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咖啡杯因为这一个急拽没拿稳,里面咖啡泼出来点,直接将裴颂新买的白衬衣胸口溅出几滴咖啡渍。
裴颂:“……”
他新买的!!
花了半个月的工资!!
裴颂额间青筋狠狠抽了下,深吸一口气,抬头刚要说什么,却被贺闻识直接抬手捂住了嘴。
“嘘,”两人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几乎是贴在一起,男生的声音低低擦过耳畔,带着热气,“裴先生,先不要说话。”
被突然捂住嘴的裴颂:“……”
很快他就听见了刚刚那阵脚步声转过弯,朝他们这边过来了,与脚步声伴随的,还有粗鲁的喊叫声。
“那小兔崽子肯定就躲在这小区里!”为首的一个男人声音响起来,“赶紧找!”
行。
果然遇见主角就是麻烦。
外边搜查的声音响起,贺闻识低头和裴颂对视,裴颂用眼神表示自己不会出声,他才慢慢松开捂住他嘴的手。
狭窄缝隙里一时安静无声,只余呼吸缠绕在一起,裴颂浅皱着眉,不自在偏过头去,避开贺闻识的呼吸。
在这种狭小空间,对方一点点动作都能被另一人察觉,贺闻识原本在警惕地听外边的动静,感觉到裴颂的细微动作,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
他比裴颂要稍高出一点,从他的角度低下头刚好能看见裴颂的后脑勺和脖颈。
一截细白修长的脖颈从衬衣领口伸出,裴颂今天只随意扎了个低丸子头,几缕黑色碎发从皮筋里窜出,与雪白的肌肤相映,分外惹眼。
甚至由于裴颂的领口过于宽大,还能隐约望见往下线条流畅漂亮,薄薄的肩胛骨。
两人离得太近,他甚至能清晰闻到裴颂身上清爽的沐浴露气味。
虽然从第一次遇到就知道自己这位新房东长得很好,贺闻识还是看愣了下,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不太礼貌,赶忙也偏过头,移开了目光。
那些人很快越走越近。
由于这栋居民楼和围墙之间的排水道空隙很窄,如果不是走近看根本发现不了,因此那群人只往这边走了一点,没看见人后就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找。
但就在这时,裴颂头顶五楼的窗户忽然被打开,随后一袋被丢弃的垃圾直接被抛出来,掉在裴颂脚边,发出嘭一声响。
声音在安静空气里炸开,裴颂头皮一紧。
不是??
怎么还有人乱丢垃圾啊??
裴颂简直无语。
有空在这丢垃圾,没空看见外边十几个跟□□似的人报警,果然是个狗屁不通的小说世界。
“什么声啊?”外边那群即将要离开的人也听见声音,疑惑地停住了脚步,甚至有几个还怀疑地往前走过来。
随着脚步声一步步走近,裴颂也明显感觉到贴在身上的贺闻识周身的气质变了,他慢慢举起手臂护住裴颂将人往怀里带,同时偏头紧盯着缝隙外,眸色冷厉,听外边的动静。
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凶猛地咬断外边敌人的咽喉。
脚步越来越近,气氛绷紧到极致时,忽然缝隙对面草丛堆里传来了声猫叫。
空气一滞,紧接着,一条体型娇小的狸花猫迈着优雅地步伐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妈的,原来是只猫。”差一点就看到缝隙的那人顿住脚步,然后转身朝自己身后的兄弟们喊道,“这里没人,到别的地方找吧。”
裴颂松了口气。
等脚步声完全走远后,他才推了推贺闻识,刚刚贺闻识简直是把他按在怀里的,裴颂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过,语气稍显不耐地问:“好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哦,哦。”贺闻识也像刚反应过来一样,赶忙松开裴颂。
两人走出缝隙,贺闻识这才注意到裴颂白衬衣上的污渍,立马道歉:“抱歉,我刚刚没注意。”
“没事。”裴颂木着表情地说。
反正碰见主角就会是遇到各种麻烦事,他早该有心理准备了。
那条及时救了他们俩的狸花猫站在铁碗边,见裴颂出来喵喵叫了两声,还凑过来,熟稔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出现的还挺及时,”裴颂任由它蹭自己,走到铁碗边,蹲下身,将刚买好的猫粮满满地倒进去,挠挠它下巴,“吃吧。”
狸花猫低头很快大快朵颐起来。
“裴先生经常会来这里喂它吗?”贺闻识走到他身边,也蹲下身问。
“嗯。”裴颂伸手摸摸狸花猫的后脑勺,又给它添了点水,垂着眼睫说,“它是附近母猫早产生得,体质弱,打架打不过别的流浪猫,经常饿肚子,我没事会来给它喂点吃的。”
贺闻识看了他一眼,裴颂在聊到这条猫时一贯冷漠的脸色明显柔和了点,笑了下,贺闻识问:“既然这么挂心,为什么不把它带回去养呢?”
“带回去养过几天,它自己不乐意,叫得附近邻居嫌烦,所以带去医院绝育打完疫苗后就放回……”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裴颂猛得顿住话。
不想跟贺闻识在这种私人话题上多聊,他站起身,恢复往常的冷漠神情,转移话题:“你出来做什么?”
“哦,”贺闻识也随之站起来,笑笑,“来付房租。”
裴颂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贺闻识从怀里摸出个手机,咧开笑对他晃了晃屏幕:“出来去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巷子,找到了丢得手机,有钱付房租了。”
裴颂:“……”
裴颂:“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现在主角的后妈和继弟怕不是在满世界搜罗他,这时候还敢出来,也真亏是主角了。
“我这不是怕拖欠房租,房东你把我赶出去嘛,”贺闻识乐了一下,打开手机屏幕,递到裴颂面前,彬彬有礼地问,“房东先生,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
裴颂只是趁着上班空余时间出来喂猫,喂完之后便又要赶回公司。
临走前,贺闻识还叫住了他。
“说起来裴先生,”见裴颂转头看过来,贺闻识单手插着裤兜问,“你不问我吗?”
从那晚巷子相遇开始,裴颂就没问过他任何事情。
照常理来说,谁遇见了一个天天被追杀的陌生人,要不该害怕,要不会好奇,总归不会像裴颂这么平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贺闻识压了下自己的鸭舌帽,帽檐底下的一双好看凤眼眯了眯,流出几分冷沉、危险色彩,语调却还是轻松的,只是几个字音略微加重:“您一点都不好奇我是怎么回事吗?”
察觉到贺闻识语气里的警惕,裴颂转过身:“你会说吗?”
裴颂的眼神冷淡而平静,贺闻识一下被问住。
裴颂扫了眼他的神色,已经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想法,平淡道:“那就算问了也没意思。”
贺闻识怔了怔,随后失笑,刚刚那点试探防备的眸色褪去:“裴先生,您真的是……”
他思索几秒,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好转了个话题,笑笑,这次真诚了许多:“能遇到您我感觉很幸运。”
可我一点都不想遇见你。
裴颂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
“贺闻识,”突然被很正经地叫了一声,贺闻识微微站直身子,就看见裴颂盯着他,墨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地说,“除了因为意外要和你暂时同居之外,我不想在其余任何地方和你发生关联,等你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后,我们就是从来没认识过的陌生人。”
漂亮冷漠的青年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这也不是商量,而是一个告知,贺闻识清清楚楚从裴颂平静眼眸下看到了几分对自己的排斥。
他怔了三秒,随后神态也认真了点,点点头,应下:“好。”
—
“少爷,您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新房东人怎么样啊?”手机对面,传来李叔担忧的声音。
贺闻识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走在路上,为了躲避人群,他挑得都是偏僻小路。此时正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感兴趣地浏览自己那位新房东的朋友圈。
那句为了付房租而出来找手机当然只是玩笑话,他出来是为了办别的事,不过能见到那位新房东的另一面倒也是意外之喜。
新房东的朋友圈主页很干净,背景是一片白,并没有设置任何的三天或者半个月可见,看起来只是从来没发过朋友圈,微信名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句号,和人一样冷淡。
倒是头像是一只熟悉的狸花猫,正在低头哗哗地吃猫粮。
贺闻识低头点开那张头像,手指放大看,还能从角落里看见一只不小心入境的手。
裴颂的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薄薄的一层冷白皮覆在上面,宛若上好的白玉制品。
“李叔,您就不用担心我了,新房东……”听见李叔的问话,贺闻识盯着这只手,笑了笑,“脾气挺好的。”
“好了,先不说我这边了,”退出裴颂的主页,贺闻识神色正经起来,语气一变,问,“贺家那边怎么样?”
提到这个,李叔也严肃许多,压低声音道:“薛雪梅和贺闻煜那边正在四处搜寻您的下落,贺志国被他们哄去了国外,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贺闻识嗯了声。
薛雪梅和贺闻煜是他的后妈和继弟,这些年在贺家心越来越肥,胆子也越来越大,前些天更是直接把父亲哄出了国外,想趁机对他下黑手独占家产。
“少爷,”李叔皱着眉说,“要不我们还是把这事告诉沐老爷子吧,让沐老爷子给您撑腰,贺家当年可是靠着小姐的嫁妆才发展起来的,如今小姐离世,他贺志国另娶也就算了,那薛雪梅和贺闻煜怎么还敢肖想贺家的家产,还胆大包天地想害您!”
李叔从小看着他母亲长大,感情深厚,对贺家后来的行径一向看不惯,贺闻识摇头:“别去打扰外公他老人家颐养天年了,而且这是在H市,沐家不比当年,外公想插手也难,我自己解决就行。”
“薛雪梅和贺闻煜买凶杀我的证据都保留好了吗?”在李叔又要开口前,贺闻识问。
李叔还想再劝的话被打断,只好咽回去道:“按照少爷您的吩咐,都保留好了。”
“好,”贺闻识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那就可以了。”
两人又说了会,李叔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忽然听见贺闻识问:
“对了,李叔,你说如果想送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礼物,选什么比较好呢?”
“少爷想送礼物给谁吗?”李叔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上去性子冷但其实心肠很好,做原画设计,喜欢猫,”想起刚刚一瞥而过裴颂手里的咖啡杯上贴得标签,贺闻识不太确定地说,“还有爱喝热的,加三颗方糖的甜咖啡。”
李叔:“……”这么细致的吗?
贺闻识顿了顿,又想到裴颂刚刚那句冷冰冰的不想在其余任何地方和他发生关联,扬了下嘴角,轻快道,“不过也只是先想一想,”他说,“他收不收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