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触发警报的动静多种多样, 可能真的有情况发生，也可能只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蝙蝠侠在警报传来的第一时间就往监区方向跑，但当他踏入监区后, 却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异常的响动。

这里依然黑暗，依然沉寂。

蝙蝠侠没有轻易开灯，他借着头罩的夜视功能, 一边注意四周, 一边往最里面的那间牢房走去。

他以为会有什么埋伏或者攻击正在黑暗中等他，但直到接近那间牢房, 站在由特制金属制造的牢门外时, 他却看到了他所小心防备的人正蜷缩着靠在牢门处。

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

面无表情地走到牢门处, 蝙蝠侠半蹲在外面，隔着栏杆伸手掐住托马斯的下颚抬起了他低垂的头。

即使是隔着战术手套, 蝙蝠侠已经能稍微感受到他不正常的体温和灼热的呼吸。

看着他满头冷汗, 侧脸和脖颈烧成一片的样子, 显然就是病了。

托马斯的意识正浮浮沉沉，低垂的头被强制抬起来时，他努力睁眼，可惜隔着一片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死翼过来了。

他散发微光的身体稍微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也让托马斯看到了谁出现在他的身边。

Bruce……

紧抓着披风的手终于松开，托马斯抬手轻轻抓住了布鲁斯托着自己脸颊的手，亲近而安心地蹭了蹭。

打算开口安慰一下他的迪克震惊地又把嘴闭了回去。

蝙蝠侠的手僵住了一瞬, 但他很快挣脱出来。

他的温和柔软全都在带领反抗军和超人政权对抗的几年时间里消耗殆尽，因为不断失去的家人和同伴, 因为数次来自信任之人的背叛。

毫无防备的托马斯重新砸在栏杆上，他看到布鲁斯站起来转身要离开, 于是隔着栏杆抓住了他的披风角。

别丢下他啊。

“Br……b……”rother。

托马斯呼吸急促，说话依然磕磕绊绊，他还记得布鲁斯拉着他的手这样教过他，但他当时没能说出来，现在还是说不出来。

身体难受、心灵不安，因被抛弃而悲伤、因无能而自责。心脏似乎在种种情绪的冲刷下被攥成一团，疼痛感彻底压下毁灭欲，身体对力量的本能渴求似乎也完全消失。

在他遗忘的曾经，他拼命渴求的力量全都为了更接近布鲁斯，即使每一次为了力量而必须抛下一部分的自我也全都无怨无悔。

如果没有家人，没有哥哥，他可能还在为自由而欢呼。

只是拥有过最珍惜的，拥抱过比自由更珍贵的，他再也没办法退一步为了除布鲁斯之外的任何事而去呼唤力量。

但这些情感和记忆全都被托马斯遗失在过去，如今他只剩下空荡的躯壳，和躯壳中为了布鲁斯而生的能力。

他新生的微薄意识里，只有布鲁斯。

清楚从布鲁斯的身上察觉到抗拒和排斥，托马斯的眼睛里蓄着泪，他难过地皱着眉，抬头祈求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蝙蝠侠只是要去拿药，但在听到拽着他披风的人磕磕绊绊叫他的名字时，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只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过有限的几句话。

[B……bru……]

[Br……]

[Br……b……]

前两句是在他束缚下说的，可以解释为因为紧张而口齿不清，那现在呢？

他重新转身半蹲下，他的手紧紧抓着托马斯的手腕，检测着托马斯的心率和脉搏。

他严肃又认真地看着面前急于接近他的人：“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茫然、茫然，还是茫然。

心率和脉搏毫无异常。

蝙蝠侠不知道究竟是面前的人演技太好，还是他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根本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

如果是前者，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后者，是谁把他送来这里的？送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该死的！”后者的可能性明显远超前者。

蝙蝠侠甩开托马斯的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喂，”迪克跟在蝙蝠侠身后碎碎念，“bat，你就这样走了？”

还没走出监区范围，迪克听到牢房里有肉/体倒地的声音传来，他又急急忙忙冲回去。

因为见到布鲁斯而勉强打起精神的托马斯已经再次昏迷过去。

“嘿，”迪克在他耳边说话，“再坚持一下，蝙蝠侠马上会回来的。”

-

“情况还好吗？”阿福同样看到了监区传出的警报，看到蝙蝠侠沉着脸出来，他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太好，”蝙蝠侠不知道他究竟发烧到多少度，但能让他隔着战术手套都感觉到，温度一定不会低，“阿福，退烧药在哪儿？”

“退烧药？”虽然满头问号，但阿福还是转身从常用药箱里拿出一些，“发生了什么？”

“只是发现我带回来的人可能……”蝙蝠侠略微叹了口气，“什么都不知道。”是个连话都听不懂的人，一个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人。

“什么都不知道？”阿福把药递给蝙蝠侠，“可惜就算这样，也不能放他离开了。”

“不是指情报或信息之类的什么都不知道，”蝙蝠侠接过药，又拿了一瓶水，“是指包括说话之类的技能在内的，什么都不知道。”

以行动来看对方并没有智力残缺，大脑发育也十分完全，手脚活动毫无异常，能跑能跳，这种情况下长成这样，大概是有人干涉了他的大脑。

阿福转身拿出温度计顺便递给了蝙蝠侠：“听起来是个不幸的人。”

“或许吧，”如今不幸的人太多，蝙蝠侠没办法每个都去在乎。

蝙蝠侠原本打算先喂了药再考虑别的，但他带着温度计以及药和水回到监区时，刚才还紧紧抓着他披风的人现在已经陷入昏迷。

看着温度计中无限接近104华氏的体温，考虑片刻，蝙蝠侠还是立刻把人带了出去。

如果他真的抱有什么企图，刚好可以趁机观察，只要严密监视，蝙蝠侠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从牢房里被抗出去，飘着跟在后面的迪克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依然不知道名字的人并不是自愿过来的，至少在他能回去之前，迪克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

战力平衡什么的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他已经在猜测罗摩库什纳的判断是不是因为隔着宇宙的关系出了什么差错……

虽然罗摩库什纳明确说过这并不违背那个人的意志，但……他都不会说话啊！

总而言之，迪克现在得好好保护他。

-

照顾人这种事还是不能指望蝙蝠侠来了，在托马斯清醒过来之前，阿福已经完全接手了他的身体治疗。

托马斯身上披着的，来自自己真正哥哥的披风已经在被提来提去又抗来抗去的过程里松开，来自上一个布鲁斯的，不那么包裹紧密的睡袍也皱皱巴巴松开来，身上的冷汗把睡袍浸得有些潮。

原本阿福只是打算至少给他盖个被子的，但在无意中看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还是震惊地停了下来。

“……”这个他可没办法解决。

甚至不需要思考太多，阿福转身去找了蝙蝠侠。

当然，在转身离开之前，那个干燥又温暖的被子还是盖在了托马斯身上。

旁边的迪克疑惑地看着阿福急匆匆的背影，考虑到现在他要保护的人没什么危险，还是决定跟上去。

-

作战室里，蝙蝠侠正在定位另一个拥有正义联盟成员的宇宙。

为了打败超人，他已经决定要取出自己曾封存的武器，原本这是所有计划中最不应该实施的那个，但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需要除他之外几个成员的生物信息来帮助他打开机关。

他已经尝试着取到闪电侠他们的生物信息，但有下手毫不留情的超人在，行动太难成功。

定位正在进行中的时候，阿福推门走了进来。

“我想，或许您该再去看看您今天带回来的人。”阿福已经有所猜测，因此他的眉是紧皱的。

蝙蝠侠清楚阿福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去：“有什么发现吗？”

“和您有关。”

阿福有些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还记得蝙蝠侠之前说过的话，关于那个现在因为发烧而昏迷不醒的人——包括说话之类的技能在内的，什么都不知道。

听起来他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

没再多问什么，蝙蝠侠跟着阿福重新回到了托马斯所在的房间。

迪克也跟在他们后面，说实话，他刚才明明和阿福一起看着人的，但他什么都没发现。

阿福摸了摸昏迷中的托马斯的额头，确认温度有在一点点下降之后才掀开被子。

托马斯身上还穿着那件凌乱的红色睡袍，看起来没怎么锻炼过的胸肌和腹肌全都露了出来，他的身体因为高烧而微微泛红，皮肤上还有些在地面上蹭到的灰尘。

“有什么……”蝙蝠侠的问题还没说完，他已经看到了阿福所说的发现。

睡袍腰部略微散开的系带处，沉睡的人身上露出了并不合身的内衣弹力带的边缘，上面整齐地绣着一个名字——布鲁斯·韦恩。

“……”

死翼这下不得不怀疑这位其它宇宙来客究竟和那边的蝙蝠侠是什么关系了。

“虽然没有做过这种事，”阿福顿了顿，“但这大概是我的笔迹。”

蝙蝠侠当然认得阿福的笔迹，这也正是他沉默下来的原因：“多元宇宙？”

“有这种可能性，或许您该再有针对性地检测一下他的DNA，”蝙蝠侠的DNA并不存在于任何一个信息库内，因此上次的核对并不包括他的。

“虽然另一个宇宙，你和……之间不一定是能存在亲缘关系的关系，但不妨查一查。”

-

之前托马斯扑进浴缸里，全身都湿透了，那个宇宙的阿福不得不帮他换套衣服。

但韦恩庄园里可没有准备那么多尺寸的内裤，阿福只好勉强从布鲁斯没有穿过的衣服里拿出一条。当然，虽然是新的，但出于爱好，阿福已经把名字绣上去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托马斯欣然接受，还因为和布鲁斯穿了同样的睡袍而开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