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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病态

不见绿洲 万籁 3771 2024-08-25 09:01:32

宁予洲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还是思考了下。

“三年前卡柏确实有S级水平,当时我和他同队出任务,这个可以肯定。”宁予洲回答,“最近如何就不清楚了,他没跟我亲自交过手,一般都带着人手,在内舱待久了状态有下滑也是可能得……怎么问这个?”

池衍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解释,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他和宁予洲、万夏和伊在水切磋过不少次数,也看过他们相互间比试,对S级水平有着很清楚的认知。然而相比他们几人,卡柏身上有种违和感,一时说不清是什么。

直到进训练室拿到短刀时,池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无论是宁予洲、伊在水还是万夏,对战中下意识优先使用的都是武力。精神震慑消耗极大,又容易误伤旁人,一般情况不作使用。而卡柏几乎全程都在使用精神力。

但这点异样只在池衍脑中停留了几秒就被抛开,不想深究,定性为洁癖死装。

池衍的精神力卡在a-很久了,经此事激发后突破升到了a级。万夏趁机为自己的训练方式正名:“看吧,我就说,他就适合压力环境。不是有句古话叫做什么,置之死地而后快?”

王子乐纠正:“…好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吗?”万夏摩挲下巴,“就一个字,差别不大吧。”

宁予洲:“文盲不许引用。”

万夏:“…喂!”

几人在桃花源侧门外等待,不一会儿时间,伊在水和阿凯就开着悬浮车来接人了。

王子乐抱着警长舍不得撒手,把一大袋罐头全交给宁予洲,竹筒倒豆子般介绍了各种口味,最后被万夏强行拖上了车。

池衍站在宁予洲面前,表情欲言又止。

宁予洲只能待在内舱治疗,池衍不想在这个关头和他分开。但宁予洲的态度很强硬,让他怎么配合治疗都可以,但不能耽搁训练进度。

“我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潘和丽娜在。”宁予洲道,“有空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基地外的晶兽晶植比仿生机器人危险多了,你自己小心。”

池衍低声道:“我知道。”

宁予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我了,可以随时给我打通讯。”

池衍:“……谁要想你。”

宁予洲挣了挣手,“那你松开。”

池衍不松,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不远处的万夏隔着墨镜翻了个白眼,抱臂倚靠着悬浮车门,提高音量道:“别粘巴了你俩,到底走不走?”

天气晴朗无云,明亮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像一匹织了金的绸缎。

“就这样吧。”宁予洲轻轻拨开池衍的手,朝他露出一个笑,“恭喜你了,提前离开桃花源。”

送走一行人后,宁予洲独自返回公寓。听见关门声的996从厨房出来,端着苹果兔子道:“宁先生,您回来啦……”

它话没说完,宁予洲再压不住喉头的痉挛,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996吓傻了,连忙把果盘放在一旁,围着他,机械抓臂手足无措:“宁先生!您怎么了?!”

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宁予洲的神经,宛如有人拿着錾子正一下下凿他的脑子,即将凿断他的颅骨和脊椎。

宁予洲整个人几乎蜷缩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眼前几乎一片漆黑,喉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药。”

996立刻将药和水全拿了过来,宁予洲吃过后,倚躺在沙发上缓了半天,视觉才慢慢恢复,点开终端找丽娜预约了检查。整个过程,脸色是惨白的,胸腔起伏,浑身被冷汗浸透。

996在他脚边不停地转,试图擦拭地板上的血迹。但宁予洲胸口的衣衫上、手上都沾了刺目的殷红,一朵朵地晕开,成簇成片,像艳丽又滚烫的花,埋根血肉中,已经除不干净。

996很迷茫地问:“宁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宁予洲闭上眼,回答:“因为脑子坏了。”

听见这句话,996消化了好一会儿,返回柜子边,翻找出上次自己被维修时的工具箱,从中挑出了许多零件,堆在机械掌心,全部递到宁予洲面前。

996抬起机械猫脑袋,问:“可以找池先生修好吗?”

它只是个家政机器人,只会打扫和做饭,没有人的器官结构,可它理解坏了的意思,因为它也坏过,被池衍用这些东西修好了。所以它觉得,池衍也可以这样修好宁予洲。

宁予洲静了很久,伸出手,将那些零件依次放了回去。

“他已经修好了很多。”宁予洲轻声道,“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很多事我们都难以改变。”

996固执地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宁予洲没有回答, 只是摸摸它的脑袋。

996也同样伸出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擦干他嘴角的血迹,自问自答:“一定会有办法的,宁先生。”

宁予洲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下。

“谢谢。”

次日宁予洲到中心医院复查,情况果然恶化,他的精神域已经跌出了s级范畴,降至a级。专家讨论的诊治方案只能尽可能减少痛苦,并不能延缓溶解的进度。

“如果继续恶化下去,降至c级时只能办理住院。”丽娜助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劝说:“宁队,议事长与潘先生一直心系着您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宁予洲点头,“我会配合的。”

丽娜助理愣了一下,欣慰地松口气。

助理带人离开后,宁予洲在中庭花园处多待了一会儿。这里原本是有一颗苹果树,后来似乎因为有人投诉遮挡光线,于是被院方移走了,换成了成堆的花灌木和小乔木。

逛了一会儿他觉得没意思,沿路返回时,才发现不远处的透明玻璃墙外停驻了一道身影。

尤加利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周身笼罩在一片冷色调的清荫里,琥珀般的眼睛注视着他,已经不知道在这儿看了多久。

过道人很少,宁予洲推着尤加利随便找了个地方聊天。

“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尤加利顿了下,问:“那个叫池衍的alpha今天怎么没跟着你?”

宁予洲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跟着我?他当然也有自己的事。”

尤加利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暗色,宁予洲没看清,谈论了两句近况,照旧还是几句老话:暂且好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复发。

尤加利也没问他来医院干什么,望向了玻璃墙外的景观庭院,问:“你还记得这儿吗?之前住院的时候,你经常推着我来这里散心。”

“嗯。”宁予洲点头,看向那些低矮的灌木,“那时候你刚醒,话都不会说,什么东西都感觉新鲜,看见什么都想上手摸一下。”斟酌片刻,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像刚出生的小孩一样。”

七八年前的事,对宁予洲而言,仿佛还在昨天。

当时他与尤加利的病房离得不远,睡不着时,就会去看看尤加利。

相比精神科其他的病人,尤加利很特别,年纪最小,最安静,成天躺在病床上,虽然一直醒着,但始终处于木僵状态,对外界毫无反应。

宁予洲经常找尤加利聊天,没有回应就一直自说自话。说医院的午饭难吃,说又看见了隔壁哪个病人跑了出来,说庭院里的苹果树果子又小又酸……

其实也能和医院的咨询师聊。

但宁予洲不喜欢他们看向自己时的目光,确实温和又有耐心,但哪怕隐藏得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怜悯。他的感官过于敏锐,除此外还会听见一些医护人员的低声议论,提起他和他的家人,总是叹息,充满唏嘘。

让宁予洲想吐。

尤加利就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会叹气,也不会拿那种哀怜的眼神看他,长得也好看,像一尊精致乖巧的洋娃娃。他们还有相似的经历。

宁予洲每天都能和尤加利聊很久,作为回报,他有时在外面乱逛会随手给尤加利带回一点礼物,比如各式各样的花、一些新鲜的水果和觉得好吃的盒饭。

后来发现这些东西尤加利根本吃不了,只会被护士收走,就只能跟他分享点故事,像以前哄着陈岫睡觉一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宁予洲待在中心医院的第三个月。庭院树上的苹果渐渐成熟了,他摘了两颗最红最大的,带回来后,分给了尤加利一颗。

“味道还可以,你要不要试试?”宁予洲一边嚼一边说,“我最喜欢这个。”

尤加利仍然没反应,眼神空洞地落在虚空处。宁予洲也不在意,只把苹果放在了病床头的柜子上,跟他道过晚安后离开。

第二天再来时,柜子上的苹果不见了,尤加利仍安静地半躺在床上。

宁予洲只当是被护士收走了,照常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忽然发现尤加利的右手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反扭着,手掌藏在枕头下面。

宁予洲帮他调整姿势,手挪开枕头时,不由一怔。

枕头下放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宁予洲拿起后分辨了一下,就是昨晚放在柜子上的那颗。

他看向尤加利:“你藏起来的?”没有回应。

宁予洲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听得到我说话吗?”

仍然没有回应。

宁予洲试着把苹果放在他的掌心,过了很久,尤加利的手指微微蜷起,握住了苹果。

当天,宁予洲向医院申请了对尤加利引导共鸣。

医生完全不同意,两个人的精神域都不稳定,风险太大。然而只有面对宁予洲时,尤加利对外界才有微弱反应,伊在水也发觉宁予洲的精神状况似乎在因此好转,与医生再三协商后,决定给他一个尝试的机会。

共鸣过程异常的顺利,出乎所有人意料。

尤加利紊乱的精神域彻底稳定了下来,一觉醒来后会主动张嘴发声了,但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根本不会说话。脑部ct结果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找不到缘由,只能慢慢做康复训练。

好在尤加利的学习能力是正常的,甚至强于一般人,没过多久就掌握了基础的词汇量,也能理解一些简短的语句了。

宁予洲指了指柜子上的果子:“这是苹果。”

尤加利乖巧复述:“ping-guo.”

宁予洲指指他:“你叫尤加利。”

尤加利疑惑地念了遍读音:“you、kitty?”

宁予洲指指自己:“我叫宁予洲。”

尤加利这下懂了,展开一个唇红齿白的笑脸:“Ning!”

两周之后,尤加利已经拥有和同龄人相同水平的交流能力。他时常会求宁予洲带自己出病房,看见什么都好奇,有不懂就问宁予洲,花要摸叶子也要摸,摸到洋辣子手被蛰成猪蹄,抱着宁予洲哭了好久终于老实了。

某天医生带来了尤加利的资料,试图唤起他以前的记忆。但尤加利看见生命之轴的照片十分困惑,似乎对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毫无印象,直到最后医生拿出了两个人的照片。

“这是你的妈妈和爸爸。”医生问,“你有印象吗?”

尤加利盯着照片上的女人和男人,拖长语调,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妈妈和爸爸?”

“就是生育你养育你的人。”宁予洲解释,“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你的父母,还记得他们吗?”

尤加利足足有几分钟没说话。

突然在某一刻,他从医生手中夺过了那两张照片,面无表情地将其撕了个粉碎。

那天之后,尤加利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经常盯着自己的腿,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面对宁予洲时,仍然会笑,态度依然如前。

医生带来了他父母家中的书籍和其他的一些遗物,尤加利没有拒绝,经常翻阅那些书。宁予洲试着看了两眼,都是些什么学术专著,完全读不懂,更不懂尤加利怎么看进去的。

几月后,尤加利病情稳定,宁予洲离开了中心医院。走的时候,尤加利送给他一本圣经译集,还有一颗苹果。

苹果当天就被宁予洲吃了,但那本书六年过去了他都没翻过几次,看两行就想睡觉,干脆放在书架上,和他妈留下的童话书还有伊在水送的诗集一起当摆设。

如今,尤加利脸上已经没了宁予洲印象里的婴儿肥,褪去稚嫩,轮廓线条偏向青年的瘦削,个子也长了许多。

宁予洲估计他如果能站起来,应该跟自己差不多高,说不定还会高一点。

提起往事,尤加利不由地笑起来,似乎很怀念那半年里短暂的时光。

宁予洲说:“其实我有件事没想通,怕你不舒服,一直没问过。”

尤加利耐心道:“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和父母有什么矛盾,所以当初才会撕掉照片。”宁予洲问他,“没想到你后来主动继承了他们的衣钵,成了精神力实验室的研究员,这是为什么?”

尤加利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宁予洲。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也没有父母。”他微笑道。

“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你,宁。”

【作者有话说】

不会分开太久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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