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点值得高兴的吧, ”站前广场，莱纳德尝试着想拦下一辆计程车，“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参与外星科技的研究。”

“也有可能是生前最……”

“闭嘴！”

原本想要买票直接赶回帕萨迪纳, 但售票员不巧在刚才的袭击里被子弹击中，这会儿她已经自己打车去医院了。

不考虑整件事有多不合理，谢尔顿和莱纳德只能接受现状。

由于浪费时间回了一趟售票大厅, 这会儿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 就连车都越来越少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芭芭拉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遇到他们。

“其实有很多方面的原因……”莱纳德不想说他们因为害怕想直接离开哥谭。

芭芭拉已经得到阿卡姆发生爆炸的消息，哥谭所有市民大概也收到了短信提醒, 考虑到他们两个都是外来的, 可能不了解情况, 芭芭拉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们最好在晚上之前找到地方住。”

对于这种一般只会在恐怖电影里出现的台词，莱纳德和谢尔顿绝对深信不疑：“我们一定会。”

毕竟电影主角不听劝的时候一定会撞上大麻烦。

况且这里可是哥谭。

虽然戈登已经因为阿卡姆的暴动而离开, 但他还是在这里留下了人负责送自己的女儿回去, 芭芭拉不会拒绝来自自己父亲的关心。

况且她确实要快点回去了, 布鲁斯他们会需要她的。

-

布鲁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蝙蝠洞，他暂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任何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林肯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只单纯因为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而且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很开心。

况且，林肯看起来并没有身受重伤的迹象。

一边紧急换着铠甲，布鲁斯一边忍不住回忆关于林肯的所有事。

从最近开始。

超级电脑监控里，林肯跌跌撞撞地走出楼道, 摇摇欲坠地跪在地面上，当时他看起来如此虚弱。

再往前。

楼顶天台那次, 他将林肯遮挡在自己的披风里，近距离观察下, 他明明看到了林肯·马奇无比苍白的脸色。

而那天，恰好就是利爪袭击韦恩庄园之后。也恰好就是猫头鹰法庭被覆灭之后。

他明明看到了林肯的状态有多差。

为什么当时忽略了这点？

越是回忆，布鲁斯越是怀疑。

或许今天他该干脆一点确认过林肯身上究竟有没有伤的，如果真的是……如果他真的是小托马斯，真的是自己藏起来的弟弟。

他不能让他的兄弟一个人忍耐着那些痛苦。

但阿卡姆的爆炸以及那些逃出来的罪犯，蝙蝠侠的责任感让他无法抛下这些，如今只能尽快解决阿卡姆的麻烦，然后再去找林肯确认。

[神谕加入频道。]

蝙蝠车上，布鲁斯呼吸一滞，他几次张嘴，最后才终于说得出话：“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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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的离开顺便也将那阵窒息带走。

现实和真相，这两者永远是最伤人的利器。

至少对于托马斯来说，认清自己对于布鲁斯来说并不重要所带给他的悲哀，比如今身体上的所有伤痕都要难以忍受。

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好像都没有意义，就仿佛是在演一出沉默的独角戏。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在意他做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承受了什么。

没有人在意他的期待，没有人在意他的付出和爱。

他的伤全是他自作自受，他的希望落空是他奢求太多。

或许真的是这样。

他想要的太多了。

布鲁斯从来没有义务为他的期待负责，也从来不必给他任何感情上的反馈。

只要不被厌恶，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能在微末处为蝙蝠侠或者布鲁斯提供哪怕一点点的帮助，他也算没有白白活到现在。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托马斯扶着桌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耳边不时有爆炸声和枪声传来，他并没有关窗，比起寂静，这是他更熟悉也更喜爱的声音。

他应该感到亲切，就像以往每次听到时一样。

原本该是如此。

但——

只要想到蝙蝠侠不喜欢，只要想到这些会给蝙蝠侠带来麻烦……

最要紧的是，那些人竟敢对着布鲁斯举起武器。

内心忍不住有烦躁和毁灭的欲望传来，当它们在内心点燃的时候，身体上的伤痛就好像往上浇了一层油。

以往的十几年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些人给布鲁斯带来过多少伤害？

单是这样的想象就让他坐立不安。

[至今为止，我依然因为这些失去而彻夜难眠。]

刚才布鲁斯说过的话骤然出现在托马斯脑海里。

他的哥哥用带着遗憾和悔恨的语气，清清楚楚地向自己倾诉了他的痛苦。

布鲁斯很难过。

或许刚才得知自己不被重视让托马斯感到心酸又悲哀，但现在，愤怒翻滚在他的五脏六腑。

有人敢伤害布鲁斯。

竟然有人敢伤害布鲁斯。

急促的呼吸让托马斯的胸腔无法克制的疼起来，疼痛将他被燃烧殆尽的理智唤回。

凭他现在的身体，就算他想要将那些让布鲁斯难过的人统统除掉，他也没办法办到。

平生第一次，他竟然开始设想，要是……要是他拥有如同利爪一般的身体，永远不会累，不会受伤。

哪怕那曾是他最不屑的怪物，曾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存活方式。

但皱眉思索片刻，托马斯还是因为利爪无法耐低温的弱点而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需要他放弃“人”的身份的地步。

想要解决那些伤害过布鲁斯的人，也只需过等到他的身体自行恢复的那天而已。

-

医院里，吸入了少量致命毒气的薇奇·维尔经过抢救终于醒了过来。

她记得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记得林肯·马奇努力拽着她将她往外拉的画面。

而她活下来了。

“他怎么样？”薇奇·维尔嗓音干哑，但还是拽住了旁边的护士，“林肯·马奇，他怎么样？”

护士小姐知道薇奇·维尔身上发生了什么，因此也不意外她会这样问：“马奇先生没有事，请安心修养吧。”

安心修养？

怎么安心修养？

濒临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薇奇·维尔第一次清楚感觉到危险环绕在哥谭每个人身边，死神的镰刀随时都会挥下。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还好送医及时，您也没有吸入太多毒气，因此只要好好修养，您的身体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薇奇·维尔只听到了前半句。

她只昏迷了一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距离市长选举开始，也只剩下三天。

忍耐着虚弱，她将病床撑起来，拜托护士小姐将自己的笔记本拿了过来。

病床上，她写下了市长选举之前最后的一篇报道。

[我差点死在一场暗杀里。

一场，针对林肯·马奇，针对市长候选人之一的暗杀。

每年的城市犯罪率统计里，哥谭都高居榜首。大概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这里，因此对于这种若有若无的危险已经足够麻木，以为这就是生活。

就好像悲剧真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我们才能真正将它放在眼里。

但悲剧不会降临在每个人面前，它总是悄悄发生，然后让亲历者成为统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在亲眼见证残酷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正视如今扭曲社会的机会。

我是幸运的。

林肯·马奇救了我。

他没有在满是毒气的房间里抛下我独自求生，没有任由昏迷的我死在那里。

因此我有机会在医院的病房里写下这些。

如同我一样被无缘无故牵扯进危险里的人有多少？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有机会活下来？

没有人做过这样的统计，但我相信，在哥谭，这绝对不会是个小数字。

而当你不幸陷入如我一般的处境时，谁来拯救你？

正如我所说，在亲眼见证残酷的时候，我看到了我们被扭曲过的意志。

危险和死亡，这不应该是哥谭的代名词，我们也不应该如此习以为常。

而这些被扭曲的，早晚要有人来纠正。

如今，有这样一个意在纠正扭曲的人出现了——林肯·马奇。我曾在过往的报道里称呼他为“哥谭的明日之子”。

他无愧于这样的称号。

“将哥谭建设成更安全的城市。”这不止是他的竞选台词，以我来看，这更像是他的理想，他真心实意的目标。

而竞选市长，也仅仅是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选择的途径。

回到我们的问题——当你不幸陷入如我一般的处境时，谁来拯救你？

如今我在医院的病床上，没办法用这个问题去采访马奇先生，但他曾说过，他要真正改变哥谭。

可能你遇到危险时，没有人能立刻出现带你离开。

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尽他所有的力量，将不应该存在的危险扼杀在产生之前，将已经存在的危险扫除。

或许这将耗费很多年的时间，但此时此刻，眼下的这一秒，就是推动哥谭改变的最好时机。

而这个选择，如今就握在我们每个人手里。]

-

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哥谭公报》将这篇来自薇奇·维尔的报道加急刊印，第二天，它出现在哥谭大街小巷。

原本就临近市长选举，所有市民都关注着候选者的一举一动。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支持的对象，哪怕有人并不看好林肯·马奇，此时也忍不住开始动摇。

不顾自己的安危拯救别人，或许生活中他们要嘲笑这人多管闲事。

但要是市长……

豪华的酒店房间里，双面人拿到了手下送来的报纸。

这篇名为《谁来拯救我们？》的报道占据了最显眼的版面，他的半边脸面无表情，另外半边脸愤怒又狰狞。

“谁来拯救你们？”

不如先看看谁来拯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