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洞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布鲁斯身后的托马斯非人的身影上。

刚刚回来的布鲁斯也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心情影响着他的动作，他的脚步沉重又坚定。

而跟在他身后的托马斯踩着和布鲁斯如出一辙的脚步, 蝙蝠洞的地面被他踩出一串塌陷的脚印，他的全部注意都放在了布鲁斯的身上，模仿着布鲁斯的一举一动。

“这是……”芭芭拉感觉自己的咽喉干哑, 她本想问托马斯的这种状态有没有回转的办法, 但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前，她似乎已经从布鲁斯的身上看到了答案。

此时那间地下研究室的拍摄视频还停留在超级电脑的屏幕上。

布鲁斯看到了。

之前收到阿福的通讯时, 他已经猜到哥谭有一处暗中研究毁灭日的实验室, 但他没想到那同时也是他的弟弟沉睡之处。

画面中翻倒的实验台和崩裂的锁链都昭示着托马斯的沉睡和小丑病毒的侵蚀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即使是完全陷入一种死亡的状态里, 托马斯还担心着自己作为小丑醒过来。

在他微微抬头看屏幕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托马斯也微微抬着头。

在托马斯赤红而危险的目光注视下, 阿福走近布鲁斯从他手里接过面罩和破损的披风。哪怕他自己都因为今晚所遭受的打击而备受折磨, 但阿福还是想要安慰在自己眼前一点点长大的布鲁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布鲁斯老爷。”

布鲁斯的目光先是和阿福对视，而后又抬头看向停在自己身后的托马斯。

他摇了摇头，语气再没有以往那样坚定：“或许吧。”

如今情况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他再次失而复得的弟弟已经忘了他，忘了他们是家人, 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围，变成了狂暴而随时会失控的野兽。

就算他想改变，就算他想把托马斯丢失的那些帮他找回来，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或许帕特里克会知道更多消息, ”哪怕提姆对此并不抱希望，他依然记得在地下时, 帕特里克崩溃痛哭，说着他永远失去了托马斯。

永远失去, 这实在是让人难过的话语。

布鲁斯还不知道关于帕特里克的事情：于是芭芭拉主动说起了这个：“帕特里克应该是托马斯沉睡之前选定的帮手，他们之间有我们不了解的关系。”

“可惜他受伤太重，现在正昏迷不醒。”达米安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然后告诉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托马斯无疑是关心帕特里克的，那个由他所创造的生命对他来说是如此特殊。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托马斯还在尝试着去安慰他。

但如今听到帕特里克重伤昏迷，托马斯已经无动于衷。

只是布鲁斯的视线已经很久没有放在他身上，于是他开始念起如今唯一能熟练念出来的字母。

“……B。”当他曾拥有理智时，他从没要求布鲁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付出他能付出的，隐瞒所有能隐瞒的。或许唯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自私要求他想要的。

当他嘶哑的声音响起时，布鲁斯立刻安抚地拉住了他的手。

开始躁动的托马斯轻易恢复平静。

“现在要怎么办？”提姆看着布鲁斯的手抬起时，托马斯的手带着尖锐的骨刺立刻转换了方向。

托马斯如今显然离不开布鲁斯，但布鲁斯没办法永远待在他身边。

毁灭日病毒侵蚀了托马斯的全部。

他将自己的意识，连带着小丑的意志销毁了个干净。

他似乎一直都如此决绝，似乎一直都将自己拥有的全部当作砝码压在天秤上，当天秤的另外一端下压时，他就能果断抛弃一切。

或许从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的人总是这样。

布鲁斯要把他的弟弟找回来，不管这个过程会有多艰难。

-

天启星上被超人所截断的那座高塔通过传送门落在了地球上，正义联盟接手了它。

那些被包裹在改造茧房内的人类大部分安然无恙，但也有很多人已经完成了转变，彻底变成了达克赛德入侵时那种半机械飞行生物。

没有任何人能坦然放弃他们的生命，至少联盟主席超人不行，他亲眼看过转换的现场有多残忍，于是他抱有微弱的希望。

这些彻底从人类被改造为半机械的生物被关进了瞭望塔里，连带着那座改造他们身体的机械塔一起。

经过一系列的身体检查，他们的身体数据和目前的状况都已经整理妥当，钢骨也彻底了解分析过了那座机械塔的指令和构成。

“他们的基因序列都被重新拼接过，大脑也被植入了唯一指令。”

“天启星的改造没有留下任何反转的余地，就算有，他们的身体也禁不起下一次的基因重组和再次拼接了。”

钢骨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有些不忍。

联络机械塔时，他清楚看到达克赛德入侵过的那些星球生物都被这样改造了。于是这次针对地球的入侵中才有无穷无尽的天启魔。

他们杀死的那些侵略者，曾经也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战争就是这样，不管是种族之间的，还是星球之间的，都一样让人厌恶。

“所以说，他们……”沙赞看向那些被关在透明监牢内的天启魔。

“他们已经彻底变不回来了。”钢骨摇了摇头。

-

蝙蝠洞的研究室里，布鲁斯将针头弯曲的钢针放在一旁。

他需要研究托马斯如今的身体构造以及基因构成，要想让托马斯恢复如今的样子，这些是必不可少的。

可惜托马斯的皮肤不是任何常见的工具能破开的，要想获取托马斯的身体组织，至少需要超人的热视线来帮助。

只是……

托马斯能在受到热视线攻击的情况下保持情绪稳定吗？他能在受到伤害的同时压下满身的暴躁和毁灭欲望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蝙蝠侠带托马斯来到了瞭望塔。

为了关押不同形态以及能力的敌人，瞭望塔里准备了足够的束缚装置和监牢。

在超人来到瞭望塔之前，蝙蝠侠先将托马斯带入了其中一间。

只需要自己看一眼就能安静下来，蝙蝠侠实在无法下定决心将这样的托马斯束缚。但他要是失控，危险实在太大。

他纠结又犹豫，理智告诉他要保证绝对安全。

但当抬头看向托马斯永远注视自己的双眼时，他又无法狠心这样对待他。

他的弟弟不会知道短暂的束缚只是为了身体检查，也不会知道超人的热视线割开他的身体不带任何伤害的目的。

他只会知道他被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类锁了起来，只会知道蝙蝠侠放任别人伤害他。

甚至……那段时间里，他不会知道那个束缚的期限是多久。

但不加安全装置的话，等于以他的一己私欲，将所有同伴以及地球很多人的安危赌在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性失去理智的托马斯身上。

他不敢去赌。

超人如约而至。

“布……”话音未落，超人看到布鲁斯嘴角下撇，十分不开心地看向自己，于是迅速转换称呼，“蝙蝠侠，需要我做什么。”

接近布鲁斯的瞬间，超人立刻察觉到了来自布鲁斯身后的旺盛敌意。

蝙蝠侠同样察觉到了托马斯瞬间升高的警惕和平静之下压抑的攻击欲。

“我要取一些托马斯的身体组织，”他终于还是转身走进这间能压制力量的特殊囚室，从墙壁上扯出了特殊材料制造的锁链。

压制力量再加上一些束缚，这些足够他取到托马斯的身体组织。

托马斯毫不犹豫一步一步跟了进去，然后在布鲁斯朝他伸出手的时候，他也自然而顺从地将手伸出。

下一秒，锁链扣在他的手腕上。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体被锁链拽着贴在墙上，而后腰部以及脚踝、膝盖以及手腕、手肘等位置都有特殊金属制成的束缚装置紧紧扣在他全身上下。

房间的墙壁也是特殊材料所制成，当发力被限制时，再多的挣扎也要花费数倍力气才能生效。

“啊——”

托马斯一直隐藏起来的尖牙终于在嘶吼时展现，他的骨刺在挣扎时刺穿了身后的墙壁，而现在束缚只是刚刚生效。

蝙蝠侠后退两步：“超人，热视线。”

他们都知道热视线没办法真正伤害到托马斯，但丧失理智的托马斯管不了那么多。

“你确定？”超人有点难以置信，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热视线已经朝着托马斯身上防御相对薄弱的腰部而去。

就像蝙蝠侠所想的那样，托马斯不知道束缚他是为了身体检查，不知道蝙蝠侠正想方设法要将他恢复原来的模样。

他只知道他被唯一想要亲近的人类束缚，只知道他正在被伤害。

当热视线割开他皮肤时，清楚而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暴躁。

布鲁斯在托马斯的伤口恢复之前获取了托马斯的身体组织以及一些血液，此时托马斯的一只手已经挣脱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