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梓宁之前并没有介入这件事情,她和她叔叔一家联系也不算紧密,也就是说杜双余那边的人并不认识卞梓宁,而之所以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是杜双余的一种做贼心虚的条件反射,谁要是和自己有了联系,恐怕都得要盘查一番。
但若是他们把史德生拦下来,了解到卞梓宁的真实身份,只怕很快就会知道事情原委,那时候卞梓宁和她二叔一家才会真正危险。
陆为民努力让自己心沉稳下来,思考对策,苏谯到宋州就必须要过长江大桥,这是唯一道路,而不走宋州就只能向西进入鄂省境内金梅县或者向东进入皖省的成松县,那更危险,而且还得担心会不会在路上被堵截。
但应该说那边人没有考虑车会往鄂省或者皖省走,他们恐怕也不敢嚣张到公然为了一个尚不清楚的原因就全面大张旗鼓的设卡堵截,即便是他们现在就开始安排,现在正是中午休息时间,也未必来得及。
这个时候陆为民才意识到自己在宋州的人脉和影响力是多么的孱弱,手中竟然没有可供利用的力量,而这也同样是尚权智他们的短板,来了宋州这么久,对县区这一级的影响依然单薄,而更危险的是要害部门的控制居然还被黄俊青他们牢牢掌控,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即便是省里边不愿意见到宋州局面因为剧烈变动而失控,对尚权智有所约束,陆为民觉得也不能因此而缩手缩脚,自我束缚,其结果就是局面始终摆脱不了被动。
“德生,你往金梅县走!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你会走金梅那边。”陆为民略加思索道:“走金梅那边的路你熟悉吧?”
“嗯,我知道怎么走,他们看样子还不敢直接拦截我,那我就往金梅走了,到了金梅我在和您联系。”史德生也不多话,挂了电话。
陆为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境平静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来苏谯居然会遇上这么一桩事儿,而杜双余竟然敏感到了这种程度,也由此可以看出,那个女孩子反映的情况的多半是真实的,想到这里,陆为民心里更是发沉。
市纪委那边是庞永兵把持,纪登云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气象格局,但是从底蕴和实力上来说都好无法和庞永兵对抗,而市公安局却是孟凡英、涂镇海一党,孟凡英和刘敏知是死党,而目前挂着局党委副书记的副局长涂镇海却又和梅家关系匪浅,可以说市公安局那边基本上成了一家天下,这种情形下,你想要打开局面,做点事情,何等之难?
半个小时之后,陆为民很平静的洗了一个冷水脸,舒缓了一下情绪,然后迈步走出苏谯宾馆,宾馆距离苏谯县委并不远,也就只有不到一公里,除了宾馆大门右行三百米,再走五百米就到了。
路上陆为民接到史德生的电话,说他已经出了苏谯县境内,进入鄂省金梅县境,正在向金石方向行驶。
陆为民告诉史德生在金梅境内寻找一处隐蔽地点,把车牌换了,然后走金石过江,绕行回宋州。
那辆三菱原来就搁了一副昌0的公安牌照,那是他还在阜头担任书记时,地区公安处副处长谢长生帮他搞的,还外带警灯警报使用证,主要是为了有时候走远途方便。
陆为民把三菱交给宣传部办公室主要用这辆公爵王时,牌照和警灯警报使用证也就放在了公爵王的后备箱里,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虽然陆为民认为杜双余还不至于疯狂到跨省追逐或者跨省请求协助堵截的地步,但还是觉得防患于未然最好。
看见陆为民神色泰然的走进苏谯县委大院,走到门口的虢大奎和正在二楼窗户里看到陆为民进来的杜双余脸上都掠过一抹不太自然的表情,不过虢大奎脸上的表情也只是一瞬间飞逝,重新变成笑容,招呼着陆为民,陪同陆为民进入大楼。
一下午的指导学习也显得波澜不惊,陆为民也曾经很隐晦小心的观察过杜双余和虢大奎,包括两位县委副书记——孙友礼和郝仁,但都看不出什么端倪,实际上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观察什么,本来也不可能。
“陆书记,你的车不在?”学习结束已经四点过了,杜双余和虢大奎都很殷勤的邀请陆为民在苏谯吃饭,但是陆为民却婉拒了,“只有麻烦杜书记安排一辆车送一送了,我的车送一个熟人到金石去了。”
“哦,陆书记的熟人是苏谯人?”杜双余笑着问道,面色不变,而虢大奎眼中却掠过一抹惊异。
“算是吧,老家是苏谯的,但是长期在宋州生活,我一个朋友去年调到宋州,应该算是我那个朋友的好朋友。”陆为民笑了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半真半假的道:“中午她来我这里坐了一会儿,要去金石那边,我就说干脆让我的车送了一趟。”
鄂省金石市和宋州西北的西塔县接壤,金石长江大桥和宋州长江大桥都是九十年代初期竣工的跨江大桥,一个是鄂省咽喉,一个是昌省要道,两地相距不过一百六十公里,开车不过两个多小时就能到。
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难得了,谁也不会在不知趣的问下去,杜双余和虢大奎都不再多问,再挽留了一次没有得到同意之后,便由虢大奎安排自己的座驾送陆为民返回宋州。
……
杜双余回到自己办公室,脸色便阴沉下来。
今天中午的事情的确有些意外,那个女孩子跑进了苏谯宾馆,而保安居然没有拦住,而原因居然是县府办副主任赵迒临时到宾馆,安排保安下东西,也就是为陆为民准备一些苏谯的土特产,而那个女子就应该是那个时候进入宾馆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孩子在宾馆呆的时间那么短,自己刚得到消息,陆为民的车就出来了,因为陆为民的座驾车窗玻璃膜贴得很深,所以监视的人也不确定那个女孩子和陆为民在不在车上,只能跟着那辆车,没想到那辆车直接就往金梅境内疾驰,这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辆车就已经进了金梅境内,而这边的车也跟不上那辆公爵王,很快就被甩掉了。
虽然陆为民说得很简单,但是还是给杜双余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陆为民只是来休息一中午,就有熟人找上门来,而且陆为民还专门派车送到金石?这怎么听都觉得有些牵强。
“杜书记!”敲门之后,一个大背头男子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搞清楚没有?”杜双余见男子进来,沉声问道。
“那个女孩子在门口监视的人都没见过,挺年轻漂亮的,但绝对不是以往几次来上访闹事的几个女孩子。”男子干咳了一声道:“公爵王进了金梅县境内我们的车跟不上,后来我也给金梅那边公安局的人打了电话请他们的交警在路上设卡查一查,但是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换了路线,或者就是改了车牌,他们没有发现那辆车,最主要是我们和金梅那边联系不算太紧密,所以他们未必会尽心帮咱们查。”
“你们确定不是那几个女子中的一个?”杜双余略略放下心来。
“绝对不是,这一点我的人可以打包票,那几个他们都见过多次了,连她们家里人他们也都认识,这个请杜书记放心。”大背头男子赶紧拍胸脯。
“那就好。”杜双余点点头,将身体靠在大班椅里,“小心驶得万年船。”
“杜书记,那陆为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您用得着这么怕他么?”大背头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吹着空调,坐在沙发里点燃烟,吐出一口,“宣传部长,不就是举手常委,又是外地来的,才来两个月,乳臭未干的家伙,咱们宋州这边的地皮子他怕都还没踩热吧,能做啥?”
“哼,别小看这个家伙,这家伙不简单。”杜双余显得格外疲惫,脸上老年斑也浮现出来,“这家伙一来就给徐市长来了一个下马威,弄得徐市长差点儿下不了台,只怕就是尚权智的急先锋黑打手,刘书记的情况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我试探性的问了问那家伙,那家伙口风挺紧。”
“刘书记的事儿不要紧吧?”男子显然更关心杜双余口中的“刘书记的事儿”。
“应该问题不大,真要出事了,消息早就出来了,越是这样没确切消息,那就意味着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杜双余相当肯定的道:“放心吧,要不了两天,刘书记就会在主席台上坐着。”
男子这才放下心来,“刘书记能早点露脸最好,要不咱们县里有些人就以为可以翻天了。”
杜双余阴阴的笑了笑,“翻不了天,这两年大风大浪都过去了,还能在小河沟里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