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愣怔过后, 托马斯更用力地回抱。
面对布鲁斯时,他无疑胆怯又退缩,但要是布鲁斯主动走向了他, 那他隐藏的向往和爱一定能压倒一切。
没有说任何类似于“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之类的话,当林肯同样伸开双臂的那一刻,布鲁斯知道他承认了自己就是小托马斯。
“我终于找到你了。”
将近三十年, 抱着怀疑和绝望, 每一天都在自我质疑,如果不是一直告诉自己“小托马斯可能在等他”, 如果不是有阿福陪在身边一起寻找和怀念, 布鲁斯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带着绝望坚持到现在。
如今, 他的弟弟回来了。
而对托马斯来说,过往的人生一片黑暗, 唯有当他闯入韦恩庄园那天, 命运才将他生命里的灯光点亮。
孤独不会使他无所畏惧, 只会将他的情绪变得麻木而冷漠。
那不像是活着。
这才像活着。
两个人松开手臂面对面站着。
以往他们作为布鲁斯·韦恩和林肯·马奇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地聊天谈话,哪怕每一句都带着隐瞒,所有的情绪都是表演。
但那时候他们不会看着对方而语塞。
真正作为兄弟,互相知道对方隐藏起来的部分时, 将所有伪装从身上扒下,无论是布鲁斯还是托马斯,他们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性格。
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应该跟他说什么?
“为什么……”
明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不来找我。
布鲁斯想知道这个。
他的眼睛里带着通红的血丝,看向托马斯时没有质问, 只有担忧和疑惑。
下意识避开布鲁斯的眼神,托马斯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心自卑。不配成为小托马斯, 没有资格得到布鲁斯担忧的注视。
在自己的视线被避开的时候,布鲁斯用力抓住了托马斯的手臂:“别再这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给我听好吗。”
托马斯可以向布鲁斯坦白他的过往,可以告诉布鲁斯他曾做过的一切,甚至能承认他想过杀死韦恩家所有人。
但承认自己的恐惧和悲哀。
唯有这个不行。
“你的犹豫、顾虑,所有阻碍你的一切,”布鲁斯没想过找到托马斯的第一天就要逼迫他说出这些,但事到如今,他的弟弟还在尝试着避开他,“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托马斯。”
真正叫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布鲁斯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一切都涌上心头。
阳光明媚的午后,温暖的光线透过巨大的窗户洒在庄园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里,年幼的他坐在地毯上,一遍遍教抱在怀里的婴儿叫哥哥。
不满一岁的弟弟好像永远都在睡觉,布鲁斯除去上课的时间,再除去用餐和休息的时间后,几乎没有很多机会能跟小托马斯待在一起。
在他们相处的那些贫瘠的时间里,那句哥哥他始终没能听到。
[布鲁斯,你会是世界上最棒的哥哥。]
他不是。
但他还有机会成为。
布鲁斯因此而庆幸,命运曾碾碎了他的人生,但感谢它将小托马斯留了下来。
被这个称呼影响更大的,可能是托马斯本人。
以往只有托马斯自己在内心称呼自己真正的名字,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这样喊他,布鲁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他期待的那个。
他担忧许久,犹豫许久,时刻担心自己是否合格,但布鲁斯就这样承认了他。焦虑和担忧被迅速抚平,与拥抱不一样的温暖和快乐充斥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被布鲁斯同样期待着。
明明早就知道,但亲自感受到与听别人说总是不同的。
托马斯没有挣脱布鲁斯的手,他很认真地回答布鲁斯的问题:“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所有压抑他的负面情绪都被扫除,自我厌弃随之而去,自由的意志得到释放,托马斯遵循自己的想法靠近布鲁斯。
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只得到过刚才来自布鲁斯的真正的拥抱。
就当是弥补他带着满身伤走出猫头鹰法庭地下通道那天吧,那天他本想找到布鲁斯,然后得到一个拥抱。
布鲁斯略带酸涩地回抱。
哥谭警局附近的酒店房间里,他去找林肯·马奇时,曾感慨过对方在情感与人情交往方面不合适的语言和想法。
如今他才知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托马斯这些。
被当作武器培养长大,能顺利活到现在他一定已经足够努力。
“辛苦了,”布鲁斯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样,“接下来再也不必一个人了。”
眼眶干涩,咽喉酸痛,要是没有将自己转化,托马斯一定会哭出来,但现在他只是眼睛通红。
-
蝙蝠洞里,所有人都等着布鲁斯的消息。
就连结果出来后打算要走的杰森都在阿福的挽留下暂时妥协。
“嘿,你们竟然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
芭芭拉的声音从超级电脑里传出来,虽然带着指责,但她更为布鲁斯和阿福感到高兴。
“也……不算晚吧。”迪克的话相当没有底气。
“你说呢,我已经在你们核对DNA的时候为了调查案件查遍了哥谭的监控!”
“对了,尸体已经被戈登局长带回去了,”提姆有关注过后续,毕竟事情还没有结束。
“有什么好查的,”达米安不知道死了个小丑有什么调查的必要,任他去死就好了。
杰森完全知道这群蝙蝠有多顽固,他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连去跟他们争执的心情都没有,反正小丑已经彻底死了,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阿福完全没有参与几个孩子之间的谈话。
他正翻着一本陈旧的日历,似乎打算找回几十年前模糊的记忆。
几分钟之后,终于确认了什么的阿福抬起头看着他们。
“布鲁斯的弟弟,小托马斯,他的生日就在三天后。”
那个孩子从来没在韦恩庄园庆祝过一次生日,玛莎夫人和托马斯老爷曾为了他们小儿子的第一次生日策划了很多……
正因如此,那个日期一直是他们的遗憾,无论是阿福还是布鲁斯,他们没能准确记下。
“太棒了,我们准备个生日宴吧,只有家人参与的那种!”
虽然他们对小托马斯没有阿福和布鲁斯那样深刻的感情,但对于托马斯,他们已经自带好感。
无论是爱屋及乌也好,还是以往从林肯·马奇那里来的隐约欣赏和支持也好,总之,他们心里,托马斯已经是家人。
“好主意,我想那天会有人来接我过去吧?”芭芭拉自己也可以随意出门,但她想,在亲如家人的朋友们面前,有时候也不必太过紧绷。
提姆当然没什么意见,最近的事情已经证实了托马斯想要保护布鲁斯,以往那些伤害都已经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就连来到韦恩家不久的达米安都没什么意见。
托马斯·韦恩,虽然性格有点恶劣,达米安想,他勉强也是个值得认可的家伙。
甚至是杰森,他和托马斯曾朝对方下过死手,但那些事早已经过去,甚至在知道林肯的身份之前,他已经因为莫名其妙的好感去帮他了。
他不参加生日宴,绝对不是对托马斯有意见:“随便你们,我要走了。”
这次就连阿福都没能让杰森留下。
“没关系,到那天我和芭芭拉一起去找杰森。”迪克完全没有想过找不到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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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站在碎裂的窗户旁边,低头往下看的时候,清楚看到了满地乌黑的血迹。
玻璃明显是从里面被撞破的,托马斯被恐惧毒气影响着主动跳了楼。但是那天,他清楚记得利爪出现在了和“毁灭日”的战斗现场。
认识林肯·马奇以来所有的画面都在布鲁斯脑海里闪现。
哥谭城市大厦顶楼,林肯曾被利爪捅过一刀,就在林肯住院那天晚上,他和利爪装扮下的林肯发生过打斗。
只是一个晚上,托马斯身上和他打斗的痕迹完全消失。
这起码说明托马斯有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以及……
当初在法庭地下迷宫,明显身受重伤的托马斯还能与他在火焰里追逐战斗。
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他的弟弟十分擅长忍耐。
转头看向旁边正磨咖啡豆的托马斯,布鲁斯心酸地想,现在呢,现在他的弟弟也在他面前忍耐吗?
“这里已经没办法住了,”整个门框都掉了下来,窗户也是破的,布鲁斯期待地看着托马斯,“跟我回家吧。”
他还有很多时间能慢慢了解托马斯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很多时间能让他的弟弟主动向他倾诉委屈或者伤痛。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很多时间能用来扭转猫头鹰法庭教育下,他的弟弟扭曲的观念和残酷的手段。
他的弟弟本性依然像幼年时一样柔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多次的靠近和保护。
假如托马斯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长大,他一定会是真正善良勇敢的人。
托马斯没有回答。
从独立电源的冷冻柜里拿出的血清就放在他的口袋里,与此同时,他的衣袖里藏着无色无味的麻醉剂。
哪怕已经坦白了身份,但托马斯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他依然打算通过麻醉布鲁斯来为他注射血清。
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没有回答不代表他没有听。
跟布鲁斯回家,他能真正以托马斯的身份住进那间用心布置过的卧室,哪怕那不适合他现在的年纪,但他喜欢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我得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