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将头转过去, 做出一副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没有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如果你想问这个。”

布鲁斯还没有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吗，只是因为他曾举刀想要砍掉谁的头？

“……抱歉。”托马斯皱着眉, 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心情复杂，“或许你想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吗，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是林肯·马奇。”

假如是个不相干的人, 托马斯此时应该绕过去继续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但面前的孩子对他来说绝对算不上不相干。

况且, 哪怕没人知道, 但他是这个孩子的叔叔。

“达米安, ”没有提到姓氏，达米安只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又看向林肯, “你能送我回家吗？”

……托马斯没想到达米安会有这样的请求, 哪怕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他已经下意识感到抗拒。

送达米安回家，然后呢？

被当作客人邀请进去，得到布鲁斯或者他的管家客套的感谢？明知那里是他的家, 但他却只能坐在客席，或许还得在看到大厅中那副油画时装作无知地问一句玛莎妈妈怀里抱着的孩子是谁。

只是想想，托马斯都感觉如此窒息。

他不能丢下达米安不管，但他再也不想以托马斯·韦恩之外的身份踏足那里。

“我可以把你送去警局, 戈登局长会通知你的家人接你回去。”

达米安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带林肯跟他一起回家，他只要找到机会从林肯·马奇身上得到真正带着他DNA的东西。

但是去警局？

“不要。”

不管是直接从哥谭警局溜走, 然后警察大肆找他，还是父亲或者格雷森去警局接他回家, 这都不是他想经历的：“你的帮助只是说说而已，我看我还是一个人离开吧。”

托马斯从没真正面对过孩子，不过至少他能分辨得出普通的小孩儿不该是这个样子。

但这是布鲁斯的孩子，不普通本来就十分正常。

稍微弯腰将手搭在转身打算离开的达米安肩膀上，托马斯拦住了他：“或者我帮你联络家人？”

通过搭在达米安肩膀上的手，他能清楚感觉到男孩儿瞬间紧绷的身体，但对于他来说，这样柔弱的骨骼，就算带着多大的力量，都同样容易折断。

布鲁斯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出来？

哥谭到处都是危险，即使他能战胜大部分人，总有一些阴险狡诈的没办法躲过去。他可能被害死，或者被带走藏起来。

然后像自己一样再也没办法回家。

托马斯已经忍不住皱紧了眉。

忍耐着陌生人在自己身后的不适，达米安转过身避开他的手，开始思索究竟什么样的环境能不知不觉取到林肯的头发或者唾液，实在不行血液也可以。

“我可以看个电影再回去吗？”坐在旁边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取到林肯的头发。

完全没有去过电影院的林肯点了点头：“当然。”

-

“达米安少爷一个人跑出去了，”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阿福拨通了布鲁斯的电话。

好不容易在任务间隙休息一下的布鲁斯掀开被子坐起来。

如今猫头鹰法庭已经确认毁灭，他已经不必担心达米安的出行安全，但……

“希望他不是去找林肯·马奇了。”

熟练地通过手机访问了超级电脑网络，然后目标明确地找到林肯·马奇所在酒店周围的监控，看到假装扑在林肯身上的达米安时，阿福的语气带着些不明显的高兴：“某种意义上来说，您确实了解您的儿子。”

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布鲁斯翻身下床。

-

从一众爱情片以及动画片里随便挑选了某部最新上映的超级英雄电影，托马斯抱着两桶爆米花，达米安抱着两杯果汁。

在哥谭，超级英雄电影不算太受欢迎，因此影院内空着不少座位。

随便挑选了中间的位置坐下，达米安将一杯带着吸管的果汁递给林肯，林肯将怀里抱着的一桶爆米花放在达米安怀里。

虽然很奇怪，但坐在黑暗的影院里时，他竟然感觉到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期待。哪怕他的身份依然隐藏在阴影里，但这几个小时里，他能像家人一样和达米安待在一起。

哪怕旁边的不是布鲁斯，但这也足够他感到稍许安慰。

果汁是达米安特意挑选的，比起杯子，吸管更方便他打包带走。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不关注今天的电影究竟会播什么，但会来这里看的人里，绝对有人会关心。

同样抱着爆米花，带着果汁的两个男人坐到了托马斯旁边。

“莱纳德，你说超人能举起雷神的锤子吗？”谢尔顿并不经常将现实里的超级英雄和漫画书里的对比，但今天电影正好要播《雷神》。

“这个问题有争议吗？”莱纳德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可是现在超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准确数据，要是他连整个星球都能举起来的话，那在上面的雷神之锤大概也不在话下。”

“或许他能举起地球，但在地球上的锤子可不是被他举起来的。”莱纳德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要是雷神之锤选中了超人，那他就能举起来。”

“好想法，”谢尔顿吸了一口加冰的果汁，“但正义联盟里，我觉得蝙蝠侠被选中的概率更大。”

并没有关注他们两个的托马斯和达米安在听到蝙蝠侠的名字后不约而同地朝谢尔顿看过去。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谢尔顿也看向他们的方向。

外面的广告牌上隔三岔五放着托马斯的大幅人像照片，整个哥谭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何况对哥谭的市长选举情况非常在意的谢尔顿。

他震惊地看着托马斯：“你是林肯·马奇？”

托马斯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喜欢蝙蝠侠的人，他不介意友善些：“你们好。”

“哥谭市真的该设立几个市长信箱了，”谢尔顿已经因为安全问题尝试着给哥谭市政府寄出了好多信，但没有收到过任何回信，“要是你当选市长的话……”

电影即将开幕，唯一一盏灯也暗了下去。

为了不错过开场，谢尔顿直接说到最后一句：“当然，要是没有当选，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些。”

旁边打算打断他讲话的莱纳德已经想把头埋进爆米花桶里，他小声跟林肯道歉：“抱歉，请别介意。”

兴致勃勃看着幕布的谢尔顿疑惑地小声问莱纳德：“你又做了什么？”

“……闭嘴吧，谢尔顿！”

-

“你觉得自己能当选吗？”达米安对这种电影根本不感兴趣，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父亲之前为什么怀疑林肯是托马斯·韦恩。

比起电影，对达米安更关注的托马斯压低声音：“你已经在关注这个了吗？那么在你看来呢？”

一边聊天转移注意，达米安一边思考该怎么拔下林肯的头发，或许一会儿电影结束的时候他可以假装摔倒摔在林肯身上。

顺手抓一把他的头发应该不算过分。

“在我看来，科波特当选的概率也不算低。”

“或许是这样。”托马斯并不否认这点。

“那你为什么还如此自信？”一边吃着黄油味的爆米花，达米安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林肯·马奇。

他没想到林肯正看着他。

达米安甚至没办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头皮发麻。

有人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盯着他看，而他丝毫没有察觉。

这对他来说太过难以置信。

托马斯平静地收回视线：“没什么，我自信的原因，大概就跟科波特一样吧。”不行就杀死企鹅人，他相信企鹅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刚才的对视已经让达米安警惕起来，接下来的整场电影里，他一直关注着林肯·马奇。

而事情也正像他想象中一样，林肯·马奇从始至终没有碰过那杯饮料。

越看越可疑。

他这么谨慎，家里或者酒店里应该都很难找到有用的痕迹，格雷森带回去的那几样东西说不定都是蒙蔽别人用的。

要不是父亲不让他做多余的事，他可以直接用强硬一点的手段，而不是在这里虚与委蛇。

耐心等待着电影结束的那一刻，灯光亮起来的瞬间，达米安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左脚绊着自己的右脚，准确躲开林肯·马奇迅速扶过来的手，用力倒在林肯·马奇身上。

为了方便拔头发，他的左手举着往马奇头发那边伸去，而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他的整个右臂则防备着可能会遭到的攻击，这种防备的姿势让他的肘部直接砸在了毫无防备的林肯胸前。

“咳——”

血沫几乎瞬间漫上咽喉，胸前正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已经拼合起来的肋骨重新折断。托马斯右手抓着达米安的左边手腕，咽下喉咙里的血，左手扶着达米安将他从自己身上扶起来。

托马斯看得出来达米安在假摔。

当他下意识伸手去扶的那一刻，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从一开始达米安躲在酒店停车场拐角的时候，他的目标就是自己，而现在的假摔，可能就和达米安找自己的原因有关。

为了搞清楚这个原因，在达米安避开他扶过去的手时，他没有继续阻挡。

但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达米安的目标是他的头发。

他已经惹来怀疑了吗？

哪怕内心慌乱，但托马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只要不是在布鲁斯面前，他永远能将自己完美伪装。

“今天你已经摔倒两次了。”没有在意自己胸口的伤，托马斯同样从座位上站起来，顺手揉了揉达米安的头：“小心一点。”

行动失败，达米安跟在后面撇了撇嘴。

“现在我们可以联系你的家人了吧？”托马斯还记得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调查杰森·陶德和蝙蝠少女的问题。

不过……搞清楚自己哪里留下了马脚也很重要，他不能暴露。

“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了，我们可以找家餐厅边吃边等吗？”至少吃饭一定要用到餐具吧，达米安不相信这次他还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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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拌着面前的青酱意面，达米安看着对面手里拿了一块披萨的林肯·马奇咬了咬牙。

“现在我们总该给你家人打电话了吧？”虽然不应该，但透过达米安平静的外表看到他僵硬的表情时，托马斯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心情不那么糟糕了。

跟着不断更新的位置，从电影院改道开车赶来这边的布鲁斯出现在这家街边餐厅外。

隔着餐厅采光极好的玻璃墙以及车窗，他看到坐在窗边的林肯·马奇还有达米安。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搅拌着餐盘里的食物，而林肯·马奇正举着披萨表情温和地看着他。

要是达米安真的讨厌一个人，他不可能现在还坐在那里，哪怕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布鲁斯完全能看得出他的儿子不讨厌林肯。

而林肯，他不算太清楚，但他一定也是不讨厌达米安的。

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现在正一起吃饭，之前他担忧过达米安会做出什么刺激性举动，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

布鲁斯只从他们两个的相处里感觉到和谐。

而这是他都暂时没办法和达米安达成的。

达米安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难以相处，他无疑是个绝无仅有的孩子，但他绝不止拥有塔利亚·奥古和雷霄·奥古向他灌输的那些傲慢和残酷。

他该试着和达米安真正建立起联系，而不是凭着血缘就想要去左右他。

只隔着车窗看了半分钟，布鲁斯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站在窗边，他屈指敲了敲玻璃。

达米安和林肯·马奇同时转头看过来。

达米安只是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而林肯·马奇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惊喜。

这并不奇怪。

但或许是刚才和谐景象带给他的错觉，当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布鲁斯眼前时，布鲁斯甚至觉得达米安和林肯某一部分如此相似。

只是感觉，他甚至说不出他们究竟哪里相像。

但上次对林肯·马奇身份的怀疑，还是因此而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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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我没想到达米安是你的孩子，”托马斯摇着头左右看着，“不过也不奇怪，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能看得出来很像。”

达米安只是和小时候的布鲁斯长相如出一辙而已，与现在的布鲁斯相比，总是不那么容易看得出来。

况且他们之间有肤色和眼睛的差别。

不清楚布鲁斯幼年时长相的人，一般很难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相似，托马斯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

带着怀疑的布鲁斯忍不住去观察：“家人之间总是难免相似。”

林肯·马奇与他身高相似，眼睛颜色稍浅，脸型也并不算像……

凭样貌来分辨家人太过随便，果然还是要DNA才行。

“我该感谢你一整个上午都带着他，要是他一个人在外面，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布鲁斯站在达米安旁边，同样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尤其今天如此特殊。”

“这没什么，”市长选举已经开始，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大部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给达米安的家人打电话，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布鲁斯看了看达米安：“达米安带着手机，是他通知我的。”

实际上并没有带手机的达米安默默摸了摸衣角以及口袋，确认自己身上真的没有监视器才停下来。

已经知道自己正被怀疑，托马斯坐立难安：“既然已经等到了达米安的家人，那么，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餐厅门口，达米安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父亲举起双臂似乎想和林肯·马奇来个离别拥抱。

知道林肯·马奇十分警惕的他眼睛都没眨，就等着父亲被推开。

托马斯僵在原地，就算对布鲁斯看待他的态度无比失望，就算知道布鲁斯的拥抱必然像达米安那样带着目的，他还是不想避开。

这是来自他哥哥的拥抱。

痒意逐渐漫上咽喉，他又抑制不住咳嗽的欲望。

礼节性拥抱一般一触即离，布鲁斯借着感谢的原因多停了一秒，他的手往林肯脖颈处的头发探去。

“咳咳——”

托马斯立刻将布鲁斯推开。

“抱歉，最近似乎有点感冒。”

布鲁斯发誓自己从林肯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

与此同时，某间装饰豪华的酒店房间里。

“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市长选举已经正式开始，看着酒店房间里品酒的哈维·丹特 ，企鹅人再也忍不下去。

“我们需要一个好时机。”双面人并不着急，他还顺便把电视频道转到了投票站的现场直播画面，“真让人怀念。”

“这有什么好看的！”企鹅人已经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等到选举结果公布那天你可以看个够，现在……”

“当然，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得跟你确认一下，奥斯瓦尔德。”指尖摩挲着硬币两面，双面人用没有被毁掉的半边脸对着企鹅人。

“还有什么问题？”企鹅人握着黑伞的伞柄，略有些心浮气躁。林肯·马奇确实给他的市长之位带来了很多未知和威胁。

“只是想简单确认一下，你请我帮忙做的，仅限于让林肯·马奇落选？”他没有对着企鹅人的另外半边脸原本就狰狞又可怖，当无法闭上的眼睛意有所指地在眼眶中斜视时，更显得阴森又邪恶。

“我当然不介意你直接杀死他。”对于企鹅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显然更好一些。

请双面人帮忙花费了和收买那些议员、高官同样多的美金，看着酒店房间里放着的那瓶装在水晶瓶里的威士忌，企鹅人咬了咬牙：“希望我的钱没有白花。”

企鹅人关门离开的声音和套间房门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穿着西装身形瘦弱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