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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疯子

不见绿洲 万籁 4617 2024-08-25 09:01:32

宁予洲听见了“滴”的一声响,陈岫按下了遥控器似的东西。随后走廊的通风系统运作了起来,不一会儿过去,周遭的沉闷感就消失了。

陈岫朝他走了过来,牵他的手,想拉他走。

“这里太久没通过风了,好闷啊,我们先上去吧宁哥。”宁予洲没动。

陈岫疑惑地偏头看他:“宁哥?”

“我记得这个房间是储物室,以前我跟你经常藏在里面,只要不出来,你哥就永远找不到我们。”宁予洲缓缓开口,“有一次你操作失误把门反锁上了,出不去,还抓着我哭了很久。”

陈岫眼神闪动了下。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当时并非失误,而是他故意的。

储物室很昏暗,到处都是呛人的灰尘,堆积着乱七八糟的陈旧物品。

六岁的陈岫紧紧地蜷缩在十岁的宁予洲身边,宁予洲会抱着他,用稚嫩的手抹他脸上的泪,看着他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说不要怕。

当时陈岫觉得他们可以一辈子这样。

“那现在呢。”

宁予洲的声音打断了回忆,陈岫抬起头,对上他波澜不兴的眼睛。

“现在里面藏着的是谁。”

走廊里只有通风系统运作的声音。

宁予洲盯着陈岫,见其久久不说话,便等同于默认。

他直接问:“藏了多久了,你哥知道吗?”

这问的是废话,又是遣散保姆又是改造地下室,陈岘再不着家也不可能一点动静不知道,宁予洲问这话只是想探探陈岫的态度。

陈岫静默了片刻,嘴唇紧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拉住他的衣袖,小声乞求道:“……宁哥,你别告诉我哥。”

宁予洲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跟他是假玩,跟你才是真玩。”宁予洲伸手揽过陈岫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你先把门打开,让我看看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陈岫犹豫起来,心里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再糊弄过去时,喉咙忽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硌住。

宁予洲上抬枪口,迫使omega扬起了下巴,暴露出脆弱的脖颈。

他仿佛没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骤然僵硬,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指令:“开门。”

虹膜锁识别成功发出“滴”一声轻响,门自动向两侧分开。

一瞬间,宁予洲的鼻尖嗅到了一缕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储物室里一片漆黑,走廊的光透了进来,照亮门口的一小片区域,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

宁予洲打量了一圈,从前摆在里面的杂物和货架都不见了,远处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黑影,似乎是个人。

那一股沉闷压抑的感觉又回来了,宁予洲闻不出什么,但他猜测是过量的alpha信息素导致的。

陈岫是omega,对信息素的敏感度比身为beta的宁予洲高太多,闻见了空气中浓郁的铃兰味后,他脸色变了变,攥着手,指甲死死地嵌进掌心,甚至整个人开始发抖,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宁予洲看了他一眼,松开手,将人推了出去:“去拿抑制剂。”

远离了信息素源头,陈岫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低头哑声说:“……在里面,最右边的柜子,在第二层抽屉里。”

宁予洲走进房间,还没走两步,就踢到了什么管装的东西。

他低头瞥了眼,地板上全是废弃的针筒注射器,一眼望过去大概有几十支,其中还有两三只碎掉的,尖锐的残片散落一地。

柜子的位置很显眼,宁予洲很快就找到了,拉开抽屉翻出里面的一组抑制剂。

拔针帽时,他忽地开口:“陈岫,你最好别做惹我生气的事。”

门外的陈岘正准备按下房门开关,闻言手指僵在了半空中,脸色煞白。

宁予洲没回头看他,只拿着抑制剂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人影。

这人似乎正处于昏迷中,倒靠在墙角处,垂落的细碎头发挡住了脸,呼吸很微弱,身形削瘦,看起来状态极差。

宁予洲向alpha的脖颈后摸索去,alpha和omega的腺体在后颈处,注射抑制剂生效最快。

指尖刚触碰到对方的皮肤,alpha忽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挣扎着颤动了下,切齿艰难地挤出一点沙哑的气声。

“……去死。”

宁予洲动作顿了下,将一整管抑制剂打进了他的腺体。

没一会儿,空气里弥散的信息素终于淡了下来。

alpha没了动静,但气息仍是紊乱的,浑身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意。

宁予洲不由皱眉,伸手探向alpha额间,想试一试体温。

在拨开额前碎发时,他无意地瞥见了对方的容貌,表情一瞬间空白了。

一张和他长得有六七分像的脸。

脸庞苍白无血色,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眉头因不适而蹙紧了。整个额头被汗水浸湿,鬓角贴着几缕凌乱的发丝,浑如刚从水里被捞起来的溺水者。

如果不是这人的嘴角右下方多了一点痣,宁予洲甚至有几分在照镜子的错觉。

陈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嗫嚅道:“宁哥……”

宁予洲的目光却没分给他一丝一毫,只直直地盯着眼前alpha的脸。

良久才终于开口:“你哥可真了不起,从哪儿找来一个跟我长得这么像的。”

陈岫一怔,连忙辩解起来:“不管我哥的事!是我太想宁哥了,你已经一年没回过内舱了,通讯也不接,总是很忙,所以我……”

宁予洲扫了眼地上的注射剂,又睨向他,“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陈岫紧咬着下唇。

宁予洲没耐心等陈岫自己解释,半天吐不出几个字来,盘问:“从哪儿带回来的。”

陈岫怯怯地抬眼观察宁予洲的表情,见他脸色依旧平静,似乎没有要生气的迹象,悬着的心渐渐地放松下来。

他老实回答:“……从外舱。”

这时的陈岫又显出几分乖觉来,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交代自己闯祸的过程,并觉得坦白从宽,料定了家长一定会原谅自己,再替自己收拾残局。

但也就只是看着乖觉而已,能做出这种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一句犯错就能盖过的。

就陈岫这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哪儿来的胆量和权利从外舱悄无声息地绑个活人进内舱,没有陈岘的协助根本不可能。兄弟两人明显都不清白,陈岫为了撇清他哥,真是什么蠢话都说得出来。

宁予洲继续问:“多久了。”

被他盯着,陈岫目光有些闪躲,“就……一个多月。”

一个月多,那正是宁予洲刚与Z189离开基地前往黑林区的时间。也就是说前脚他刚走,后脚这两人就敢明目张胆地在家里藏替身。

好像笃定他回不来一样。

宁予洲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又踢到了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其中一根咕噜噜地滚到了柜子旁边,他用余光扫了一眼。

柜子下躺着一根预充式注射剂,筒身很细,是棕色的。

宁予洲将其捡起来,打量了两眼,盖上针帽后揣回了口袋里。

陈岘他暂时动不了,先把陈岫和这个alpha带走再说。

宁予洲一手将角落里的alpha捞了起来,另一只手拽着陈岫的胳膊往外走。

他没收着力气,陈岫的胳膊几乎要被他拽得脱臼,只能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的陈岫才终于发觉情况不对,神色生出了几分茫然无措与惊慌:“宁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宁予洲说:“去治安局自首。”

听到这话,陈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我不去……”他止不住地摇头,弓着身子,拼命地挣扎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我不去——啊!!”

陈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被拧折。

宁予洲直接卸掉了他一只胳膊,单手将他反剪的双腕按在身后,垂下目光看他,“别乱动,不然下次就是腿了。”

陈岫疼得冷汗津津,差点昏厥过去,他从小就被陈岘和宁予洲当成宝贝一样捧着,一点磕着碰着都受不得,什么时候遭过这种剧烈的疼痛。

而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宁予洲的态度,看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像是看一个死人。

陈岫从未见过这样的宁予洲,回忆里那个牵他手,陪着他,纵容他一切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了,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冷漠的陌生人。

“你不能这样对我……”陈岫浑身颤抖,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不停地摇头,口中喃喃自语,“你以前说过我会保护我的,你说过会陪我一直在一起的……你不能这样……”

他说着说着,圆睁的眼眶发红发烫,忍不住哭了起来:“宁哥,你难道就对我没有一点——”

宁予洲:“没有。”

听见这两个字,陈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清秀的脸庞变得扭曲狰狞,像是疯了一样,再次剧烈地挣扎踢腾起来。宁予洲差点没能控制住,最后只能一枪托将他打昏,这才终于没了动静。

宁予洲盯着昏迷的陈岫看了几秒,又收回目光。

十二岁以前,宁予洲倒是一直很喜欢陈岫。陈岫比他小,依赖他,仰望他,让小时候的宁予洲有一种当哥哥的愉悦感,小孩子膨胀的自尊心和保护欲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之后宁予洲进入桃花源接受课训,认识了潘和更多的人,与陈岫相处的时间锐减。长大后的他也不再需要从旁人身上获取什么自我价值反馈,儿时的感情渐渐淡忘了,不过在心底还是一直把陈岫当弟弟。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宁予洲一手提一个,拎着两个昏迷的人走出地下室。

到客厅时,他的头忽然有些眩晕,脚步也开始发飘。

离中午喝完营养液才不过两个多小时,饥饿感又冒了出来。…体力消耗这么快,他买到劣质营养液了?

宁予洲狐疑,但也没多想。

他正打算给潘发消息问到哪儿了,没想到一点开终端,刚好就收到了潘发来的通讯邀请。

接通后,另一头传出潘有些匆促的声音:[你在哪儿,出居住区了吗?]宁予洲饿得头昏眼花,甩了甩,清醒了一些:“还没,刚处理完一些事,马上出来,你那边怎么了?”

[我看见陈岘……]潘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的识别锁忽然发出“嘀”的一声响动,从外面打开了。

宁予洲一怔,侧头看去,刚好看见从门口走进的男人。

陈岘似乎是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看见他后神色不意外,嘴角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阿予,来家里做客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宁予洲在他身上扫看了一圈,见其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个晶石材质的素戒,大概是精神力屏蔽器,显然有备而来。

照理来说,陈岘不该这么快就赶回来,估计刚才陈岫借着去厨房的机会给他发了消息。

宁予洲挂断了与潘通讯,说:“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不接通讯,所以我只能来你家找你了。”

他掏出枪,抵住了陈岫的头。

“没想到还有些意外发现。”

见状,陈岘嘴角那一点微末的笑意没了,语气冷沉:“把枪放下,有什么误会好好说。”

宁予洲:“非法拘禁,药物滥用,故意伤害,我觉得没什么好误会的。”

丑事被发现,面对指控,陈岘的神色却毫无波动,甚至似笑非笑:“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宁予洲眉头微皱。

“你想人送进治安局吗?这没什么用,你知道的。”陈岘缓声道,“基地的规定有时候只是纸上的规定,想摆平这件事有无数种办法。”

宁予洲还是第一次从这人嘴里听到这么无耻袒露的话,一时被惊住了。毕竟陈岘以前在他和陈岫面前一直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兄长形象,眼下撕破脸,才终于露出卑劣险恶的真面目。

他总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这次回基地后所有人都变得不太正常,还是他们原本就不正常,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

好在有潘和陈岫的先例,宁予洲很快接受了现实,干脆换了个想法。

“治安局管不了,我帮你管管。”他说,“陈岫都十九了,老待在内舱号都快被养废了,该出基地多历练历练。我认识一支二星派遣队队长,他们队里有位探测员上个月牺牲了,还没找到合适的替补人选,这不正好么?”

陈岘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只是个omega……”

宁予洲不以为然:“omega怎么了?基地目前唯一的五星派遣队队长就是位女性omega。陈岫的精神力评测好歹有个a+,勉强算中上水准,在外舱当个四五年的探测员完全没问题。”

陈岘被这话彻底激怒了:“你这是想让他死!”

“说话注意点,陈岘。”

宁予洲的语气也陡然冷了下去。

“当派遣员叫找死?我是在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他盯着陈岘一字一定道:“你把外舱和探索区想成了什么地方,从桃花源出来的人谁没出去实战过——还是说某些人在内舱待得太久,骨头已经被蜂蜜和油脂泡酥泡脆了是吗?!”

宁予洲说话一点不客气,就差指着陈岘的鼻子骂了,陈岘额头暴起青筋:“他也算是你的弟弟,相处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这就是你枉法徇私的理由?”宁予洲冷笑,“那我确实没有。”

被打昏的陈岫缓缓转醒,看见陈岘后,立刻挣扎起来,哭喊道:“哥!救我!”

陈岘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压抑下心中的怒气,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开口:“阿予,你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跟我们产生嫌隙?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只是你和我,还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宁予洲没反驳:“比如呢。”

“比如议事长。”陈岘抬步朝他走来,半眯着眼,像是锁定了一只放松警惕的猎物,“她最近正忙着下一届选举的事,丛林会的人对她的位置觊觎已久,在这种关头,她应该不会希望自己某些活动的资金链突然出现问题。”

宁予洲抬眼:“你在威胁我?”

“只是在教你一些基本的利益权衡。”陈岘放缓了语调,仿佛在哄劝一个不够乖巧成熟的弟弟,“听话阿予,把他俩留下。这件事我会来处理,责骂也好补偿也罢,最终的结果一定让你满意。”

他费了诸多口舌,又自认做了许多的让步,本以为宁予洲总该听话识趣。

但等了半天,只等来宁予洲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我不。”

陈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可由不得你!”陈岘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你以为你能从这里走出去?现在外面全是我调集部署的机械警卫,宁予洲,你还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错了。”宁予洲说,“我有不谈的能力。”

陈岘正要出言讥嘲,耳膜却忽然被一声尖锐的枪响声刺破,当即浑身一震。

子弹蓦然击穿了悬吊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巨型华丽的灯盏骤然坠落,金属支架径直擦过宁予洲的脸,轰然一声巨响砸碎在三人跟前!

尖锐的玻璃碎片如炸裂的弹片一般迸溅四射,瞬间刺破了宁予洲的皮肤,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毫无知觉。

被宁予洲拽在脚边的陈岫已经被吓傻了——吊灯差一点就砸碎了陈岫的脑袋,他一时连发抖都忘了,整个人僵跪在地一动不敢动,仿佛被夺去了魂魄,只剩一双瞳孔还在乱颤。

没了照明灯,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昏暗。

巨大的声响也吵醒了昏迷中的alpha,他挣扎着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试图辩清眼前的情况。

随后,他听见一道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平缓、清透、不容置喙。

“选吧,陈岘。”

枪口又重新抵在了陈岫的太阳穴上,宁予洲望着脸色铁青的陈岘,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答应我的要求,或者你的宝贝弟弟现在就去死。”

【作者有话说】

宁:大不了一起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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