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用在身体上, 只作用在精神上。
沉默地看着依然显示他的身体毫无异样的报告，托马斯突然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命运真的像是泥沼，无论他多努力挣扎都没办法从那里脱离, 不好的事情紧跟着不好的事情，绝望紧跟着绝望。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迈出泥潭，下一步却又踩入更暗的深渊。
哪怕这样的身体已经不会感觉到劳累, 但继续挣扎下去还有意义吗？
今天已经是七天时间里的第二天, 压抑那些繁杂而恶心的念头需要耗费的精力成倍增加。按照小丑女所说，这种病毒是为布鲁斯准备的, 假如它彻底影响布鲁斯需要七天, 那么……
托马斯不认为在精神方面自己比布鲁斯更坚韧, 蝙蝠侠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
那么，就像他说的, 这种病毒是为了布鲁斯准备的, 布鲁斯能坚持到第七天, 他能坚持到第七天吗？
可笑。
他以为他拥有家人，可以回家了。
以为三十年的流浪终于走到了终点。
但这样值得期待的人生，他只能提心吊胆去体验不到七天。
早知如此，他该再藏得深一些, 最好布鲁斯永远都别发现他的弟弟还活着。
安静的地下研究室里，托马斯背靠着实验台坐在地面上，旁边全是他烦躁压抑时破坏的器材和设备。
他已经提不起心情去愤怒。
就算杀死小丑让托马斯陷入如今的境地，他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他自己, 但他不会后悔杀死小丑。
他只庆幸他杀死了那个垃圾。
要是小丑还活着，托马斯已经能预见他会怎样逼迫布鲁斯, 伤害布鲁斯身边的人，伤害布鲁斯在意的人, 然后借此刺激布鲁斯杀死他。
能提前将那些扼杀，无论付出什么都值得。
很久之后，托马斯才重新站起来，从实验台上拿起黑色的西装外套，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穿上拿在手里的衣服。
踏出地下研究室的大门之前，他已经恢复温和的面孔，重新成为伪装成林肯·马奇的托马斯·韦恩。
-
介于到处都很混乱，今天托马斯和布鲁斯约在了他们第一次正式认识的哥谭城市大厦。
它并不完全在哥谭市中心，因此避过了前段时间的“毁灭日”灾难。
城市大厦顶层有专属餐厅，最近这里已经开放。
“晚上这里会更受欢迎一些，”布鲁斯坐在托马斯对面，略带感慨地看着窗外，低头往远处看，他能清楚看到正重建中的市中心。
“晚上站在高处俯瞰哥谭，”托马斯也曾无数次那样做过，“确实很美。”就算当时作为利爪，也能微妙地感受到自己正被这个城市包容着。
她藏污纳垢，阴影里有无数不平发生，但她依然被这里的所有人在意。
“阿福很期待见到你，迪克他们也是，”两天后就是托马斯的生日，布鲁斯希望他的弟弟不会排斥生日派对这个主意，只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对于布鲁斯的家人，托马斯早不那么排斥。
是他们让布鲁斯没有像他一样孤单，是他们和布鲁斯一起并肩走到现在。比起自己，他们对布鲁斯更重要。
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见除了布鲁斯之外的人。
小丑病毒像是举着镰刀的地狱使者一样跟在他身后，锋利的刀刃每时每刻都要落在他的脖子上。
“等……”
“两天后是你的生日，托马斯。”
生日？
这种词语对于托马斯来说太过陌生，没有说出口的话彻底堵在嗓子里。
“你的父母，你的哥哥，还有管家阿福，他们都没能与你共度任何一个生日，”布鲁斯没办法看着托马斯永远逃避下去，他该给托马斯一些时间，只是他们明明互相在意，而托马斯也并没有因为和他拉开距离而更开心些。
两天后，也就是第三天。
今天是中了小丑病毒的第二天，他的生日也就是……第五天。
看着布鲁斯期待的眼神，托马斯不得不思考自己能不能坚持到第五天。
实际上，他的大脑现在已经开始思考该怎样隐瞒自己的状态了，隐瞒他的不对劲，隐瞒他塞满的恶劣想法。
不让布鲁斯发现。
这些被扭曲的想法已经开始和托马斯本身的想法混合在一起，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真实的意愿究竟是什么。
“父亲和母亲在去世之前……”
“哈。”
这声奇怪的笑突兀又可疑，布鲁斯皱眉看着托马斯。
“抱歉，”笑出来的那一刻，托马斯惊悚到脊背发凉，他的头皮似乎被抓紧，身体都快要颤抖起来，“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从没庆祝过生日。”
托马斯的解释没什么问题，于是布鲁斯稍微压下怀疑和疑惑：“那么，两天后，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吗？”
“当然。”
托马斯转头看向窗外，透明度极高的玻璃上没办法映照出他带着绿意的瞳孔。
嘴角不受控制地抬起，托马斯语气正常。
“布鲁斯，我很期待。”
-
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他怎么能同意和布鲁斯一起回去！
第五天，说不定他已经不是现在的自己，布鲁斯会直接把一颗引燃的炸弹带回韦恩庄园。
和布鲁斯分开之后，没有浪费一分钟，托马斯直接回到了那间秘密的地下研究室里。
无法检测出任何异常的研究设备被他推倒在地，实验台也被踹到侧翻，放置玻璃器皿的架子倒在地面上，尖锐的玻璃渣铺了满地。
同化已经开始了。
它比托马斯想象中更快。
要是继续犹豫下去，他一定会变成下一个小丑，然后去接着给布鲁斯找麻烦。
或许比起小丑，他会变得更加恶劣，他会给布鲁斯带去更严重的伤害，会让他的哥哥难过、受伤，会伤害达米安、阿福，会伤害布鲁斯的所有家人。
他知道他会变得多难对付。
早在城市大厦里看着地面那些建筑的时候，他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把哥谭变成真正的地狱。
他会毁了哥谭，毁了布鲁斯付出一切想保护的家。
或许他会把布鲁斯逼到绝境，然后等待着布鲁斯杀死自己，将布鲁斯变成下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
绝不能……绝不能让事情变成那样。
手里握着短剑，锋利的剑刃抵在柔软的脖颈。
只要把头砍下，没有人帮他把头接回去，没人利用琥珀金为他恢复身体的情况下，他会像以往被他杀死的那些利爪一样死去。
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这是他一直以来都信奉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他就是危险本身。
托马斯喘着气，他的手微微颤抖。
两天后是他的生日，还没有人为他庆祝过生日。
能不能……能不能再等等。
短剑被用力扔到地面上，翻滚着停在那个装着透明绿色溶液的玻璃容器前，托马斯回过神，他走到容器前，苍白的手扶在玻璃上，看着里面紧闭双眼的男人。
要是他死了，他就再也没办法毁灭……
不，保护布鲁斯。
他不能死。
血清还冻在冰柜里，他早就准备好要给布鲁斯注射，还没来得及真正行动。
他不能死。
他还没有真正回家，没有真正与布鲁斯成为互相信任的兄弟。
要他去死，他不甘心。
况且，杀死自己，那一定是他意识清醒下来自他本身的想法吗？
他已经不能再完全相信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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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哥谭发生了太多事，哥谭警局人手明显不够，于是在从琼斯市长以及议会那里得到许可后，戈登向整个哥谭开放了人员录取考试。
琼斯本人马上就要下台，他才不关心多出来的人工资怎么发，而议会的权力被压在市长之下，市长同意之后，哪怕议会成员有意见，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改变这个决定的。
况且警局规模稍微扩大，这对哥谭来说不是坏事。
只是不到三十个人，分散到各个警局之后也不会有太多压力。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公告的录取名单里，有个名字已经被悄悄替换。
黑暗的地下研究室里，屏幕光线照射着托马斯的脸，他编造着名为“帕特里克·林奇”的男人的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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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蝙蝠洞里，有神谕辅助蝙蝠侠他们的夜巡，阿福就能稍微轻松一些。
达米安撑着下巴，看着阿尔弗雷德旁边散落的数十本烘焙手册，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天我不会还要继续吃腌黄瓜三明治吧。”
刚开始吃有点怪，虽然现在有点喜欢，但每天都是这个，就算是刺客也没办法忍了。
“……”阿福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达米安，思考他最近是不是有点忽略了他们家最小的孩子的感受。
达米安摸着旁边的小甜饼，一口一个往嘴里塞。
“那是四个人的分量，达米安少爷。”面无表情地将注意力转移回烘焙手册上，阿福轻轻叹了口气。
托马斯的生日，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筹划了。
当初玛莎夫人和托马斯老爷如此期待，他们兴致勃勃安排宴会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韦恩庄园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它不再热闹，不再生机勃勃，它变得像是布鲁斯一样沉默。
阿福见证着这些变化，不过至少两天后，他想让这里更热闹些，哪怕只有他们几个人。
彩带、气球、生日氛围摆件、玛莎夫人当初为了小儿子的生日特意拍下的视频，托马斯老爷当初为了小儿子的生日写下的祝福贺卡，这些阿福全都有好好收起来，现如今，他该将这些拿出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