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纪渠的逐光人成员挠了挠头,眉毛拧的死紧,神色很是犹豫。
“其实我不是很确定。但是、但是,”他抬起头,小心地看了面色不渝的夏瑾一眼,羞愧道,“我知道你一直关注着可能影响到朋友的人,我只是想见你……”
虽然很担心夏瑾生气,但纪渠权衡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实话。
夏瑾果然有些烦躁地偏了下头,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并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
纪渠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我知道你一直关注那些和朋友有来往的人,平时也就稍微多注意了一些。”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一个平时总是在吹嘘重朝有多好、但几乎不敢往重朝面前凑的人。
这个人就是盛羽风。
纪渠道:“我发现他对重朝身边的人抱有很大的敌意,即使被宗会长接引到了一个叫因塞斯的地方,他依然对宗会长有很深的成见。”
夏瑾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回头来,专注地听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纪哥,你是专门调查了他吗?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纪渠:“也不是调查,就是机缘巧合听到了。你应该知道,溯源之影宗应谕是咱们逐光人的会长,只不过他作为最强的战力,平时并不怎么处理行政事务,只在必要的时候出面。”
逐光人的成员大多敬佩他,也多少受过他的庇佑和恩惠,认定他人品很不错。
“我知道没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盛羽风的怨气太重了,抱怨的又是宗会长,我怎么都得多听两句。”
当时他是接了个委托,因为需要实地调查,才专门出去跑了一趟,路过了大学城那边的几条街。
那是吃饭时间,盛羽风就坐在街边一家大排档里,和两个气质不太对劲的人坐在一起,低声抱怨宗应谕不是人。
纪渠只是路过,听到他们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特意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说话的三个人。
因为特质的关系,他对超凡者和异化种有种奇特的感应。如果对方的特质不是来源于幻梦境,那他将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
和盛羽风说话的两个人就给他这样的不适感。
这瞬间就引起了他的警惕。
见夏瑾听得专注,纪渠颇有心机地放慢了说话速度。
“盛羽风和另外两个人说,因为他的异化种形态偏向于鲛人,所以觉醒一段时间后,就被接引到了鲛人建立的城市因塞斯。”
“因塞斯?”夏瑾有些迷茫,“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纪渠道:“我也没听说过,那两个人也没听说过,专门问了几句。”
夏瑾:“那盛羽风是怎么说的?”
纪渠露出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表情:“盛羽风说,因塞斯是幻梦境里的一个城市,位于沉渊海之下。因塞斯的城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形状很随意的雕像,所有鲛人形态的超凡者和异化种都要先接触雕像,才能正常通过幻梦境积攒力量。”
这个说法,简直闻所未闻。
至少纪渠从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超凡者一开始不出现在雪山,反而要去沉渊海,然后才能积累力量,他怎么不直接说他是朝光之域的主人算了呢!
然而和盛羽风一起吃饭的两个人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易就相信了他的鬼话。
纪渠的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盛羽风和他们吹了一会儿牛,就说自己想要搬进玉磬苑小区。”
“他说宗会长不是好人,平时最会装模作样,必须得离你朋友近一点,才能及时拆穿宗会长,免得你朋友被骗。”
可凡是进过幻梦境的超凡者都该知道他有多不靠谱,听到盛羽风这话,纪渠就觉得对方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提起,几个月前他曾经试图入住玉磬苑小区,但被小区、宗应谕和官方先后制止。
也是因此,他对过了一段时间才肯带他去因塞斯的宗应谕充满怀疑,也对各方都有些不满。
“他和那两个人接触,就是想要绕过异管局和宗应谕的管制进入玉磬苑小区。”纪渠说着说着,更困惑了,“他好像很有自信,只要能进入小区,就能说服你朋友让他留下来。”
“你朋友负责管理小区吗?”
当然不是。
夏瑾在桌子底下收紧手指,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先不说这个盛羽风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就凭他要绕过异管局和宗应谕接触重朝这一点,就非常值得怀疑。
他不会是想要刺激重朝吧?
因为得不到,所以就直接毁掉?
那他要不要提醒一下宗应谕和重朝?还是先确定一下对方真有问题再说?
夏瑾忧心忡忡,一时间有些拿不到主意。
纪渠坐在他对面,也不在乎他只顾着走神想心事,眼中满含贪婪和眷恋地看着他,只觉得这样看一辈子都行。
大概是纪渠的眼神太直白了,夏瑾被看得有些发毛,陡然回过神来。
他有些抱歉地冲盯着他的纪渠笑笑,拿起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餐厅。
“纪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夏瑾诚恳地说,“让你这样帮我忙前忙后的,真的很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请客,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纪渠愣了愣,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回报,当即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怎么能让你请客呢?你还小,手里也没多少钱——”
夏瑾打断他的话,笑吟吟道:“但这是我的感谢呀!纪哥不愿意让我掏钱,是不想接受我的心意吗?”
纪渠一呆,讷讷地说不出话。
夏瑾迅速选好了餐厅,果断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说不定以后还有麻烦纪哥的地方呢!”
……
“今天下午,我在实习的工地外看到了我的队友。”
一直在漆黑的地宫中摸索前行,时间久了,即便是重朝,也产生了浓烈的乏味和疲惫之感。
他莫名的有些困倦,干脆和宗应谕说着话打发时间。
宗应谕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是哪个队友?”
重朝:“夏瑾。他好像要和人谈什么要紧事,我就没有过去打扰他。”
虽然重朝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语气平平淡淡,既没有真的把这件事当做要紧事,也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宗应谕目光一扫,了然道:“既然是队友的私人事务,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重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逐渐停下了脚步。
他们面前是一片堵住去路的墙,这又是一个死胡同。
但和绝大部分空无一物的死路不同,这面墙壁上,有一个暗淡的金色波浪符号,似乎是在指代大海。
透过金色符号的缝隙,重朝能看到墙对面的景象——
那正是他们进入迷宫的入口,正对着他们一路走下来的阶梯。
“又走回起点了。”重朝叹了口气,“这是第几次了?上次看到的那个风的符号,墙背面也是这样,还有上上次的沼泽符号、上上上次的雪山符号……”
难道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吗?
不然为什么总是会走回起点呢?
宗应谕按了下微微跳动的额角,对这个问题保持了明智的沉默。
重朝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又叹了一口气,就转过身顺着来路返回。
“真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出口。”他抱怨了一句。
四周的黑暗轻轻翻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控制不住本能,向两人所在的位置汇聚。
宗应谕瞥了一眼黑暗涌来的方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他做出安抚的姿态:“迷宫一共就这么多条路,一条条试过去,总能找到出口。”
重朝似乎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说得对。”
他重新平静下来,牵着宗应谕的手,仔细看过之前做下的标记,选了一条没走过的路尝试。
不出意外的,这一次又是死胡同。
重朝也没生气,心平气和地原路返回,还和宗应谕说:“这边一共四个路口,我们已经试过三个,剩下那个肯定是正确的。”
宗应谕附和了两声,两人回到岔路口,找到之前做标记的地方,只看了一眼,就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之前做的标记变换了位置,岔路口的地形也发生了一定改变。
真是心急啊。
重朝没想到无光之夜的本源核心这么好骗,稍微哽了下,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惊讶起来。
他一边敷衍地发着脾气,一边琢磨,大概就是因为失去了力量与智能,这位曾经的神明现在才会这么好骗。
祂现在只有急迫的愿望和强烈的本能,只要是可能对祂有利的,祂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
“……真是烦死了!”面无表情地棒读完最后一句话,重朝随便挑了个方向,走进新的岔路口。
他将脚步踩得很重,周围的黑暗顿时如沸腾的水一般翻滚不息。
宗应谕目光微凛,耐心感受片刻,悄悄在重朝手心写下几个字。
重朝稍微眨了眨眼,有些讶异地稍微点了下头,嘴上哼了一声,又抱怨了两句“附近怎么越来越黑了”“怎么又是符号墙”,脚步一转,就和宗应谕并肩缓缓向他感受到的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