感慨万千，想起自己远在家乡的家人；又或是两个都孤独的人，借着这个机会相遇，而后留下一段弥足珍贵的感情。
节目组邀请嘉宾，没有任何的限制。可能是某个影后、又可能是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又或许是一个背负着黑料的人。
节目的宗旨就是陪伴二字，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不错的节目。
但对林寂目前的规划来说，并不合适。
“对不起林姐，我看看能不能跟他们商量一下取消。”梁桉也知道现在的林寂一没什么作品，二又没什么综艺感，上综艺根本就是去坏路人缘的，
林寂看了一眼平板上的时间，拦下了梁桉：“没事，不用，这个综艺我可以去。”
“早点睡吧，最近辛苦你了。”
自从跟了她，梁桉估计都没怎么睡过好觉，半夜筛剧本，还要处理各种公关、行程，想来这综艺也是忙糊涂了，接错了。
梁桉抿抿唇，她刚刚筛剧本，回复导演，选来选去一松神就回错了人，等到意识到自己接了个什么的时候，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抱歉林姐……”
“没事，剧本先暂时不找了，这一个角色明天肯定能拿下，综艺也接了，最近放松点吧。”林寂淡淡地道，打开剧本打印了一份出来，准备开始看明天要试的戏，“早点休息。”
“好。”梁桉关了电脑，“林姐明早我来接你。”
“不用，我打车去就好，你最近熬夜太多，要多注意身体。”林寂道，“给你放几天假吧。”
电话挂断，林寂拿了笔出来，在台词上勾画，一边背着一边揣摩语气，不过多时，天就亮了。
林寂简单吃了个早饭，戴上口罩遮阳帽就出了门。
打车到了试戏的地点，就开始漫长的等待，被放假的梁桉过了一会还是来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哪有演员试戏，经纪人不跟着的？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能行。
“是还有别的事吧？”林寂拆穿她。
梁桉一愣，叹了气：“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老板。”
“说吧。”
梁桉迟疑了一下，正要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些许骚动。
梁桉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一眼，急急忙忙地就蹿到林寂面前将林寂完完整整地挡住：“咳，那个你，你低头再看看剧本。”
林寂眨了眨眼，拿出剧本低下了头，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模样，倘若她的手指没有陡然捏紧的话。
季白星走了过去，全程都没有注意到林寂。
等到林寂被喊道进去试戏的时候，季白星才恰好从一旁的房门里走出来，林寂与她视线交错了一瞬，没有任何停留，进了房间。
试戏基本上没什么难度，林寂毕竟是表演系出身，她出来带着梁桉去吃饭。
不大的小餐馆里，此时并没什么吃饭的人。
加上这几日天气炎热，吃麻辣烫的人也并不多，两人买了麻辣烫打包，正在一旁等着，小餐馆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同样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个人样。
“吃什么啊姑娘，那边自己选菜。”老板娘热情的招待。
“好。”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回答。
这声音一出来，梁桉和林寂都听出来了。
是季白星。
好巧不巧的。
“老板，要不你先回去？一会好了我拿回来就行。”梁桉低声道。
林寂微一迟疑，然后还是点了点头，正要朝着门外走去，却和选好了菜过来要煮的季白星碰了一下。
清甜的桃子味钻入鼻尖，让人目光想要绕过耳垂，绕过脆弱的脖颈，望到那后面的腺体。
“啊，抱歉抱歉。”季白星低声说道。
这声音将人浮想联翩的思绪拉了回来，林寂微微摇头，侧过身就出去了。
林寂家就在这附近，七拐八绕地走过小巷子，林寂就要上居民楼，突然收到了消息。她低头打开，发现是梁桉给她发的。
-她突然跑出去了，麻辣烫也没拿，付了钱就走了。
-你碰到她了吗？
突然跑出去……
林寂想到她闻到的桃子味，愣了会神，突然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微微侧头，就看见巷子里毫无头绪乱窜的季白星。
季白星信息素不稳定，季家人都有这个问题。
林寂想了想，看了眼自己挎包里放着的抑制剂，朝着季白星的方向走去。
季白星信息素不稳定这个事，林寂是后来才知道的。拍摄《倒仙》的时候，两人有不少的亲密戏。Alpha都会使用抑制剂，抑制信息素，防止影响到他人工作。
但林寂和季白星一起拍摄的时候，总是会闻到季白星身上的味道。起初她以为是季白星衣物的香味，后来有一日拍摄亲密戏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朝着季白星的耳后蹭去，目光望着那腺体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季白星的信息素。
那晚两人同坐一辆车回去，到家门口要进去的时候，林寂委婉地表示，季白星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
季白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低声地说：“对不起姐姐，我……控制不好。”
“我……信息素不稳定。”
Alpha之间的信息素，按理来说并不会让她们相互吸引，应当是相互排斥才对。可季白星明明也是Alpha，却让她有些想要沉溺进去。
林寂没多说什么，想着自己忍一忍也能过去，可那一幕不知被哪个狗仔拍了下来。她当时表情有些冷淡，而季白星低头和她道歉的模样一拍下来上传，就变成了她堵着门，不让季白星回家，扬言道这是她的家，不是季白星的家。
真假千金的风波一起，真真假假的黑料就在网上越传越神，好像真有那回事一样。
这事当时也闹得凶，林寂深陷妄图将季家真正的千金赶出家门的风言风语中，掉粉无数。
但林寂当时不怎么在意，现在也没什么在乎的。
她走到季白星面前，拉住了季白星，将手里的抑制剂塞到她手里，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要走，又被季白星拽住了衣袖。
“我家不在这附近……你应该住这附近吧？能让我去你家打一下抑制剂吗？”季白星声音低低的，饶是她的眼睛被墨镜遮住了，林寂也能想象出来，那墨镜下，早已洇湿的一双剪水秋眸。
《倒仙》是一部小众向的片子，冲奖去的。
演戏的时候，林寂就已经见过，季白星完全控制不住信息素的模样。
眼睛里水汽朦胧，紧紧咬着牙关，耳根嫣红，她越是极力地忍耐，那信息素就越是想要钻出来，根本就控制不住。
于是就最终哭出来，身子抖着，手也抖着，偏偏就相信她这个并不熟悉的姐姐，相信她不会害她，将抑制剂放进她手心里，轻声地求她。
“姐姐，能不能帮我……打一下抑制剂。”
“我……我控制不住了。”
声音里带着啜泣，泪水早就糊了整张小脸。
可怜兮兮的。
林寂没法拒绝帮她。
“好。”林寂这次依然这样说，她将季白星带回了家。
季白星这次倒没有演戏时那样严重，至少手没有抖，还能自己将抑制剂打进去。
静悄悄的房间里，隔了好一会儿，那清甜的桃子味才消散掉。
出租屋里又响起了开门声，林寂抬眼望去，看见梁桉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份麻辣烫。
“林姐！”梁桉拎着麻辣烫放到茶几上，正要问林寂怎么回了家还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时候，看见卧室里的季白星出来了。
墨镜摘下了。
如林寂所料，墨镜下的眼睛，早已洇湿一片，眼尾是被搓出来的红。
“谢谢。”季白星道，“我先回去了。”
林寂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季白星走了，像是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就是林寂。
梁桉张大了嘴巴，看着季白星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又缓慢地转过头去望着一脸冷静的林寂。
她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词语：“你、你，她……”
“你把她那……那个了？”
林寂正在摘帽子，闻言一帽子敲在了梁桉的头上：“胡言乱语，扣工资。”
“我！”梁桉想着刚刚季白星的模样，“不是，人都那样了！眼睛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的样子！而且身上信息素也很乱……”
梁桉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林寂敲了一下。
“两个Alpha，你在想什么？”
梁桉闭了嘴，吃了几口麻辣烫，被辣得狂喝了几口牛奶，想起了什么又嘀咕了几句：“两个Alpha又怎么了，那要是想在一起，两个Omega都能在一起呢！”
“哦对了林姐，我来本来是想说，早上刚刚看到消息，您今天试的这戏，季白星是特邀。”
林寂咬了一口肉丸子，香辣的汁水流出来，钻入唇齿间，林寂差一点被呛到，闷咳了几声，说了句：“嗯，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