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并没有否认。
他在钢骨惊讶的语气里沉默着。
他戴着沾满鲜血的黑色战术手套, 拉着托马斯畸变过的狰狞手掌。
失控后身体和大脑中充斥着毁灭欲望的托马斯在他的操控下安静站在他身边，毫不挣扎地被他牵着回到巢穴。
没错，他操控了托马斯。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反驳, 或者说一句bazinga之类的，但他们知道，蝙蝠侠从来不会开这种没品的玩笑, 于是气氛愈发沉默。
“我和布鲁斯赶到的时候, 托马斯已经失控了，”虽然这里没有人会误会布鲁斯伤害了托马斯, 但超人还是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操控是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
迪克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在想如果自己能早一点赶到，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与现在不同。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杰森的视线扫过托马斯胸口前紧扣的感应器, 还有那些像是项圈和绑带的东西, “可以摘掉吗？”
感应器干扰着托马斯的自主行动, 同时又能将命令直接传入他的大脑，那些绑带也在一定程度上辅助着命令的施行。
要是关闭感应器，他体内肆虐的恶和破坏本性将再次占据他的大脑，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破坏和毁灭。
“不能。”布鲁斯嗓音低沉, 但又带着些坚定。
“那……”提姆知道布鲁斯已经改装出了能强制托马斯恢复人类外形的装置，但要是真的那样，这些与托马斯人类外形并不匹配的机器恐怕也会立刻失效，“他只能保持这个样子吗？”
只能保持着非人类的外表, 在操控下沉默地站在蝙蝠洞里？
这个问题，不管是布鲁斯还是迪克, 甚至克拉克都没有回答。
他们要怎么说呢？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只能让托马斯先保持这个样子被操控？
已经从沉默中知道了答案, 再加上提姆原本就有所猜测，于是他没继续追问。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一直以来将托马斯视作一切的帕特里克，如果帕特里克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他又该有多难过。
那个自诞生到现在，只活了两年的帕特里克。
他带着祝福主动远离了托马斯，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托马斯的情况却变得更加糟糕。
留下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布鲁斯现在明显需要独处，于是钢骨和超人一起离开了蝙蝠洞。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联络我们，”离开之前，超人这样跟迪克还有阿福说，“戴安娜刚才还问我布鲁斯的情况，我们都很担心他。”
钢骨也收到了沙赞还有闪电侠他们的联络。
“不必担心，”阿福眉目间也有对托马斯的担忧，但他只是微微叹着气，“布鲁斯老爷会没事的。”
更绝望的情况他们都走过来了，在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的时候，他们找了托马斯三十年，现在托马斯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只需要把托马斯丢失的那部分找回来。
这对曾经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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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托马斯在浴室里失踪的那天开始，布鲁斯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几次的宇宙穿梭、身体受伤，再加上精神的大起大落，布鲁斯只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昏睡过去。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在努力思考找回托马斯丢失意识的方法。
毁灭日病毒摧毁了寄居在托马斯体内的小丑意识，同时也连带着清除了托马斯本身的意识，以这种效果来说，所谓的清除就是无可挽回的彻底清理。
他们不能寄希望于托马斯的意识被压缩在他的大脑里，也不能想当然地认为把托马斯体内的毁灭日病毒处理掉就能让他恢复。
更何况，毁灭日病毒，布鲁斯同样研究过，那种东西根本没办法彻底处理干净。
所以……
布鲁斯的大脑嗡嗡作响。
他将和伤口粘在一起的战术手套从手上扯下来，又摘下头套，露出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胡茬在短短几天内冒出来，让他看起来沧桑又落魄。
他想不到任何办法来挽回他的弟弟。
他没办法把托马斯找回来。
这样的认知清清楚楚出现在布鲁斯大脑里，他既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承认。
布鲁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而情绪低落时，托马斯就沉默地站在蝙蝠洞的阴影里，不会主动行动，不会主动出声，眼睛也不会主动看向任何地方。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那他就像是蝙蝠侠在以往的活动里搜集来的战利品，像是冰冷又无知的模型，比如旁边的巨大硬币，比如蝙蝠洞展柜里恐龙的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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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和杰森他们没有轻易去打扰布鲁斯，超人都能看得出来布鲁斯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他们当然没道理看不出来。
达米安把刀从地板里抽出来，沉着脸甩了几下收回去。
“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想到靠谱的。”提姆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其实毫无头绪。
“我们能想到的办法都说过了，”芭芭拉已经想了很多，又一个个被否决，“托马斯的意识是因为注射毁灭日病毒才消失的，但对于已经真正消失的东西，即使我们真的能找到办法把他变回人类，他丢失的那部分也不会一起回来。”
这还是温和一些的说法。
更不留情面一些地说——托马斯的意识已经死了，字面意义上的死，生老病死中的死。
归根究底，他们面临的问题，已经从如何将托马斯丢失的记忆和意识找回来，变成了——如何逆转既定事实。
正常的办法不能用，非正常的办法也不能用。
思来想去，无解。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达米安还没有把之前在托马斯身上碰的壁找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当初那个耍了他的家伙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能做什么呢？
不止他们没有办法，大概整个正义联盟加在一起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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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右腿。”
布鲁斯早已不必坚持喊出托马斯的名字，但冰冷的命令里，加上名字似乎又能多一抹温情。
在他的操控下，托马斯抬起右腿踩上台阶。
普通的身体检查器具对于托马斯来说显得太小，但布鲁斯又要确认托马斯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办法整体检查的话，只能分开检查。
“托马斯，躺下。”
试验台，刺目的手术灯，托马斯记忆里最厌恶的东西。
他赤红的双眼依然无动于衷，意识甚至也毫无波澜，布鲁斯的操控下，他身体僵硬地躺在试验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灯。
布鲁斯记得和托马斯有关的一切事情，包括他的弟弟疑似经历过人体实验——他当初异常的恢复能力以及清楚知道他自己的血清能给别人用，这些都说明着这点。
但他需要托马斯的基因。
或许是多此一举吧，他拿着当初托马斯落在毁灭日尸体旁的破损武器改造的刀片凿开托马斯坚硬的皮肤前，先下意识遮住了托马斯睁开的双眼。
基因检查的结果和以前一样，托马斯依然能在人类和毁灭日形态中自由切换，但这种切换需要清醒的意识或者激烈的情绪来推动。
其它的检查也与之前完全相同。
除了失控的精神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布鲁斯也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束手无策。
这种无力感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又自责。
每次看到仿若怪异人偶一般的托马斯，这种自责和痛苦都更加深一分，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托马斯……”布鲁斯捂着额头又坐回超级电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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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阿福在蝙蝠洞里找到布鲁斯：“卢修斯请您明天务必去警局一趟。”
实际上提姆去也可以解决问题，但布鲁斯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去过，他们都觉得不能再这样任由他颓废下去。
“交给提姆吧，他能解决的。”他甚至没有问是因为什么要去警局。
“您的父母当初面临这种情况时，也没有轻易颓废下去。”小托马斯的死亡改变了一切，但托马斯和玛莎依然肩负着他们身上的责任。
托马斯和玛莎。
布鲁斯隐约还能记起当年的事，他从关闭的屏幕中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弟弟。
他的父母找了很久，思念了很久的小托马斯，现在又被他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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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最近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挂在警局里的悬案被他破了好几起，那些在逃的连环杀人犯也有几个被逮捕归案，还有一些危害公共安全的案子，帕特里克也在完美解决危机后把犯人抓了回来。
最近又有一名企图在哥谭制造混乱的犯人被帕特里克逮捕归案。
戴维·诺里斯被铐在审讯室里，他是某家化学场的普通员工，中等身材，棕色头发，气质也相当平庸，算得上在各方面都泯然众人的类型。
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自制的炸弹跑到了人群里，然后在启动之后不管不顾地把炸弹抛向人群。
所幸帕特里克家就在附近，他用刚买来的三明治把启动中的炸弹砸向一旁，救下了爆炸范围内的不少人。
只是被砸到一旁的炸弹波及了韦恩集团的一名员工，也破坏了由布鲁斯带头的，正在建造中的高架桥墩。
帕特里克站在审讯室外，隔着单向玻璃观看审讯过程。
“可惜炸弹没有炸死人，”诺里斯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他只是为他的计划失败而感慨，“我已经尝试过了，那种炸弹的爆炸威力不小，在人群里，少说也能把半径十米内所有人都炸死。”
“可惜。”
可惜突然冒出个警察，把还没爆炸的炸弹砸到了人群外。
戈登站在帕特里克旁边，拍了拍帕特里克的肩膀：“这次还好有你在。”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帕特里克已经不止想要成为托马斯期待中的那样，他真心想要帮助别人，“可惜还是有人因此受伤。”
“只是骨折，比起被炸弹炸到粉身碎骨，已经算是小伤了，”戈登安慰着帕特里克，“稍后韦恩先生会过来协助调查，你来负责吧。”
韦恩先生……
“好。”
布鲁斯·韦恩，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帕特里克竟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托马斯沉睡时，他总是下意识关注着布鲁斯·韦恩，从新闻里，从各种各样的地方，现在托马斯已经醒来，他不需要再时刻考虑着布鲁斯·韦恩的处境，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去唤醒托马斯。
上次经过沿海公路时无意中瞥到的人影又出现在帕特里克脑海里，托马斯无忧无虑地坐在沙滩上，海鸥飞在他身边。
和布鲁斯待在一起，托马斯应该很开心吧。
只要他能开心，这样就够了。
正这样想着，帕特里克看到了穿着一身正装走进来的布鲁斯。
“打扰了，”布鲁斯原本并不打算出面，但卢修斯觉得他已经闲了太久，阿福又想方设法让他出门。
滴眼液勉强压下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一些化妆和伪装道具也能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精神些，胡茬也全都剃下。
至少外人看来，他没什么不对的。
但帕特里克一眼看出来不对劲。
上次和布鲁斯·韦恩见面时，他正和托马斯站在一起，托马斯的情况当时正有好转，因此帕特里克能在布鲁斯·韦恩身上感受到平静和期待。
现在帕特里克只能感受到他滴水不漏的伪装。
“托马斯呢，”看着布鲁斯·韦恩僵硬的微笑，帕特里克的心一点点沉下，“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