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臣把椅子另一侧的扶手也给拆了。
他许久都没说话,死死忍着倾吐一切的冲动,又不舍得将宋葬直接推开。
哪怕这样做,只会将自己的弱点、欲望与要害都彻底暴露出来,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如果算上用来装样子的那层锦缎罗裙,殷臣其实穿了三件衣服。
在盛夏时节,这般装束已然很是厚重。
但是宋葬坐在他的腿上,但是宋葬贴得太近了……他还是什么都藏不住。
殷臣有些委屈,他别开目光,不愿去看宋葬揶揄又了然的眼神,哑声说:“宋葬,你很邪恶。”
“殷臣,其实你就是更喜欢被动。无论在什么事情上,你都是这样的。
“我对你的态度越强硬,你就越乖。”
宋葬软声说着,并没有再继续做些什么,只是将脸贴在他悄然泛红的冷白颈侧,极为轻柔地蹭了蹭。
“你把最真实的自己藏在深处,被我一点一点用心地挖了出来。你自己也很喜欢,怎么能倒打一耙,说我太坏?”
“……别欺负我了,宋葬。我不想听。”
也许殷臣自己也没发现,他狭长微翘的眼尾晕起了淡淡的一团粉,轻抿着薄唇,几乎像是在主动示弱。
宋葬盯着他看了又看,稀罕极了。
好可怜,好想彻底撕开他色厉内荏的假面。
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遑论生性桀骜的独狼。对于真正感兴趣的事物,宋葬向来很有耐心,他愿意主动把控着恰到好处的最低界限。
“好的,奖励到此为止。”
他从殷臣腿上跳了下来,捧起早已放冷的茶,咕咚咕咚喝掉好几口口。
舒服。
冰凉茶水顺着喉管冲入胸腔,浇熄宋葬心头那团鼓噪的火。
宋葬率先冷静下来了,而殷臣还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欲盖弥彰,艰难掩饰着难以自控的某种反应。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良久,宋葬唇角扬起,倚在书桌旁软声撒娇:“今晚我不回去了,睡你的床,好不好?别赶我走嘛。”
“……嗯。”
他在为他解围,将表面上的主动权轻而易举地交了出去。殷臣听得出来。
“不生气了?”
“没生气。”殷臣抬眸扫他一眼,又很快移开。
宋葬眸底笑意盈盈,将没喝完的凉茶推到殷臣面前。
“我想吃冰糖葫芦,还有修竹做的牛肉烙饼。”
殷臣抿着唇端起茶杯,稍稍用力地攥在手里:“太晚了,明天再吃。”
“都听你的~”
两人在屋里浓情蜜意,坐落于村尾山脚的宋家,却悄然出现了一番动乱。
毕竟,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浓沉夜色密不透风,层层包裹住静谧古村。连湍急的河水支流也放缓声息,化作一面沉寂水镜,倒映出朦胧云里的寒凉月影。
宋嗣提着一把沾满鱼腥味的菜刀,表情狰狞,大步冲向宋葬的房间。
他一脚踹开房门,高高扬起双臂,又使出全身力气重重落下,胡乱挥舞着朝床榻走去。
小腿骨猛然撞到床头木板,宋嗣顿时彻底发了狂,一刀接一刀疯狂砍着宋葬特意拱起的枕头被褥,将脆弱布料尽数砍得支离破碎,
“二郎,二郎别怕啊,有大哥在!”
他苍白开裂的嘴唇因恐惧而不停颤抖,胡乱大喊着给自己打气鼓劲儿。
“躲开,快躲开,大哥会保护你!娘,娘……救救我!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
劈砍的速度越来越快,菜刀深陷在殷臣昨夜才更换的坚硬红木里。
宋嗣砍不穿它,手掌指骨被反震得红肿发青、鲜血淋漓,菜刀尾部的木制手柄也在逐渐松动。可他一刻也没想过停止,强烈至极的恐惧惊惶彻底占据大脑,这就是世上最有效的止痛药剂。
在一次大力劈砍的动作中手柄终于“喀嚓”脱落,裂成两半。银白菜刀脱手而出,“咣当”落在宋嗣脚下。
宋嗣神色一滞,猩红眼眶颤抖着,豆大泪珠倏然滚滚流出。他腿软着瘫坐在地,抱紧那只飞絮漫天的棉布枕头,嚎啕大哭:“二郎!!!”
活像失了至亲一般痛苦。
夜色静谧,虫鸟失声。
黑色土狗守在门口,懒洋洋地翻着肚皮酣睡。
没有人听到他的抽泣,没有人知道他彻夜蜷缩在宋葬床边,痛不欲生地绝望哀嚎。
怪事不止一处起。
自打苍木山没了山君,又被伥鬼掀开那些语焉不详的秘密,某种冥冥之中的平衡就此打破。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种……稳定的界限。
安宁镇,宽敞豪华的宁家宅邸,烛火方熄。
四方走廊檐下,挂着几只即将燃尽的油灯,守夜的丫鬟仆从们蹲坐墙边,昏昏欲睡。
月色流过砖瓦,廊间似有阴风拂过,好似无形的手在暗中拨弄,扰得人人睡意不宁。
宁焰躺在冷库里,打了个厚实的地铺,盖上棉被堵着鼻子。
他比较皮糙肉厚,精力也旺盛,所以自请负责看守那一具不该存在的尸体。
但是实在太臭了,那股人肉溃烂的味道,穿透力强得令人心惊。
宁焰用被子蒙着脑袋翻来覆去,还是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正要起身出去转转,忽然瞥见余光里有人影在动。
不……那不是人影,是宋大爷的尸体,自己缓慢坐了起来。
盖在他脸上的白布轻轻飘下,露出那张青白发黑的僵硬老脸。耷拉堆积的眼皮下,他早已松动的右眼珠子因重力从眼眶脱出,“骨碌碌”滚落在地,带起一阵黏腻潮湿的怪异响动。
在宁焰屏息悚然的注视中,宋大爷腐烂的喉管竟开始自行震颤,有规律地抖动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年轻女子的哀怨哭泣。
“我靠,卧槽……”
宁焰不敢置信地攥紧拳头,一边以蜗牛般的速度缓缓向后挪动,一边点开群聊屏幕,疯狂连环夺命艾特宁燃和殷无雪,请求支援。
但是没人理他。
群里寂静无声,就连殷臣他们也不知道在莫名其妙忙些什么,压根顾不上回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宁府门前,人声鼎沸,火光喧天。
一队从县城策马赶来的官兵,全副武装围堵着宁府大门,人人高举火把,扬言要即刻查抄宁家宅邸。
据说今早县老爷得到线人举报,宁家藏匿了数名前朝叛贼,证据确凿。他当即下令逮捕宁家所有男丁,缉拿叛贼,拉回海县进行关押审判。
宁老爷与宁夫人都在县城,早就被打入大牢,如今还剩宁家两兄弟流落在外,同样逃不过县城官兵。
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近期宁府里唯一的外人,真的就只有那具尸体。仆从家丁都吓破了胆子,虽然不敢反抗官府,但也硬是想不明白叛贼之言从何说起。
宁燃的身份较为微妙,没有第一时间出面。他躲在大门后暗中观察,让殷无雪先过去小试牛刀。
在这种时代被污蔑私藏叛贼,是很能轻易自证成功的,只会跳入漩涡陷阱,越描越黑。
最好的方法就是主动倒打一耙,指责对方心里有鬼。
殷无雪穿着一身靛蓝道袍,头戴冠巾,缓步迈出宁家门槛。
她腰背挺得笔直,左手拎着一条黑金法尺,右手握着一把桃木长剑,表情高深莫测。
这得道高人的气势一出,马匹们瞬间开始不安地轻嘶躁动,官兵脸上的凶神恶煞也顿时被削弱几分,不由自主扯着缰绳谨慎后退。
殷无雪扬起下巴,威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随即不屑地冷笑一声。
“你、你是何人?!”
她没有搭话,蓦地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那名代表县老爷的县尉头子,语气义正词严:“涂山妖孽,你还想往哪儿逃?”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县尉粗犷的脸上忽有火光攒动,那双瞪大如铜铃的圆眼,居然快速变成一双狭长尖细的狐狸眼睛,鼻子也开始一点一点变细变长,鼻头发黑,好似被突然打出真身的邪异妖物。
这一名身形高壮的威猛大汉,突然间看起来妖里妖气、不男不女,将围在他身边的弟兄都吓得神色惊惶。
无辜的县尉当然不是狐狸精,但殷无雪偷偷用了些小法术。
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足以吓住绝大多数不知所措的普通人。
目睹全程的众人不由得低头窃窃私语:“涂山是什么地方?”
“狐狸精的老家,没听说过吗!”
“……狐狸精?”
“不可能吧,曹县尉是妖怪?!!”
“救命啊!!”
最后那句嘶哑的呼喊,来自不知所措的曹县尉,他的面容更扭曲了,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有一人率先开始慌乱,便会带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马蹄刨地,响鼻嘶鸣,火光闪动……包围在宁府的队伍愈发混乱不堪,险些直接一哄而散。
殷无雪立刻用法尺敲了敲身侧的石狮子雕像,大声安抚:“诸位无需惊惶,小小狐妖,不够贫道一击之力!”
说完她便高举起桃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曹县尉的面容。
曹县尉哪里挡得住这般攻势,他甚至来不及吭声便仰头倒下,歪着脸吐出一口略带骚味的鲜血。
壮硕身躯瘫倒在地上,迅速缩小,衣衫化作一团松松垮垮的布料,堆在一侧。
没错,曹县尉彻底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只公狐狸。
毛色红黄灰杂,膘肥体壮,瞧着日常伙食非常丰厚。
紧接着,殷无雪上前一步,举起左手的黑金法尺,轻轻拍打在它圆滚滚的肚皮上。
公狐狸应声开始继续呕吐,大口大口吐着明显经历过烹调烤炸的鸡骨头。
因惊愕而寂静无声的官兵队伍里,有一大胆莽汉吸吸鼻子,忽然瞪大了眼。
“烤、烤鸡的香味?!就是天满香酒楼的桂花酿烤鸡,俺吃过一回!”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临朝再繁盛,这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吃得起的食物,唯独县太爷和各大财主才有资格顿顿上酒楼,不年不节就吃这招牌的酒酿烧鸡!
殷无雪又行动了,使出一招袖里乾坤,将“狐狸精”藏进了宽大的道袍袖口之内。她勾起唇,好似漫不经心般理了理袖口,轻呼一口浊气。
她对细节的把控恰到好处,并没有主动说出任何多余信息,只高深莫测地立在原地,任由旁人推测琢磨。
只盯着眼前不完整的信息,越是绞尽脑汁去推测,他们就会越对自己琢磨出的“真相”深信不疑。
现在所有人都搞清楚了。
——县令老爷,被一只公的狐狸精骗得团团转,好吃好喝喂着它,好似那传说中的妲己纣王……
他甚至可能还有龙阳之好!
怪不得县令老爷只生了一个儿子,接下来几十年都再无所出!
谣言迅速在众人心底传开,不仅是来自县城的官兵,还有起夜偷窥看热闹的安宁镇居民。
此时是宵禁时分,马路上没有人影,但周围的住宅都亮起点点烛光,暗中偷听。
更有好事者直接推开窗子,光明正大地看完了全程,与家人一道窃窃私语。
不多时,另一名捕快打扮的男人强忍恐惧,站出来问:“道长,曹县尉他……真是公狐狸精?”
“不错,它就是个淫邪贪食,无恶不作,妄图残害百姓的妖孽!
“贫道已追捕它数月,万万没想到,它竟躲入县衙之中,胆大包天蒙骗了知县大人,才为这孽障提供庇护……怪不得,怪不得贫道四处寻不到它的行踪。”
殷无雪朗声说着提前想好的台词,一脸痛心疾首。
见她如此,捕快也被调动起了情绪:“如今这妖孽已被打回原形,敢问道长该如何处置?知县大人可会受到什么影响?”
“邪祟入体,不得不防。贫道愿亲自为知县大人做一次法事,将那些淫邪之气彻底驱逐,越快越好。”
“对,咱们必须立刻回去为大人驱邪!”
可是叛贼问题……
捕快犹豫片刻:“道长,您为何会宿于宁府,此处宅邸可有不妥之处?”
殷无雪目光一凝,盯向旁人看不见的群聊面板。
见宁焰还在大呼小叫求救,她沉吟片刻,开始胡编乱造:“近日此地不甚安宁,宁府里鬼怪横行,周边村庄也频有怪事发生。是宁家大少爷善良正直,为此心急如焚,这才特请贫道前来,为百姓们斩妖除魔。
“贫道已在安宁镇徘徊数日,从未见过不轨贼人。这突如其来的叛贼之说……嘶,难不成,是那躲在暗地的妖魔为了抢先除去贫道,这才无端地恶意捏造谣言,构陷于我?”
“是,是这道理!道长说得在理!此番也是我等太过莽撞冒犯,不知妖魔近在身边,还请道长不要放在心上……”
“各位也是听命行事,无须如此挂怀。”
殷无雪众星拱月,狠狠出了一次风头。
而且接下来的风头,将会更胜。
自从殷无雪拿下那只“狐狸精”,空气中便出现了一股又一股若隐若现的【信力】,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体。
她的个人数据面板,突然间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数字,并以离谱的速度向上狂涨。
系统的消息提醒也随之亮起。
【提示:通过香火修行法所提升的基础数据,仅限本次副本中生效。】
收服信徒,只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强大,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变强了。
前所未有的强大,而且没有瓶颈,没有难度,没有极限。
殷无雪忽然有些头脑发热。
她很强,可以去救宁焰。
想法一出,她便领着一众官兵气势汹汹冲进宁府,直勾勾朝冷库方向走去。
再来一次人前显圣,拿下“尸变”的宋大爷,就能让那些半信半疑的家伙也对她打消疑心,为她提供更多变强的【信力】。
宁燃还想着拦一拦,却被所有人直接忽视。
他心里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吩咐家丁先锁上大门,把马牵去后院,蹙起眉头跟在众人身后。
宁焰已经和宋大爷的尸体打了起来,陷入苦战。
他越打越是不敢用力。
只是轻轻剐蹭一下,宋大爷表层的腐烂皮肤便开始寸寸剥落,露出大片阴森白骨。
而那哀怨婉转的女人哭声,竟也会一点点随之变强。
宁焰担心尸体无法保存,更担心……藏在尸体里的女鬼太过强大,一旦被打出来就会瞬间搞死所有普通人,难以收场。
他必须要等到另一个人守门支援,于是绷紧神经,勾着行动缓慢的尸体四处兜圈子,设置屏障。
宁焰费尽心机,尸体终于被彻底堵住,绕进了一整圈由冰块围成的栅栏里,如无头苍蝇般哭着撞墙。
不知过了多久,冷库的门终于被殷无雪打开。
宁焰一愣,扫到后面那群npc,立刻抓乱自己的头发,挤出慌张神色,大喊道:“道长救命啊!!!”
“少爷别慌,点燃辟邪符箓!”
殷无雪大声说,举起左手那把黑木鎏金的长条法尺,口中念念有词。
转瞬便有一阵强烈金光冲天而起,笼罩了偌大的黑暗冷库。
宋大爷撞墙的身躯倏然僵硬,头顶冒起一阵试图逃窜的阴森鬼气。
官兵们吓得不敢吭声,殷无雪却丝毫不惧,挥舞着驱邪镇魔的法尺,甩出黑金流光,重重击打在鬼气之上。
窜出的鬼气被流光彻底驱散,灰飞烟灭,宋大爷也立刻没了声息,身体瘫软在冰块之间。
殷无雪理了理衣袖褶皱,大步走向尸体,用法尺尖端拨弄着他的头颅。
“是邪祟附身,有一女鬼冤魂,藏匿于此具尸身的紫府之中!贫道功力尚浅,无法将其直接捉拿,须得等待它自行现身……”
简单说,她看得明白原理,但却还不够强,再等一等,以后会更强。
捕快大着胆子瞄了眼宋大爷,弱弱地问:“敢问道长,此具尸体姓甚名谁,可曾报官?他死相有些凄惨,看着像是命案啊!”
这话就问到关键点上了。
宁焰挤了挤眼,示意殷无雪不要说真话。
但殷无雪没有听他的。
她觉得自己好似神仙,有种神志不清的膨胀与自信感。
“死者来自田家村,名叫宋为祖,如今年龄约是五十有五。他死于……”
话未说完,殷无雪的喉咙蓦然紧缩,气管不受控制地向下塌陷。
所有仆从官兵接连瞬间昏迷,瘫倒不醒。
宁焰瞪大眼睛,连忙抱起一大块冰,用力拍在殷无雪诡异僵硬的面容之上。
殷无雪脑袋里响起“轰”一声嗡鸣,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大口大口坐在地上喘气。
“……怎么回事?”
“姐啊,我都让你别说了!你是不知道咱们今天在山上感受到的力量有多可怕!
“殷臣就在旁边盯着,宋葬的额头居然受伤了。你细品?连殷臣都护不住自己老婆,你有本事出什么风头?!”宁焰越说越气。
殷无雪被数落得低下脑袋,老老实实认错。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宁燃抱臂补充:“还有,殷臣到底在干什么?他人呢?”
*
殷臣确实没看群聊。
他正在盯着宋葬的睡颜发呆,陷入沉思。
他无法理解今夜的自己。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任人宰割,被宋葬欺负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分明身体在蠢蠢欲动,他为什么要忍着不回吻?
他有病?
宋葬当时说的……藏匿真实的自己,又是什么狗屁意思?
他是这世上最坦诚、最肆无忌惮的人,他几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葬在恶意诋毁!
忍一时,越想越气。
殷臣不会再忍的。他掀开宋葬的被子,扣住纤细温热的两侧手腕,向上一抬,用力攥紧。
随后他低头俯身,沉默而压抑地凑近,在宋葬颈侧落下一吻。
好软。
心脏跳动的节奏,从唇间流入胸腔,冲进大脑。
殷臣呼吸微微急促了些,笨拙模仿着宋葬的行动,一点一点用嘴唇摩挲着细嫩颈肉,最后碰上喉结,报复地咬了一口。
“唔……?”
宋葬似要清醒,声音迷茫。
殷臣吓得心头一紧,掣肘着他手腕的力度猛然加重,又匆忙放轻,粗劣掩饰着自己错误的行为。
果然,掩饰没有任何作用,殷臣还是把宋葬给弄醒了。
宋葬抬起睡意朦胧的黑眸,有点呆,怔怔对上殷臣试图躲闪的不安眼神。
“我好亲吗?”片刻后,他软声问。
“……嗯。”
“再给你亲,唔,五分钟吧。只可以在锁骨以上。其他地方,不准乱碰。”
“……好。”
这是一个新世界。
比轻咬耳尖还要不同的世界。
殷臣怀疑宋葬身上有毒药,他抛下礼义廉耻,恨不得永远紧紧贴在他身上,一分一秒都不舍离开。
宋葬只会比殷臣更享受。
被细细密密地吻,就像一次舒服又惊险的按摩疗程。
种草莓是有致死风险的,可这世上仍有许多人对此趋之若鹜。
温热呼吸喷洒而过,如丝缎般细腻的黑发落在脸侧,优越的鼻梁抵着下颌,柔软唇瓣急切又局促,只敢小心翼翼摩挲轻蹭。
殷臣毫无察觉,自己在无意识作出讨好的动作。
就算是主动,殷臣也有点笨笨的。
说到底,他本来就是这样极为纯粹的性格。
重点在纯字,很纯很纯。
……
“殷臣……殷臣,等等,我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
殷臣还在沉浸式体验新世界。
直到宋葬茫然心慌的声音,蓦然打断了升温旖旎的气氛。
殷臣脸色瞬间阴了:“哪有不对劲?”
“我刚刚做噩梦,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应该是我哥的声音……梦醒之后居然还能听到!这不是幻觉。兄弟连心,他肯定出事了,让我去看看,好吗?”
殷臣坐起身,没吭声。
他冷着脸给宋葬粗暴披上一件风衣,然后打横抱着宋葬踢开屋门,从后院翻墙而出。
起夜给宝宝喂奶的修竹,抱着孩子站在后院门口,正好完美目睹了一切。
小书童的脸也黑了。
“真真是世风日下,公主怎会如此宠溺那个面首……”
“公主,您何时才能看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