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宋葬仿佛根本看不出她的异样,漫不经心安抚一句,态度自然地卷起袖子。
他将右手轻轻贴在叶小溪紧绷的腹部,随即迅速用眼神示意殷臣,赶紧帮忙看一看。
被外人触碰,原本浑身颤抖、面皮抽动的叶小溪陡然没了声音,旋即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宋葬也有些意外,在用手接触她的刹那,他好似隐约碰到了某种扰乱心神的力量。但那种力量,瞬间从叶小溪身上全军撤退,扭头夺命般逃窜,再也没了踪影。
更离奇的是,叶小溪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她不仅收敛了狰狞表情,还微微垂下眼帘,抿唇笑着看向小腹,眸底透出恬静温柔的……母性柔光。曾经的疯狂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像极了转瞬即逝的幻觉。
然而,这两种状态下的叶小溪,无论好坏或稳定与否,都不是宋葬记忆中的叶小溪。
在最开始的初见之时,哪怕她姿态狼狈地躺在地上,用生锈菜刀僵硬割着自己的脖子,虚弱地哭得满脸花白泪痕……叶小溪还是颇为时尚,很有个性。
至少对宋葬来说,她是真挺时尚的。
她浓密卷翘的假眼睫毛极为服帖、一直没掉,黑墨般的全包眼线大胆而张扬,将眼睛衬托得又大又有神,厚重腮红与高光打在鼻尖眉骨上,很显气色。
肉眼一看,也许感官太过浓墨重彩,遮住了她本身的独特之处,可若是拍起照来绝对上镜,足以力压群雄。而且这样浓郁嚣张的妆容,也能遮挡住叶小溪暗自的自卑与不安全感,让她轻松地变得“外向”起来。
戴上亲手绘制的漂亮假面,为自己的社交生活减轻负担,是一种很聪明也很省事的做法。
宋葬对此印象最深,也因此看得一清二楚——叶小溪此刻的状态依然很不对劲,给他带来了非常强烈的割裂感。
他不擅医术,看不出这与她的怀孕是否有所关联,毕竟孕期激素对母亲大脑的魔改,本就比邪神还要扭曲恐怖、丧心病狂。
但殷臣比他更敏锐,肯定可以发现那些不该存在的超自然因素。
“宝宝,快点。”于是宋葬小声催促。
殷臣冷冰冰地睨他几眼,不紧不慢顺着宋葬手背蜿蜒而下,蜻蜓点水般碰了碰,紧接着蛇尾一甩,陡然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宋葬怔了怔,毫不犹豫转身回头看去,只见电视的新闻频道里,异变来得极快。
正在播报短讯的男主持人危襟正坐,嘴上分明还在说着新闻内容,脸型五官却倏然开始模糊扭曲,眨眼间,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看来殷臣还真有话要说。
这一次,殷臣“附体”在别人脸上的速度,绝对比在副本最开始时要迅速数倍,毫无瑕疵,水到渠成,严丝合缝。
宋葬看得分明,变强的人不止他自己,殷臣也显然更加厉害了。
他心中有数,叶小溪却被狠狠吓了一跳,脸色刷白,盯着电视上不好招惹的俊美男人呆滞许久,莫名的求生欲纷涌而上。
她最终选择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您好,宋哥的男朋友。”
对于这个不尴不尬的称呼,殷臣似乎完全可以接受,他轻“嗯”一声,狭长凤眸似笑非笑地落在宋葬身上,带着些许莫名的冷意。
宋葬被盯得一头雾水,而殷臣已然慵懒开口:“你的孩子很健康,但仍有一丝执念未消。让它消除执念,残存的鬼气就会自行散去。”
至于究竟是什么执念,殷臣也无从寻起,还得靠玩家们自己努力探查故事暗线。
“原来如此,我会让宝宝过得无忧无虑的。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我一定努力做好。”叶小溪抿抿唇,有些不安地抚摸着小腹。
“如果执念能够及时消解,你的手臂也必须尽快处理,”殷臣若有所思,看向叶小溪的目光多了分稀奇,“通关后,第一时间用积分兑换血肉复苏的药物,把手臂治好,不惜任何代价。如果让人发现你的身体伤势非常离奇,你会死得很难看。”
能在无限世界里成功受孕,并且顺利离开的玩家,殷臣也从未见过。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半路鸳鸯不会如此大胆,真情侣更加不可能如此不负责任。
他同样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
叶小溪听得非常专注:“好的,我记住了,谢谢……宋哥的男朋友。”
“还有别的问题吗?”宋葬歪头。
殷臣瞥他一眼:“没了。”
切,这么凶。
“那就先这样。晚上我想做一道爆炒鱿鱼,生鲜送货,待会帮我开个门。其他菜你们想吃什么随意安排,”宋葬对叶小溪说完,扭头重新盯着电视,原本和缓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宝宝,我们回卧室聊聊?”
今天他遭遇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新鲜事儿,是该私下交流一番。
殷臣微微颔首:“必须聊。”
话音甫落,电视节目的画面蓦然恢复如初,男主持人的脸皮抽搐着变得模糊,又很快清晰地恢复回他原本的五官原状。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干涩而浑浊,重回简讯正题,报道起幸福小区外的车祸死伤情况,嗓音里却夹杂着斑驳怪异的电流声,扰得人心慌意乱。
这并非是主持人的问题,而是电视机开始不堪重负,难以长时间负担殷臣的存在。
瞧见叶小溪愈发苍白的不安脸色,宋葬莫名有点想笑。
在这栋温馨的小房子里,有些时候,殷臣那神出鬼没的做派……比真正的鬼魂还要吓人多了。
电视机屏幕彻底复原的下一瞬间,冰冰凉凉的雪白小蛇,重新落在宋葬掌心。
这一次,是宋葬主动抬手接住他的。
白皙指尖勾着蛇尾,慢条斯理捻了又捻。
殷臣从电视上消失以后,迅速转移到他眼前的行动轨迹,在宋葬眼里,无比清晰。
突然变强以后所能看见的世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此。看似与往常别无二致,其实处处都透着些微的不寻常。
宋葬心中震撼,一时间感触极深。所谓“耳清目明”的定义,早已不仅局限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他对于各种特殊异动的感知能力,也在迅速攀升。
例如此时此刻,宋葬亲眼看见了世界的裂痕。
没错,就是裂痕。
只有短短一瞬间,宋葬得以窥见无穷无尽的繁杂数据,同时以固·液·气或无形信号的形式共生着、交流互动着,强势支撑着虚拟世界那偌大庞然的恢宏框架。
陌生又熟悉,怪诞又合理,穿梭交织紧密纠缠,如一张永不休止的流动蛛网,填补蔓延在未知裂缝中,奋力修复着殷臣导致的空间裂痕。
而畅游其中的雪白小蛇,倒是格外悠闲自在,浑身包裹着丝丝电流状的无形能量,被当成bug疯狂攻击,却毫发无伤。
他从深不见底的恐怖黑暗处倏然穿梭而出,缠在宋葬指尖,暧昧地绕了个圈。
被强行撕扯出一条缝隙的副本空间,立刻以迅雷之势火急火燎地再次闭合,滴水不漏地修补至完美状态,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闹出乱子的罪魁祸首,反而依旧安然无恙,根本没有被系统追究。
宋葬看得眼花缭乱,同时不由暗自感叹,殷臣可真厉害啊。
当然,他自己也挺厉害的。若是放在以前,宋葬绝对无法捕捉到这些转瞬即逝的细节。
不,不提以前,就连今天上午也是这样。在刚与殷臣结束“互殴”以后,宋葬洗澡洗得浑身发软,是真没发现那条凭空冒出来的硕大蟒尾。
殷臣到底怎么把自己敲晕的,宋葬迄今还有些迷糊,回想起来脑袋就隐隐犯疼。可恶,下手真狠。
不过……破案了,宋葬终于得以确定,他精神力变强的时机,绝对就出现在那一场漫长的午觉之中。
殷臣不由分说就把他敲晕过去,果然也是为了他好……
但这种暴力变态的方式绝不可取!
捏着小蛇回到卧室,抬手反锁门闩,看了眼破破烂烂的门把手,宋葬心情更是复杂。
他吸了吸鼻子,眼泪说掉就掉:“宝宝你这两天对我太凶了,我分明对你那么好,还让你睡在我的心脏里!我可是一直都把你放在心尖儿上的,物理意义,你却一直都在伤害我,欺负我,对我越来越差,越来越……”
话还没说完,殷臣的声音蓦然从手机里传出来,打断了他故作哀伤的控诉。
“不许再伤害自己。我不想看见你主动受伤。没有下次。”
听着语气冷冰冰的,但殷臣话语中真实的关切,倒是让宋葬诡异地安心了些。
宋葬当然不满于此,继续矫揉造作地闹腾:“这不公平,凭什么只有你能伤害我?”
“……我是在救你。”
手机里的殷臣毫不心虚,表情似乎还有些无奈。
他从没有恶意伤害过宋葬的身体。除了吸血是你情我愿的情趣。他看得出宋葬也很享受,这事儿另当别论。
宋葬红着眼睛,话音仍带着浓郁委屈的哭腔:“救我也不能这么简单粗暴,我好难过,我才不会这样欺负你的,殷臣你太双标了。”
“我没有双标。你可以把我砍成几段,缝回去,再砍成几段。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随便你怎么玩我,都行。”殷臣幽幽开口。
宋葬:……
完蛋,有点丧心病狂但是好刺激,差点给他听兴奋了。
宋葬努力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各种念头,不依不饶:“不行,这样的关系很不健康。殷臣你要对我保证,以后欺负我之前……唔,必须提前预告一声,不许故意吓我,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行。”
“还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得到了就不珍惜是吗?你嫌弃我了是吗?”
“没有嫌弃,没有不珍惜,下个副本的我会更感性。”
宋葬眨眨眼:“宝宝,我听不懂。”
“……现在的我,理智占上风。因为你招惹了徐情,逼我一口气将他彻底吞噬,太仓促了,”殷臣认真解释,“他的力量,会让我在短时间内变得非常理智。”
是吗?
宋葬也吞了些徐情的力量残片,却没发现自己有多理智。
他甚至有点幽怨,委屈地出言讽刺:“非常理智地绑着我做了整整一夜,是吧?”
“我就是喜欢和你上床,有什么问题?”屏幕里的殷臣勾了勾唇,眸底透着昭然若揭的回味与意犹未尽。
宋葬不由沉默半晌,决定放弃这段没有结果的无效感情沟通。
他颓然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那下个副本的你会亲亲我,哄哄我,对我很温柔吗?”
“头抬起来,不许以窒息的方式试图自杀。”
“……我才没有!”宋葬翻了个身,盯着屏幕无语开口,“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谈正事。”
“好,谈正事。”
“殷臣,你对意念集合体的存在是否熟悉?千万别说谎,徐情和徐命都与它有所关联,你要是骗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宋葬擦掉眼泪,板起脸,轻声开口。
虽然他凶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但对殷臣而言,已经非常足够了。
殷臣安静片刻,诚实回答:“无比熟悉。”
“然后呢?继续说。”
“宋葬,我相信你。”
“……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能找出真相。你是无限游戏里存活时间最长的玩家,没有人比你更强大,你是最独特的那一个,你可以做到任何事。”
宋葬有些懵然。
莫名其妙夸他一句,有什么用呢?
“殷臣,我只能靠自己找出一切想要的真相,是这个意思吧?”
“是。”
宋葬若有所思:“如果你提前告诉我真相,会被抹杀的是你,还是我?”
“这与游戏规则的抹杀流程,没有任何关系,”殷臣定定看着他,语速很慢,像是在仔细斟酌着合适且安全的用词,以免说漏了嘴,“但是对你而言,确实很危险。”
“所以你从最开始就在为我考虑了,对不对?当你和我关系还很差的时候,你也不想让我莫名其妙随便死掉。”宋葬弯起唇,终于露出些笑意来。
“只有我能欺负你,只有我能杀了你,不是吗?你觉得别人配吗?”殷臣并未反驳,而是微蹙着眉,认真反问。
他直勾勾盯着宋葬,漂亮凤眸里的杀意若隐若现。
特别认真。
“好好好,不配不配,他们都不配。只有你配。”宋葬赶紧回答,安抚殷臣莫名其妙不稳定的情绪。
也不知道为什么,情况突然就倒转过来,居然又变成他哄殷臣了……
说好的非常理智呢?嗯?
宋葬不禁怀疑,殷臣有时候就是很想砍死他,嘴了亲了爱也做了,还会偶尔出现砍死他的念头。
这人的心情,总在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横跳,简直不讲道理。
宋葬因此而推理出了进一步的可能性,谨慎求证:“殷臣,我失忆的那两年是不是得罪过你?我的意思是,得罪得特别狠,让你很难过很痛苦,气得想将我碎尸万段。”
“……嗯。”
“果然!我好聪明,”宋葬敲了敲手机屏幕,“那你现在还记仇吗?不许说谎。”
“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宋葬。”
殷臣略显晦暗的目光透过屏幕,直直凝在他面上,顿了顿,回答时依然坦诚:“我并不想记仇。但在你回忆起自己做过的好事之前,在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之前……我会忍不住心生怨气,我无法控制。”
“原来如此,”宋葬将这些话记在心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个爱记仇的性格。其实我也一样,我们两个都是斤斤计较的小心眼。不过嘛,你的解释我完全能接受,真的,我明白了。
“接下来我会认真寻找真相的,决不让你遭受过的委屈,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
殷臣闻言微微一怔,垂下眸子,语气不冷不热的:“所以我们算是谈妥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嗯?”宋葬警惕眯眼,不太满意他的态度,“殷臣你什么意思,嫌我烦了,这就不想和我聊天了?”
殷臣冷笑:“因为我突然很想和你做,现在立刻,有问题?”
“啊……”宋葬陡然呆住。
“快点,现在来一次,晚饭前应该能结束。”
宋葬犹豫片刻,也小心斟酌着选了几个不太突兀的词,红着脸压低嗓音:“你真的确定,蛇蛇的身体恢复好了吗?
“早上我检查它的时候,好像有点肿肿的,快要坏掉了。”
这两句非常诚恳又实在的话,让殷臣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隔着一道屏幕,宋葬根本看不出他是在害羞,亦或者是对自己感到无语。
“……做。”
在一段磨人的死寂沉默过后,殷臣最终还是再次选择了肯定的回答。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宋葬轻轻勾唇,白皙耳尖泛着羞赧红晕,悄然漫起的酒窝显得分外无辜纯良,“我没有故意欺负你哦。”
“轰隆——”
极具威压的庞然巨蟒,蓦地现身于狭小卧室之内,雪白蛇尾蠕动着发出令人心惊的鳞片摩擦声。
它意外压塌了宋葬的实木书桌。
但这些都是小事,太过无关紧要。
……
两小时后,宋葬洗了个战斗澡,神采奕奕地穿上围裙,抡着铁锅做起爆炒鱿鱼。
这道菜的做法其实很简单,若是火力够猛,焯过水的新鲜鱿鱼只需下锅几秒,就会蓦地香气四溢,些许酱油便能勾出它的鲜美滋味。
将火辣出锅的热乎菜,整齐摆放在新买的白蜡木餐桌上,宋葬心情大好。
他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埋头吃饭,就连软绵绵瘫在饭碗旁的小蛇,也被他强行喂了好几大口。
当然,餐桌上的整体氛围,也并没有宋葬眼中那么轻松愉快。
因为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他是在给看不见的鬼魂喂饭……被筷子送入虚空的食物,居然也跟着一口一口消失无踪。
分明没有任何咀嚼吞咽声,但肉眼可见的滚烫食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中迅速消失了,极为瘆人。
唯有叶小溪窝在陈景生的怀里,幸福地接受投喂,好似一对不关心世事的神仙眷侣。
感受到孙凌云的僵硬,以及小姑娘那懵懂害怕的注视,宋葬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给众人。
“嗯?大家都有什么想说的吗?萧笑笑,你先说。”
萧笑笑不着痕迹看了小姑娘一眼,表情难得有些难看,带着努力克制的愤怒:“宋哥,王铁柱就是个活畜生,他不仅爱搞双飞,还是个pedo!”
她在小孩面前故意含糊了用词,不过大家都能听懂萧笑笑的意思。
——王铁柱居然还是个恋童癖。
陈景生放下勺子,神色凝重几分:“她也被欺负过?”
“嗯,我旁敲侧击问出来了,很不对劲,”萧笑笑早已气得不行,压低嗓音快速汇报,“那一家子都只把她当成讨好“情人”、讨好领导的工具,从没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陈景生颔首,同样对此深恶痛绝:“这绝对不是个例,我等会回一趟所里,查查他的开房记录。”
“那个……我能说话吗?”就在这时,孙凌云小心举手。
宋葬点头:“当然,你说。”
“钢铁厂的最大背景,就是江家。王铁柱当年也是江家夫人推举上去的。
“可能很多人都以为这种大厂是政府在支持,但实际上所有备受重视的大客户、大订单,都来自江家的匿名资助。现金流一环扣一环,中途在海外多次周转,根本查不到江家身上。”
陈景生眼睛一眯:“这么多年前的老黄历,你怎么知道?”
“我爷爷在家里骂过几次,说找不到那些狗杂种犯罪的证据,男人女人全都像野蛮的畜生,脑袋里只有钱和色。他也不敢直接出面干涉,说是有可能害死孙家所有人……”
孙凌云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才放慢语速:“他是和勤务员偷偷骂的,骂得特别难听,什么脏话都用上了,吓得我当年半夜哭了好几次,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有可能害死孙家所有人?”宋葬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你爷爷位高权重,也怕江家?”
“没错,我爸活着从毒贩手下逃回来,却死在了江家注资的私立医院里。爷爷让我永远都不能追究,也不能随意提起我爸死亡的疑点,否则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孙凌云耸耸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当然,现在江家人都死光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有超自然力量参与了,毋庸置疑,”宋葬一语断定,“江家宁愿让利,也要在幸福小区里打生桩,而且指明要项目合伙人的直系亲属,说明打生桩绝不是封建迷信那么简单,还能带给整个江家带来更深厚、更长远的利益。
“也许遍布满城的江系开发楼盘,就是他们能在新江市横行霸道的终极本钱……”
“喵嗷——”
话音尚未全落,那只安静趴在小姑娘膝盖上的无毛猫,突然无比警惕地尖叫起来。那一道非人的刺耳叫声,几乎锐利得快要划破众人耳膜。
宋葬黑眸微凛,下意识把小蛇揣进兜里,紧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
房屋震颤,吊灯摇晃,茶几上的菜哗啦啦摔落在地。
宋葬眼疾手快端起了自己的爆炒鱿鱼,压紧嘎吱作响的崭新餐桌:“陈景生,护好你老婆。”
“地震了?”
“……如果只是地震就好了。”
宋葬的目光投向落地窗边,语气严肃。
落地窗对面,是幸福小区C栋。
入住率最满,家家灯火通明。
那栋足有近八十米高的硕大楼房,在宋葬眼前剧烈摇晃着,直接甩飞了数十个活生生的居民,好似天女散花般,漫天飞舞。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巨响再次随着震荡漫开。
幸福小区C栋,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