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回想起那一晚坐在车里看到陆为民从容淡定的步入单元门中,而后方刚下来和自己的一番话,恽廷国心中也是无限感触。
他不确定季婉茹和陆为民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可以肯定以陆为民当时之身份,只要知晓了季婉茹的情况,也绝不可能和季婉茹有什么将来,顶多也就是和陆为民有点儿和自己一样见不得人的私情罢了。
但是就是这种说不出滋味竟然让恽廷国有点儿食不甘味的感觉,一种让他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季婉茹明知道她不可能和陆为民有什么未来,却愿意和陆为民一个穷县县长搅合在一起,也不愿意和自己再续前缘,这种羞辱感让恽廷国相当的不好受,也让他对季婉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有些失常,一直到张静宜落入彀中方才稍减。
之前他从未将陆为民放在眼里,在他想象中,陆为民无外乎也就是凭藉了夏力行的余荫,再加上在县长位置上利用了夏力行留给他的一些资源,所以才能让双峰那种穷乡僻壤翻身大变,但是当陆为民升迁到阜头担任县委书记之后,恽廷国的观感就有些发生变化了,夏力行已经离开了昌江,纵然在有点儿剩余资源,也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县的崛起,而阜头的高速发展即便是在全省也是让人刮目相看,哪怕它的经济总量基数再低,但是连续两年的翻番式的增长,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换了自己一样未必能行。
而陆为民从阜头跨越式跃升到宋州担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之后,恽廷国顿时觉得自己以前是小觑了这个家伙,如果说在县处级干部岗位上陆为民只能说是崭露头角的话,那么一般跨入副厅级干部岗位,那就非比寻常了,他从正处级干部走到副厅级干部岗位,足足用了七年,而且已经是相当快的了,而对方仅仅用了四年多时间。
按照这个速度,对方步入和自己一样的正厅级干部岗位,只怕也是指日可待,这不由得他不感到心惊。
正当他用一种警惕审慎的目光观察着这个家伙时,这个家伙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宋州市的常务副市长,虽然级别未变,只是工作分工发生了调整,但是同样坐在昌州市常务副市长位置上的他却深知这里边的巨大差异。
他从市委常委、经开区党工委书记位置上走到常务副市长岗位上,用了整整四年,而对方只用了几个月时间,虽说其中有机缘巧合的因素,但是若是没有深厚的底蕴,就是机遇到来也会和你擦肩而过,恽廷国很清楚这个道理。
当宋州市这个城市总体规划方案出来时,他就知道陆为民又不甘寂寞了。
连恽廷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关注起宋州的情形来了,要说宋州的经济总量97年还不到100亿,去年也不过120亿,距离昌州的412亿还差之天远地远,但是恽廷国却总觉得又那么一丝不安,也许是因为都是常务副市长的缘故,这种角色对位让人下意识的产生一种警惕感。
宋州去年的两个大项目恽廷国口说无关大局,但是内心却清楚,这两个项目及其附属的关联项目,足以为宋州增加四五十个亿的产值,如果进一步扩张发展的话,达到七八十个亿的产值也不是不可能,这对于宋州来说几乎就是一跃上了一个大台阶,直逼排在全省第三位第四位的青溪和桂平,距离第二的昆湖也并不遥远了,这几乎就是重新改变昌江经济格局的一笔。
如果现在宋州这个城市总体规划设计方案能够按照宋州自己所描述的那样美好推进,那么恽廷国可以断言,宋州经济超越昆湖也不是什么虚幻,而是会在三五年内变成现实。
关键在于这个方案能不能像宋州自己描述那样真的变成现实,恽廷国手指在茶几上无意识的轻轻敲击着,那份方案和宋州方面所做的表述他都看过几遍,同样他也知道莫书记也很重视,也同样看过几遍。
莫计成的嗅觉还是相当敏锐的,当宋州向省委提出要打造长江中下游结合部节点城市和昌鄂皖结合部区域中心城市这个构想时,就意识到了宋州的这个构想已经对昌州的地位构成了极大威胁,虽然这还是一个远景构想,但是如果昌州不加以重视,那么就必定会付出代价。
一旦对昌州地位形成威胁,那么省里的各项资源就会有所倾斜,昌州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面对其他地市的竞争时游刃有余的占据主动先机,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各种政策资源指标的分配,省里就不会在一味向昌州倾斜,这一点谁都明白。
要想继续保持这种主动先机,那么昌州就必须要巩固对省内其他地市的绝对优势地位,让其他地市难以望其项背,而要实现这一点,既需要昌州自身的努力发展,同样也要从其他方面来挤压省里因为宋州提出这个构想打动省里可能给予宋州的各种资源倾斜和支持空间。
听起来有些残酷而现实,但却是最真实的一面,手快有,手慢无,你多占一分,那么他就少占一块,就像财政补贴或者土地指标一样,给昌州多了,那么给其他地市就可能少了,就这么现实。
……
“你一个人坐这里发呆?”张静宜到来时,看见恽廷国一个人出神的望着窗外,这里是恽廷国最喜欢来的地方,偏处一隅,一个折叠门将这一角与周围环境隔离开来,宽敞的落地玻璃让阳光可以尽情的洒落在靠窗这一片地摊上,而坐在靠里边的沙发上,可以尽览湖光秀色。
搁下坤包,张静宜抹了抹额际散落的发丝,见对方没有吭声,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想事儿,想得有些出神。”恽廷国回过味来,微微笑道,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还在忙后天的会议方案?”
“嗯,催的急,东西多,要准备齐全,不能出差错,不敢疏忽啊。”张静宜淡淡的道:“什么事儿让你想得那么出神?我看你脸上的表情好像很有些古怪啊。”
她是先于恽廷国调到昌州市政府办公厅的,不过两个人相隔时间不太长,三个月后,恽廷国就出任昌州的常务副市长了。
恽廷国笑了笑,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你说呢?”
张静宜立即反应过来,微微蹙眉,“宋州那个城市总体规划方案?不至于吧,你不是说宋州那个方案有点儿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了么?怎么还让你这么牵肠挂肚?至于么?”
恽廷国摇摇头,“不能完全那么说,我认为宋州的这个方案从常理来判断的确是有些问题的,用大量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来拉动,但这需要建立在财政供给具有相当实力和产业基础有足够雄厚底气的前提下,我觉得宋州现在还不具备这个条件,他们有点儿揠苗助长的感觉,但这只是我个人看法,难道说宋州市委市政府一帮人就看不见,还是被冲昏了头脑?”
张静宜笑了起来,“那你究竟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想不通,总觉得有问题,但是又觉得对方不可能这么不智,所以感觉很矛盾。”恽廷国自我解嘲的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宋州这个构想这么感兴趣了。”
张静宜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个方案好像是陆为民推动起来的,为民这个人我了解,胆大妄为,但是还有一句话,谋定后动,所以我觉得他既然要推动这样庞大一个规划实施,也肯定有他的仗恃。”
“也许吧,所以对比我们昌州的城市总体规划,我就觉得有点儿汗颜,莫书记吃饭的时候也问起了宋州的这个规划,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感觉还是有些触动,我也在自我反思,是不是我们昌州的规划有些保守了滞后了?但是我又觉得我们昌州的情况和宋州不一样,面临的问题也更多,如果却学别人,也许就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了。”
恽廷国也有些苦恼,吃饭时候莫计成虽然没多说,但是他感觉得到莫计成还是被宋州的这个规划构想给触动了,而且触动还不小,否则他不会在前一段时间才和自己谈过这件事情,今天又专门提到这个问题,以往他可从来没有把省内其他地市那些动作放在眼里,都是盯着南京、武汉、重庆、成都这样的城市作为追赶目标,最次也是长沙、合肥、郑州这样和昌州条件相若的城市,但这一次恽廷国感觉到莫计成的表现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