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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夏娃的眼泪

不见绿洲 万籁 3238 2024-08-25 09:01:32

池衍往胳膊打了一针平定剂,继续朝着宁予洲触梢共鸣的方向寻找。

探测器上的浓度指标稳定在80左右,越往深处走,数值越高,强攻击性的晶化生物也越来越多。

但到90时,池衍的脸色倏尔一变。

触梢的共鸣断了。

他当即环视四周,但除了缭绕不散的红雾与蠢蠢欲动的兽群以外,仍然没看见任何人影。

此时此刻,池衍浑身的血液才一寸寸地冷了下去,一种极度的不安与恛惶滋生蔓延,笼罩了他的心头。

“宁予洲!”

池衍一边喊一边奔向触梢最后消失的方向,周围的红雾越来越浓郁,声音引来了更多的虫群和兽潮,咆哮与嘶吼不绝于耳,但池衍根本无心在意,刃光在黑压压的虫兽间翻飞,硬生生从中撕开了一条血路。

直到脚踩进一片粘稠的泥沼,一丝微弱的触梢共鸣才重新出现在不远处,池衍径直望过去,瞳孔立刻一缩——只见沼泽中央,一群浑黑的沉水藻正在蠕动翻涌,中间包裹着一具青年的身体,正是宁予洲。

他似乎昏迷了过去,细长的丝状茎缠绕着他的四肢,将他大半具身体拖向沼泽深处。几乎被完全覆裹的手只露出一点指尖,暴露在空气中,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池衍的耳膜捕捉到一丝气若游丝的呼唤:“池…衍……”

他脑中的某一根弦骤然崩断了,想也不想,身形似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更多的沉水藻从沼泽中蹿了出来,试图缠住池衍的手脚,但非但没拦住半点速度,反而被链刃一下削了个干净。眨眼之间,池衍已经奔至藻堆深处,抡刀截断所有的丝状茎,将被困其中的宁予洲一把拉了出来,突破层层阻拦后抱回岸上。

池衍捧着宁予洲的脸,焦急地呼喊了半天,试图将其唤醒。

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连平定素都多打了一管,可宁予洲的双眼却始终紧闭着,脸色苍白,整个人无力地倒靠在他怀里,没有一丁点反应。

触及他脖颈处一片冰冷的皮肤,池衍如坠冰窟,全身血液倒流,手脚都不由有些颤抖。

他半蹲下将宁予洲背起,朝着原本发出巨响的方向跑回去,寻找其他队友。

宁予洲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可能是因为什么昏迷不醒?

红雾,鳞粉,沉水藻的毒素,还是红蛇的污染?

池衍竭力保持冷静,但脑子已经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无序纷乱,难以理清思绪。

半路扑出四五只齿狼,嘶吼着朝两人咬来,池衍直接一刀将齿狼拦腰斩断,映着血光的双目显出一种近乎发狂的阴戾:“滚!”

齿狼巨大的身躯瞬间断作两节,被一脚踹飞了出去,然而几道藤蔓又从后面缠住了池衍的脚踝,猛然将他向红雾深处拖拽。

失衡的瞬间,池衍反射性地将宁予洲捞回怀中,两人共同摔在地上,刺拉拉被拖行了一段距离。肌肉擦伤撕扯的疼痛令池衍表情扭曲一瞬,咬紧牙槽,反手一刀将身后藤蔓挑破,两个人因惯性摔翻撞上一颗树干,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池衍抱着宁予洲,胸腔起伏不定,汗水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砸进泥土里。

从始至终,宁予洲的头都被紧紧地护住,身上半点伤也没受。而他的半只胳膊已经被磨得皮开肉绽,血水在泥地滚了一路,留下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池衍喘了口气,握着链刃抵住地面,要重新站起来。

然而一双手却忽然环住了他的脖颈,按住他的后脑勺,令他强行将头低了下来。

池衍一怔,眼见着怀中的宁予洲不知何时醒了,漆黑的眼睛望向他,眼尾微微勾起,像一抹月牙似的弯弧。

许久前的生日夜,宁予洲也曾在摇曳的烛光里用这样的目光看他,叫他的目光难以移动一分一毫。

“乖孩子。”

听见夸赞,池衍呆了一下,半晌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宁予洲的动作。

停留在后颈的手渐渐向下游移,最后虚虚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对方嘴角上扬的弧度在渐渐扩大,语气意味深长:“…他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池衍脑中神经重重地一跳,喉咙被掐住的前一秒,一把将“宁予洲”推翻,链刃的锋光紧随其后,掠向后者脖子,电光火石之间撞上另一把刀刃,兵器相接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红蛇提长刀架挡住了他的攻击,偏过头,挑了下眉道:“反应还挺快。”

池衍死盯着这张与宁予洲完全一致的脸庞,语调因极度的愤怒完全扭曲,一个字接一个字挤出喉咙:“你、怎、么、敢——”

链刃将长刀一寸寸地压退,“锵!”一声锐响后,长刀被骤然劈翻,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红蛇双目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没料到他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下一刻,池衍已经反手将链刃直逼他喉间,眉眼间笼着一层阴沉的云翳,直问:“宁予洲在哪儿?”

“问我?”红蛇疑惑,“你不该自己反省吗?是你没把他看护好,你把他弄丢到了哪儿去了?”

刀刃近了一步,已经嵌进了他的肉里,池衍声音冰冷:“我再问一次,他在哪儿。”

“当然是和我们一家人在团聚。”红蛇毫不在意胁迫,甚至笑了笑,“我盼望这一天很久了……他肯定也是。”

之前它被伊在水用火种暴力摧毁了寄主,差点没能逃出火灾,最后只能被迫藏进红雾里修养。现在歇了几个月,才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次红蛇吸取了教训,根系分散寄生在多棵晶木上。哪怕其中的一两株寄主被意外捣毁也没事,不会对它的本体造成太大损伤。不过黑林区已经没有更多SSS级,它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多寄生几株SS级。

不光如此,它还把所有前来围剿的队伍全打散了——这是它惯用的方法,所有集群动物一旦落单,就脆弱得不堪一击,逐一解决简单多了。

现在,到底是谁围猎谁呢?

池衍攥紧刀柄,恨不得将它当场抽筋拔骨:“……分明就是你杀了他的家人。”

“不,不是。”红蛇皱着眉,纠正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直都是。”

池衍冷笑一声,“一家人?你也算人?”他毫不客气地戳穿了真相:“你充其量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也算是个东西?”

闻言,红蛇眉眼的弧度敛了下去。

它黑沉沉的目光盯着池衍看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了。

“我原本是想‘带上’你一起去找他,看见你,他肯定会更高兴一点。”红蛇的拇指抵在了中指指腹上,“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它打了个响指,应声地面忽然裂开,一大串黑乎乎的丝状茎破土而出,窜向池衍。池衍一刀将其斩断,但更多地丝状茎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他双腕短暂受制的半秒钟,长刀的刀锋直接抵住了他的脖颈。

红蛇森然道:“你必须死在这儿。”

池衍额角青筋暴起,骤然挣脱了千万根丝状茎,一把钳住了它的脖子。

“——你做梦。”

在喉咙被刀锋割断的前一秒,池衍五指猛地一收,巨大的力量碾得皮下的骨头瞬间碎裂,直接拧断了红蛇的脖子!

飞溅的血花在他眼前划过一长道猩红,画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被无限拉长了。

池衍看见了红蛇脸上不似作假的惊异,也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开裂的脖颈,但意料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涌出来的铃兰信息素,其中夹杂着一缕并不明显的草木香,轻轻拨动池衍紧绷的神经,令他无端晃了下神。

霎时间,池衍似乎又回到了出发前与宁予洲一同站在基地外的时候。

王子乐和潘叫他们快走,宁予洲伸手理平了他的衣领,摩挲着他脖侧的颈环,朝他露出一个笑。

一大丛新芽从脚底萌生而出,青绿的触梢攀上他的身体,伸出一小片柔软的绿叶,勾住了他的手指,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与提醒。

-那回来再继续吧。

池衍猛然睁开了眼睛,意识终于回到现实。

他尚未脱离梦魇的余劲,胸腔一阵阵地起伏,脑子因缺氧而浑浑噩噩,眼前也是大片大片地发黑。

足足十几秒钟后,视线才终于缓缓明晰。

他首先看见的是掉在地上的颈环,已经断成几节,裂口处电弧闪烁,还在滋滋地冒烟,合成信息素的味道也泄露了出来,像是他陷入幻觉后自己暴力破坏的。

如果不是颈环,现在断成几节的应该就是他的脖子。……这颈环救了他一命。

池衍捡起断裂的颈环,快速扫视四周,周围环境十分陌生,他对怎么来到这里的过程没有半点印象。

探测器上的浓度已经接近临界值,十分危险,但池衍脑子里只想着宁予洲的下落,补了几管平定剂后,继续朝着标记的方向前进。

直到突破一大群巨蟒的围攻,拨开密集的叶丛,一棵长满肉果的巨型晶木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在伊甸园内,上帝告诉亚当和夏娃,‘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们可以随意吃,只是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不行,因为你吃的日子必死。’”

书房内,四五岁的宁予洲被舒岚抱到书桌边坐下,听她念那本从书架上拿下的最厚的书。

听了一会儿,听不懂,低头盯着自己萝卜一样的两只手。

他张开又握拳,握拳又张开,总觉得不适应。

真奇怪,他的手有这么短这么小吗?腿也是,支棱半天,脚尖连地面都够不着。

舒岚停下来,无奈地问:“小鱼,你在认真听吗?要不然换一个故事?”

“我在听。”宁予洲抬起头,“后来呢。”

他态度很敷衍,心里莫名其妙有些焦躁,总觉得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在某个地方等他回去。……但是回哪儿去?这里不就是他的家吗?

舒岚在继续念剩下的内容。

夏娃受到毒蛇的蛊惑,与亚当一同吃下善恶树的禁果,被上帝发现后,赶出了伊甸园,从此遭受无尽的疾病、忧愁和死亡的折磨。

夏娃因此十分痛苦,流下了包含不甘与悔恨的眼泪,掉落在地上化作了铃兰花。

宁予洲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里才皱了下眉头,说:“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舒岚愣了一下,温声问:“怎么了?”

“花是花,眼泪是眼泪,为什么要扯上关系。”宁予洲不关注夏娃和亚当,只是问:“铃兰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后悔时掉的眼泪吗,有人问过花的意见吗?”

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舒岚眉心突突了两下,笑容有一丝微妙的勉强,“…那你觉得它是怎么想的呢?”

宁予洲也不知道。

但想了想,答:“它可能会说,‘给我滚!’”

【作者有话说】

查的资料里有说夏娃的眼泪是百合,另有说是铃兰别名谷中百合也当是百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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