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算是受到了重朝的报复,但青年却不怎么怨恨重朝。
用人类的话来说,成王败寇本就是应有之意。至于他那些被重朝利用、最后又被豢养或清理掉的眷族,他不但不在乎,还乐的重朝如此。
只要他的眷族还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信仰诞生并流向他,即使他找到合适的躯体进行更换,最终还是会被污染。
重朝虽然是为了自保,但也算是帮了他,他当然不会怨恨重朝。
“真可惜啊,他不愿意帮忙帮到底。”青年低声喃喃,“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躯体了。”
既然都已经帮忙了,为什么不能再多帮一些呢?
而且,对方也非常不乐意来看他的乐子。
青年露出困惑的,又有些厌烦的表情:“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看乐子?真是个无聊又没有品味的家伙。”
他并不怨恨重朝,可是对方都报复他了,为什么不来看乐子?
遥想这个世界时间重置之前,祂们几个被幻梦境阻挡,无法来到蓝星,只能借助其他国家某些教会的成员扭曲部分人类的认知,以此来寻找乐子。
人类喜欢看的小说和影视作品给祂们提供了不少选择,祂们为重朝安排了不少充满乐子的身份和桥段,果然也看了不少好戏。
但可惜的是,重朝本人对这些乐子身份很淡定,从来没有产生什么负面的情绪,让祂少了不少快乐。
现在,重朝报复了他,一切类似的事情都在他身上上演了,重朝为什么不来看呢?
青年扯了扯嘴角,神色沉郁:“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乐子呢?”
纷飞的雪花飘荡着落下,世界似乎都跟着变安静了。
但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打破了这份安宁。
两个男声先后响起。
衣料的摩擦声中,有人声泪俱下道:“这里这么危险,你还要来找他,果然,你还没有忘记他。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为什么不肯让我离开?”
另一个男声语气冷了下来:“我都说了,我来这里只是不想看到朋友出事。你不要太无理取闹,如果他出事了,那就是一条人命,你能负担的起吗?”
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年轻的男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青年忧郁的神情僵住,眼中缓缓染上几分杀意。
“好吵啊。”他喃喃道。
人类可真是麻烦的种族。
不但身躯羸弱,无法承受他残存的力量,甚至还有这样那样的约束。
如果不是重朝强行把他按在这具身躯内,他又怎么会每天都要面对“父亲”的责难、“母亲”的眼泪,以及这对一直纠缠不休的狗男男?
更让人不爽的是,这样混乱的情节与人生发生在他身上,却不能引来重朝的丝毫瞩目……
青年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必须找个时间,去见他一面了。”
……
穿透物质的风吹彻深海,吹散了橘红色的火光,也凝固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光之夜暗色的核心漂浮在巨大的火焰头顶,向下张开充斥着贪婪的囚笼。
这块核心依旧在本能地寻求力量,可是在宗应谕的牵制下,它所接触的一切都转变成了仪式所需的能量。
青绿色的微光逐渐将橘红色的光挤压到一角,隙中火的声音逐渐消失,只剩一捧暗淡的火焰持续燃烧。
重朝站在距离祂不远的地方,松开了手中青色的核心。
属于裂星之风的核心立刻扑到了隙中火身上,疯狂地吸收着逸散在周围的信仰。
重朝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所有信仰被核心吸收,才用长刀敲了一下青色核心,将它嵌进隙中火的焰心。
这熟练的动作看得刚恢复人形的宗应谕眉心一跳。
“朝朝?”他低声唤了一声,重朝以前难道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重朝无辜地眨了下银色的眼睛,拖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隙中火走向鲛人的城市因塞斯。
巨大的雕像之下,是与沉渊海之上几乎相同的封锁仪式,阵法的纹路古旧,明显是与雕像一同建成的。
重朝脸上带着点微妙的笑容,擦去了几条纹路,属于仪式的传送功效消失,变成了与诸天罗网完全相同的东西。
宗应谕早就知道鲛人的特性不过是个幌子,见怪不怪地走上前,将雕像搬到一边。
重朝就像塞一团棉花那样把隙中火塞进仪式中心,宗应谕适时将雕像转移回来。
仪式核心重新运转,封锁立刻生效。
重朝又把沉渊海上空的仪式稍微调整了下,将范围缩小到因塞斯周围,才开始重新稳定动荡的幻梦境。
明亮的浅色星星重新出现在的沉渊海之上,少数几颗猩红的星球迟疑着、徘徊着,宛如惊恐的眼睛。
重朝意味深长地瞥了那些星星一眼,越过海中无数飘浮的、仍在散发着光芒的生物,坐上了宗应谕化成的毛茸茸的背。
“都怪那两个外神,海里不能吃的食物又变多了。”他抱怨着,“记得让你的人清理一下,要是有进化者误食了这些东西,畸变了就不好了。”
宗应谕应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这些东西看起来就不太能吃,他们应该不会捡回去当食物。”
重朝瞥了他一眼:“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魔芋最初还有毒呢,但现在市面上到处都有魔芋爽。
小瞧人类对食物的执着是会吃教训的。
宗应谕更无奈了。
他可没有小瞧过任何生物对食物的执着。不说他的同类,就是那些外神,哪个不是因为食物才出现在蓝星外的。
最终,在重朝的注视下,他只能点头表示自己会和鲛人说的。
重朝满意了。
两人越过宽广的海面,幻梦境的动荡逐渐平息,各个区域缓慢向外打开通道。
宗应谕在海港外停下了脚步。
重朝坐在他背上,俯视着这片再次被海浪席卷过的区域。
“今天之后,我会暂时留在朝光之域中。”他摸了摸宗应谕柔软的白色皮毛,轻声道,“直到隙中火彻底消耗了那些信仰,我再前往雪山。”
宗应谕意识到了什么:“那以雪山神庙为中心的亡者之都……”
重朝弯了弯银色的眼睛:“这几天会先过去走一趟,建立起合适的区域。之后就交给你了。”
见宗应谕沉默,他捏了下白狼的耳朵,“不要让我失望呀,我唯一的原生信徒。”
宗应谕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到幻梦境中的太阳重新勾勒在天空上。
幻梦境彻底天亮了。
……
风雪逐渐平息了。
星球恢复了它该有的日夜,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一切好像都回归了正常,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满地的残肢和还在活动的诡变物都在说明一切不是幻觉。
有些重生者停下了动作,恍惚地望着重新变得干净的天空,神色有些许迷茫。
他们的脑中多了一些记忆,但只有模糊的片段,连完整的前因后果都搞不明白。当他们努力去回忆、去思考的时候,大脑就只剩一片空白,好像有很多东西被强行抽走了一样。
好在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正常活动,短暂的迷茫过后,不少人打起精神,重新投入清理诡变物的工作。
但是很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在不同的地方响起。
正忙着对付诡变物的超凡者连忙抬头,生怕是哪个普通人被袭击了。
然而他们顺着声音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视野里只有普通人和超凡者惊恐的面容,以及……
正在像蜡像一样融化的其他超凡者。
更多的尖叫声响起,他们向后退了两步,惊骇欲绝地看着那些人。
他们的身躯莫名出现了很多伤口,皮囊迅速化作粘稠的液体,顺着骨架缓缓滑落。
但他们的思维依旧清晰,手足无措地想要停止这种变化,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在绝望之中看着自己一点点融化。
一直到大脑跟着化为液体,这样的恐惧与折磨才随着死亡消散。
有的人思维比较敏锐,有的人正好认识出事的人,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出事的这些人都是重生者,而且上辈子风评大多不怎么样。
更多的人虽然还没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出事,但他们感觉到幻梦境的封锁松动,很多重生者下意识就向附近跑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沉入梦境。
但即使记忆回归了部分,让他们得以恢复上辈子在幻梦境中的前行进度,能抵达海港,亲自面见重朝、询问答案的还是极少数人。
这其中,速度最快的就是异管局和攻坚队的超凡者。
他们急匆匆跑到海港与沉渊海交界的地方,脑子里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直到看见巨大的白狼与坐在他背上的重朝,他们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尴尬与羞愧。
——上辈子,他们竭尽全力克服了一切困难,用难以想象的毅力和勇气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壮举,但到头来,他们才发现,他们确实杀死了神明,这是这个神明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灾难,而是他们本来的希望。
复杂的情绪就像是气泡水,将他们的心脏淹没,咕嘟嘟冒着各种滋味的泡泡。
重朝倒不是很在意这些。
人类之所以能弑神,本来也就是他期望和引导的结果。就淬炼出来的长刀看,人类的意志确实值得嘉奖。
他很喜欢那把刀,所以,重生者的记忆他就收下了。
重朝笑了一下,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唯有一双眼瞳银光璀璨。
“你们来了啊。”他这样说,“既然如此,海港和地宫的重建工作就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