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期一开始,陆为民就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工作中去了。
星期六星期天的两天休整让他心情得到了很大的放松,虞莱和岳霜婷,一个火热狂放,一个柔情似水,身体的疲惫却是压力的释放,陆为民很满足。
张弛有道,方为丈夫。
魏如超给他带来的棘手事儿,也一样要面对,但是魏如超也告诉了他,泽口的问题盘根错节,不仅仅是他和齐太祥两人就能控制住的,哪怕他们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甚至他们现在还得要小心维系,避免一旦出了大的状况,影响到全县局面,但是魏如超也说,这种裱糊活儿实在太让人憋屈,他宁肯长痛不如短痛,当然这也要看市里的决心和合适的机会。
陆为民考虑过,究竟该如何来应对,他还没有考虑成熟。
这不是一两个人,或者说一伙人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带着浓厚体系色彩的群体,当他们把行贿受贿买官卖官吃回扣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时,这就意味着你要动其中一个就是要动他们整个群体,而这需要强有力的威权和有效地策略手段。
他考虑过包泽涵的纪委那边,但是却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要打纪委这张牌,效果未必最好,首先泽口纪委书记就是一个问题,说得好是独善其身,其实就是同流合污,只不过这种同流合污方式上略有不同罢了;其次,泽口情况很具有普遍性,市纪委在没有取得突破性的时机之前,很容易打草惊蛇,毕竟这涉及到的面太宽,人太多。
怎么来突破,或者说来解决这个问题,陆为民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如果要从外围来收集摸排,也一样很容易暴露,泽口人很排外,没有内部的线索出来,你要想打开缺口,难度极大。
魏如超也提供了一些情况,但是这些都是单方面的东西,比如某人给某人送过多少,或者在某个工程上吃过多少回扣,只要你一接触,只怕就会引起对方怀疑,进而断线,甚至还要反咬一口。
泽口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等待机会,但并非泽口就无事可做。
陆为民给魏如超提出的要求就是,局面上小心把控,人事上耐心观察,工作上精心谋划,等待最有利的时机,魏如超深以为然。
宋秋高速公路的问题却不能拖下去了。
市里的调查组报告就摆在陆为民面的桌案上,厚厚一叠,其实情况也并不复杂,就是违规操作,没有按照安全施工方案来,而再延伸上去问题就更复杂了,总包公司违规分包,分包标段的建筑商资质存在诸多问题,而且还不是出问题这一家,这一查连带着整个宋秋高速公路宋州段的四个标段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只不过在这一次出状况的B2标段情况最为恶劣罢了。
按照合同规定,总包商违规分包,甲方有权终止合同,并且按照合同约定要求赔偿,但是这只是合同书面规定,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能够从总包商那里拿到标段的,怎么可能会被终止,更谈不上赔偿问题了。
四个标段中基本上都出过问题,只不过B1标段的问题相对较少,而其他A1、A2和B2标段问题都较为严重,尤其是B2标段情况最突出。
市政府这边拿出来的意见是要求总包商换分包商,对原有的工程路段要进行重新复核审查,确保质量问题,再行施工,但这个建议在最后也留了尾巴,需要根据工程实际情况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并没有把话说死。
当然秦宝华在单独和陆为民沟通时也谈到了她个人的意见,这倒是让陆为民意识到了这位市长不同凡响的魄力。
按照秦宝华的意见,对于总包公司为昌州伟业建筑总公司的这家总承包商要进行处罚,同时不合乎标准的分包商要坚决取消资格,终止合同履行,重新调整合同。
当然这只是市政府的建议,最终除了行政处罚上由市政府职能部门来履职外,其他都还取决于江南高速的态度。
不过相关质监部门在宋秋高速公路多个标段上进行的抽查都出现了问题,按照合同规定,都需要返工,这也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
“为民,你这不仅仅是捅篓子,而是再给有些人捅刀子了。”梁炎笑眯眯吸了一口烟,安详的靠在沙发上,“你知道这些家伙背后的背景么?”
陆为民眼皮子都懒得抬,“用不着知道,自然有人会报上门来的。”
“哟,你倒是挺豁达大气啊,真不怵?”梁炎把烟蒂捺熄在烟灰缸里,陆为民不喜欢谈话时别人抽烟,他不再是昔日那个195厂的小不点,小兄弟了,现在是宋州的一哥,即便是自己也需要仰承鼻息了,梁炎提醒自己,仰承鼻息这话有些恶心,但是却不得不承认陆为民已经具备了让自己也需要小心应对的地位和实力。
“怵就不干了?”陆为民撩了撩眼皮子,“你是干建筑出身的,高速公路万众瞩目,项目三天两头出事故,老百姓和领导会怎么看待地方监管部门?我才来,难道就想要弄出一个大事故让我下课滚蛋?如果开通没几天就出现质量问题,你说媒体会不会盯着不放,会有什么反响?在其位,谋其政,我可不想当一个最短命的市委书记。”
“可你要真的大动干戈,你这个市委书记也未必就当得轻松啊。”梁炎悠悠的道:“连我们昌达作了那么多工作,不是我自夸,在那次竞标中,我们昌达在各方面条件绝对胜出,但也都没有能挤进场,你可以想象这背后的水有多深。”
陆为民瞥了一眼对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宋秋高速项目固然存在诸多问题,但是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漆黑一片,现在市里不也就是一种纠偏么?”
“纠偏?可宋秋高速都修到现在了,这纠偏能起到根本性的作用?不是我说,你们市里边组织质监部门的抽查那都是在挠痒痒,搞建筑谁还不知道?你能每个部位都挨个抽查么?你抽查得过来么?几十公里的标段,你这样走马观花的蜻蜓点水,也就是糊弄人罢了,真正要检验还是得等到通车一年半载之后,你就能看得出来了,谁好谁孬,一目了然,可那会儿早已经成定局了。江南高速那帮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们宋州市里边、省里边打招呼,他们敢不接招?可这出了状况,还不是他们自己来买单?这后边麻烦多了去,修修补补这种事儿最是砸牌子,可人家本来就是草台班子,不在乎这个,捞够了钱就行,要不为什么在定标的时候要有一个资质审查,要求有同等水准业绩证明?”
梁炎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让陆为民也无言以对,市里边能做的就是监督,业主单位是江南高速,江南高速人家都没有吭声,你在那里蹦跶那么起劲儿干啥?你抓住事故吆喝没啥,可要抓住质量问题不依不饶,那就是要断人财路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是要撕破脸红眼的。
见陆为民不吭声,梁炎淡淡一笑:“为民,你别以为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当然也有点儿这方面心理,不过你也清楚,昌达现在重心在房地产开发上来了,宋州这么大个盘子,前景可期,说实话,建筑这一块我也是考虑到开发需要建筑,所以昌达建筑现在主要都是在围绕昌达地产干活儿,昌达地产的项目,昌达建筑自己都干不完,我没那么好的精神还去折腾别的……”
“得了,我还不知道,现在给你一个公路项目,你会不感兴趣?修路和修房子的利润率能一样?”陆为民似笑非笑的刺了对方一句。
“行,行,我承认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现在有公路和桥涵项目,昌达建筑也一样要去竞标,可都知道公路和桥涵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到的,资质、资金、过往业绩、人脉背景,这些都得计算进去,这是起码规则,可有些人为了捞钱,起码的条件都不具备,就要伸手进来捞钱,这有些过了,但话说回来,人家敢超越规则进来,就没有仗恃?谁都不傻,敢来,就有底气,所以宋秋高速里边龌龊事儿我比你清楚,可如果不是你问起我,我说过一句么?在你们丰州要建桥修路,那得要垫多少资,垫多久资,可宋秋高速呢?可想不过你也得想得过,人得知足,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儿,把人家搞下来了,我就能干么?不行,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经营好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梁炎的话让陆为民也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