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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啼笑姻缘

北朝纪事 绿梅枇杷 4462 2024-10-20 11:03:29

“五叔觉得豆奴与二娘和离是他的责任。”周乐这样转述与嘉语听。周昂来找他, 当然还是因为尉灿的缘故。

周乐因为娄氏流产恼了尉灿,上次去谷城也没有带他,结果阴差阳错,让他躲过一场死劫;后来回京, 尉周氏求了他,仍用作护卫,却不肯再管他与娄氏那摊子烂事。他不管, 自有娄昭来管。

娄昭是个干脆人, 既然到了这份上, 就做主给他二姐和离了。娄氏却也不肯回家寄人篱下——半夏是嘉语的婢子, 她不愿意看她脸色。她是自幼信佛, 娄昭托了周干,让她暂住宝光寺里陪周太后。

从前周太后被拘在百鸟园,境遇困窘, 嘉语就照拂过她,后来昭熙登基,嘉语回京, 就替她上了陈情表, 追封了太后。先姚太后是恨死了她,如今这位姚太后却没有太多说话的余地——但凡与先姚太后有关,她都得避嫌,免得招人记恨。

早年周乐落魄, 被族人瞧不起, 心里头闷气, 误打误撞跟着周太后的子侄混过,其实并不十分认可这些异域同族——但是周干、周昂兄弟是认的。进京之后,嘉语陈情表一上,他们便派了人去宝光寺接周太后。

周太后没想到嘉语还记得她——就更不会想到当初那个小丫头竟然一跃成了长公主。她是世宗的第二任皇后,二十余岁没了丈夫,便被囚进这里,暗无天日过了十余年。自不愿意再回宫——何况如今宫里的太后仍然姓姚。

也不想去这些有名无实的子侄家中养老。仍住宝光寺里。昭熙派了宫人过来服侍,待遇自然不是从前可比。

也是人结人缘,娄氏却很讨她喜欢。

周昂来探望姑母,次数多便碰见了。起初大为惊讶,后来打听得尉灿与娄氏和离始末,心里头便很过意不去。平心而论,娄氏容色不是太出众,家世门第也比不得他。但是为人爽利,不卑不亢,自有一种风度。周昂很喜欢这一点——和他那个风流倜傥的二哥不同,大多数女子看见他是有点怕的。

他原想直接上娄家提亲——他不靠家族恩荫,婚事自个儿能说了算,但是又打听到尉灿其实常来,有时候还带儿子过来,分明是余情未了。尉灿是周乐的人,说起来也是他的侄孙辈,因不得不过来与周乐通个气。

嘉语闻言,只问了一句:“这事儿娄娘子知道吗?”

周乐:……

“娄娘子的意思都没问过,他来找你做甚?”嘉语整个人都被震惊了:周乐这位五叔的脑回路从来就没正常过。以娄氏的个性,难道他以为她的婚事,是娄家能说了算?

周乐干咳了几声:“我这不是在求教娘子吗,让谁去探这个口风合适?”

嘉语心里盘算了片刻,半夏不行,她这会儿还在冀州呢,据说是有了身孕,娄昭担心舟车劳顿,没让她回来;娄氏的生母是早没了,继母生分,又是长辈,她出面事情就没了回旋余地,也不合适……忽地灵机一动,笑道:“为什么不让二婶去呢?”

她从前一直呼崔七娘“七娘子”,后来跟周乐成了亲,只得改口。

周乐也觉得好。

嘉语又问:“那豆奴那里,郎君打算怎么和他说?”

周乐一脸牙疼:“娘子是他自己娶的,也是他自己弄丢的,我又不是他爹,还能管他一辈子——他要是不服,可以去找我五叔打一架。”

嘉语:……

嗯,如今洛阳城里打得过周昂的人,掰着指头能数出来——她这位郎君肯定不在其列,就更别说尉灿了。

仍提醒道:“豆奴是有点一根筋,你留心了,莫让他闯出祸来。”

周乐叹了口气:“那就索性放他出去,有机会立点战功也好,我身边有桃枝就够了。”又亲了亲怀中小儿:“以后可不能学你表哥……学也不打紧,阿爷管你一辈子。”小儿呀呀应声,竟像是在附和父亲一般。

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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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干听说弟弟想娶娄氏娘子,不由吃了一惊,不是太满意。

他觉得以周家如今的声势,弟弟该求个五姓女回来。周乐不好多劝。周昂在他二哥面前一向服服帖帖,这会儿却说道:“家里已经有二嫂,再娶个回来,二哥就不怕一山不容二虎?”周乐听了大笑。

周干也忍不住笑了:“把你嫂子比作老虎,仔细她捶你!”从前崔七娘是一心盼着他能抱上她娘家那条大腿,他也委曲求全过;后来周乐进冀州,给了他别的选择。崔七娘拦不住,就只能从善如流。

如今他名列三公,自非昔日可比,但是两人感情反而不如从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梗在其中。进京之后他纳了两个妾,说不上宠。七娘没与他闹,却舍了一个贴身婢子给他。不知怎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概人总是这样,想得到点什么,就会失去点什么。

他自小胸怀大志,求娶崔氏,不是没有算计过——虽然并非没有真心。他这个弟弟小他近十岁,打小跟着他像条尾巴,走的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路子。他生性里有那么一点天真烂漫,别人也羡慕不来。

就拿娶妻来说,换一个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娶娄氏。娄氏曾经是尉灿的妻子,尉灿什么人,尉家是他周家姻亲,尉灿是他们晚辈,还晚两辈——他好意思吗?就更不说娄氏年长于他,又生育过,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了。

也亏得周乐纵着他。

周干瞪了周乐一眼。然而自个儿仔细想想,竟也是不能拒绝。他弟弟难得看上一个人,也是难得求他。想必是真心喜欢——便纵然像他与七娘那样,如今淡了,但是当初——至少当初是欢喜过。

周干这里点了头,崔七娘自然不会反对。周干还有顾虑,这对她却是件好事。娄氏她从前见过,不难相处。她身份原就远不如她,再加之二嫁,自然不能在她这个长嫂面前托大。周家这个家,还该是她来当。再加之如今娄、段两家势头见好,这门姻亲是百利而无一害。

阿曦之后,她又生了两胎,一男一女,如今膝下诸儿环绕,夫婿仕途得意,她再没什么不顺心。至于纳妾——两个鹌鹑似的的东西,也值得记挂?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果然挑了时间去宝光寺,与娄氏说了。谁想娄氏只是摇头:“武城县侯错爱,二娘不敢当。”

崔七娘问:“二娘可是嫌了我家小叔模样儿不俊俏?”

娄晚君简洁地道:“夫人过谦了,武城县侯虽然不俊俏,也自有男儿气概。”

“那又为什么?”

“娄二无心再嫁。”

....................................................................

崔七娘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周昂一声不吭出了门。他脚力健,太阳还没有下去就到了宝光寺。周太后这里是他常来,侍婢自然不十分拦他,直闯了进去。娄晚君正在陪周太后用饭,看见他进来,眼神明显一慌。

周太后责备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连通禀都来不及——绿夭,给武城县侯设座。”

“我不坐!”周昂大声道,“我就过来问娄娘子几句话。”

周太后“咦”了一声,再料不到这个,一时竟抿嘴笑道:“二娘,你要听他说吗?”她年届不惑,这一笑之间,竟隐隐昔日风情,纵娄氏满腹心事,也不由心里一动,想道:怪不得都说她从前是个美人。

口中只管答道:“我与武城县侯,却没什么可说的。”

周昂道:“那是谁与我嫂子说,我虽然长得不俊俏,也自有男儿气概?”

周太后大笑,推了娄晚君一把:“去,出去与他说个清楚!”

娄晚君:……

周太后发了话,她不得不跟他出来。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边出了月牙儿,风沉沉的,握一手的凉意。

周昂问:“你不肯与我好,是因为还惦着阿乐吗?”

娄晚君是很想赌气回一句“是又如何”,但是想到他与周乐的关系,她应了这句,后患无穷。便只诚恳说道:“有负武城县侯错爱。”

周昂杵在那里,像只困惑的大熊:“但是他和三娘子好得很!”

娄晚君:……

“……才生了孩儿,我前儿去看过,那娃娃长得白白胖胖,像佛前的化生童子。”

娄晚君:……

她知道这是个浑人,说的话就没一句能听的。要不是打不过他,她真想给他一耳光。这时候却只能嘲讽地笑了:“武城县侯是要我上门去道贺吗?恐怕大将军和长公主还不愿意见我。”

“不会的。”周昂认真地道,“三娘子没那么小气,阿乐也是。娄娘子不必担心,就是咱们的亲事,他们也不会反对。”

娄晚君:……

这人的脑子已经直接跃迁到“亲事”上去了。她之前说的“有负”、“错爱”,他就一个字都没听懂吗?

娄晚君几乎是气急败坏:“我的事,轮得到他们来反对!”

“那敢情好!”周昂大喜,“日子娘子你订!”

娄晚君觉得自己要疯了。

....................................................

周乐后来辗转听说了,差点笑疯:大概也只有他五叔这等胡搅蛮缠才能治得了娄晚君。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但是横竖尉灿是不能留在京里了。便举荐他为北豫州刺史。因知他并无治世之能,便又配了裴简为长史、辛正为别驾,给他们以管束、规劝之权。尉灿只要安安分分做个菩萨就好。

尉灿磨磨蹭蹭不肯走,到委任状下来还央他母亲去求周乐。周乐简单地问尉周氏:“阿姐还指着豆奴再成家吗?”

尉周氏道:“那是自然,总不能他年纪轻轻,就从此一个人过吧。阿伽今年才四岁,哪里能没有娘亲。”——阿伽是尉灿与娄氏的儿子。

周乐又问:“那阿姐想要个怎样的媳妇?”

尉周氏忸忸怩怩道:“从前娄氏……我是极喜欢的。”

周乐心里道喜欢还闹成这样,口中只道:“豆奴从前不像话。如今不改过自新,无论再娶新妇,还是指着二娘回心转意,都不可能。他留在京里,隔三差五去缠二娘,能有什么长进,还有什么好人家的女子肯嫁他?”

尉周氏:……

兴和四年二月,尉灿不得不收拾了东西去北豫州上任。同行的除了别驾、长史,还有亲友赠送的幕僚,譬如李时举荐了他的表姐夫杜遥。

四月,武城县侯周昂迎娶娄氏。

.............

五月,嘉言回京待产,嘉语和昭恂出城二十里相迎。

姐弟三人有年余未见,嘉语和嘉言都掉了眼泪。昭恂如今既已经出宫开府,便自认为是成人,不肯学小娘子哭哭啼啼。嘉语担心嘉言有孕在身,赶忙就止住了。又抱冬生出来给她看,肉团团一只,眉目里能看出周乐的影子。他才学了说话,尚吐字不清,叫一声“姨姨”,喜得嘉言眉飞色舞。

嘉语问她一路行程,饮食起居,嘉言都一一答了。

嘉语道:“虽然说边镇苦寒,但是这舟车劳顿,如愿又没时间送你,何必千里迢迢回来。你要是需要人手、衣物用具,捎个信,我这里尽可以给你送过去。”其实之前嘉言成亲,太后就已经挑够了人手。因嘉语并不能明白她妹子为什么要吃这个苦头。嘉言低声道:“边镇不是太稳,郎君怕打起仗来顾不得我。”

嘉语先前收到消息说嘉言要回京待产,便怀疑是这个缘故,如今瞧嘉言面上颜色,便知道情况恐怕比她之前料想还要严重。

姐弟三人直入宫中。

昭熙下朝,留了周乐一起回宫。进门时候太后正怜惜嘉言瘦了、脸色不好看,上赶着问她想吃点什么。

昭熙闻言不由骇笑:“活像如愿会亏待她似的。”

太后也忍不住笑了:嘉言知道自己远嫁,母亲不会放心,起初每隔几日便有信回来,逢年过节备礼也丰厚;到兴和三年,方才渐渐见疏。因独孤如愿待她如何,太后也是清楚的。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饭。

太后久不见女儿,兴奋过了头,眉目里便有些倦意。昭熙便带了一众弟妹告退。嘉语和周乐带冬生告辞出宫。

昭熙原是叫嘉言歇过一日再来禀事,嘉言却不肯,昭熙只得带她去了书房。嘉言开口便道:“柔然与长安结盟了。”

柔然不会安分在意料之中。自世祖神麚二年远征漠北,九击柔然,柔然可汗忧愤而死之后,柔然拱手称臣。多年来,有六镇镇守边境,虽然偶有越境劫掠,祸不及中原。后来高祖移京洛阳,专心经略南下,边镇地位一降再降,及至于正始年间连续饥荒,柔然吞并高车国,又趁着云朔之乱扩张势力,到兴和元年,柔然控弦之士已经多达十万。这也是独孤如愿和嘉言上次深入漠北遇险时候发现的。

整个燕朝都被夹在吴国与柔然之间。

洛阳与长安同样要面对这个问题:别说三线开战,两线都撑不住。双方都想着攘外先安内,或用猛将镇守,如昭熙;或虚与委蛇,如元祎炬。然而嘉言这次回来说,长安已经与柔然媾和,长安送了宗室女去柔然和亲。

昭熙乍闻言,气得脸色都青了:世祖子孙,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然而到细细问过柔然的人马之后,昭熙也只能沉默。兴和二年秋的那场战争中,他的损失实在不算小,如今元气未复。一旦对柔然开战,长安和金陵都不会对他客气。哪怕抢一把就跑,也是他不能承受。

他心里也明白,柔然如今扬言要战,非往常劫掠可比,要打,就是倾国之战。以独孤如愿的性格,但凡守得住,都不会让嘉言回来。打仗这件事是讲究实力的,除非被逼到绝境,不然没有人愿意背水一战。

次日朝议,昭熙把事情抛了出来。满朝臣子议来议去,还是只能和。昭熙便以襄城王昭恂为正使,郑隆为副使出使柔然。

消息传到后宫,太后便知道卢氏那门亲事是不成了。不由大为可惜。又舍不得幼子长途跋涉,然而她也知道,这是昭恂的立身之本,要没些才干傍身,没有功劳进阶,昭熙就是想用他,也不见得好用。

昭恂更跃跃欲试,脸上都放出光来。嘉言笑话他:“三郎这回得以出门,倒像是去了笼头的马,可劲儿撒欢。”

昭恂嘻嘻直笑。

嘉言交代了一些路途事项,又调了亲兵护卫。

五月中,昭恂与郑隆动身出发。

.............................................

周乐与嘉语笑话说:“你阿兄这是拿三郎去和亲啊!”

嘉语斜睨他,只管笑,周乐被她笑得身上都不自在起来:“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啊,马不知脸长。”

“我脸哪里长了,啊?”周乐气咻咻地道。

“那郎君不妨猜猜,从前柔然要与我朝和亲,该指派谁去?”

周乐哑然,不由心虚道:“我又没篡位,和亲还不是你们元家出人。”

“宗室女我元家出了,人家还个公主过来,难不成我元家出了女儿还要出儿子?”周乐下意识看了看边上还在傻笑的儿子:“不会吧。”他心里想,他从前成亲早,柔然公主也不可能屈身为妾,多半是用了儿子顶缸。

嘉语抱起冬生,笑吟吟道:“没逼得大将军肉身布施,已经是可汗手下留情了。”

周乐打了个寒战,连妻子、儿子一块儿搂住,亲了亲嘉语的面颊,却问:“那柔然公主可生得貌美?”

嘉语啧啧道:“人家才几岁的小姑娘,大将军这就惦记上了?”

周乐哈哈大笑:“不是我惦记,是长安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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