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个月, 裴颂忙碌了起来。
他几个月不在江南,别的商户都虎视眈眈,底下人心也有些浮动, 裴颂查了总账发现数目不对,就知道肯定有人动了手脚。
很快他就查出了是哪几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得他信任多年的大管事, 见到事情败露,慌忙跪下磕头, 说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家主再给他一次机会。
裴颂坐在堂上, 面色冷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裴颂身为一个坤泽生意能做这么大, 自然得有些手段震慑手下人, 那管事一听,立马害怕的涕泪四流, 一个劲求饶。
裴颂挥挥手:“带下去。”
身后手下便立马出列,将管事给拖了下去。
一路的哭嚎回荡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剩下几个人抖了抖身子,见裴颂目光又扫过来, 一下都吓得腿软跪倒在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不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贺闻识站在裴颂身边, 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其中一个人,刀出半鞘:“你在说谎。”
被点到的人浑身一抖,脸上浮出惊慌来, 看他表情裴颂就知道贺闻识说对了,挥挥手,让人也把那人拖了下去。
没理那哭嚎声, 裴颂看向贺闻识,微微挑眉, 夸奖一句:“不错。”
贺闻识垂眸,不太明显地扬了下嘴角。
这段时间里,他的记忆也有慢慢恢复的迹象,那些出于本能般的野兽反应消减下去不少,渐渐显出了他在这个世界原本的性格。
像一把沉默、却锋利的杀人刀。
他做事干脆利落,带着股狠戾,有几个闹事的尽数被他治住,让裴颂轻松了不少。
裴颂有时也有些好奇,毕竟想整治那些闹事的,光有蛮力不行,还得有手段,而贺闻识就算学习能力再强悍,也不应这么快上手。
贺闻识被他问起,也只是思索一下,然后说:“好像就是知道。”
裴颂便懂了。
毕竟也是当过几年太子的人,人心鬼蜮的,早就在深宫里练出来了,虽然失忆,但印象还在。
两人一个主,一个辅,很快,扬州城里的商户们就都知道,手握着江南最大生意场的裴家主不仅从湘西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个话少但厉害的手下。
一时间,也没人敢再趁机闹事,那些动了心思的也都老老实实收了起来。
只不过裴颂这段时期一直觉得贺闻识奇奇怪怪的,像是藏了什么心事,问他他也不吭声。
裴颂眯了下眼,决定要找个时间好好聊一下。
而还没等他找时间,另一件事就找了上来。
到他那个便宜亡夫的忌日了。
这世界坤泽的地位十分低下,他能光明正大地当上申家家主,还是托了他这个申家寡夫的身份,所有人都默认他之后会把家主位置还给申家人,这才勉强维持着表面平和。
因此,每年申兴的忌日裴颂还需要做做样子去祭祀一下。
也是方三过来询问今年祭祀是否和往年的流程一样时,裴颂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贺闻识说他有个早死丈夫的事。
……这真不能怪他,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而且府里上下人人都知道他与那申兴无半点夫夫情分甚至还有仇,也没人敢在他跟前提这人,导致裴颂将这件事忘了个精光。
他就说怎么一直感觉有什么事忘了。
舔下嘴唇,裴颂一边跟方三嗯嗯随意地敷衍了几声,一边用余光去瞥身旁正安安静静看账本的贺闻识。
虽说这亡夫是世界线剧情硬塞给他的,但总归还是有点莫名心虚。
不过意外的是,贺闻识听到方三说得话后神色淡淡,一如往常,倒像是早知道了一样。
注意到裴颂的视线,他还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裴颂收回目光。
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贺闻识的不对劲,裴颂又舔了下嘴唇,冒出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这人不会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吧?
—
事实证明贺闻识的确是早知道了。
并且还憋了很久很大的一口醋。
裴颂被他按在祠堂祭桌上弄得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按这里的习俗,丈夫死后,未亡人每年都需在他忌日那天对着牌位守一晚上夜。
裴颂当然不可能真的给他那便宜亡夫守夜。
祠堂后边有供人休息的里间,以前他每次都是做做样子,直接在里间睡一晚再回去。
跟贺闻识说得时候他表情很正常,捏捏他手解释说他跟这个便宜丈夫没丝毫感情,只是要做做样子在里间睡一晚第二天就回来后,贺闻识的表情也很正常。
然后到了晚上裴颂真去后,这人就不正常了。
裴颂那时刚好雨露期来了。
这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服得那药里的药性激发了他的体内激素,虽然那三个月一次的发病是很平安地度过,但原本半年才一次的雨露期却开始频发。
先前两次都还是在院子里,但这一次却来得猝不及防。
等裴颂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的信香已经溢满了整个祠堂。
幸而贺闻识一直在外面守着,裴颂费力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走到门边将祠堂门推开一条小缝。
他已经没力气喊人,让身上浓郁的信香却随着这点缝隙泄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贺闻识赶过来的声音。
贺闻识一踏进门,就闻到了极浓的冷杉信香味,明明是属于冷淡的气味,却因着情热而显得黏稠而暧昧,皱皱眉,他快步扶起裴颂。
裴颂被情潮烧得浑浑噩噩,攥住他衣服,哑声:“带我回院子。”
府里除了他们两人其余都是常庸,出去也不会被闻到信香气味,自然还是自己院子待着最有安全感。
伏在身上的青年面色潮红,显然已经不太清醒,贺闻识眸色暗了瞬,舔下犬牙,却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动。
他一手扶着裴颂,一手将身后门合上,然后低头,撩开裴颂的长发,先给他像前两次那样做了个临时标记。
锋利的犬牙刺破后颈皮肤,裴颂身体一绷,从喉咙里泄出丝呻|吟。
他下意识要挣扎,却被扣住后脑无法动弹。
贺闻识缓缓抚着他的头发,给他注入安抚的信香,裴颂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而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少年一边给他注入信香,一边目光沉沉的从他背后看去,看向后边祭桌上的牌位。
像是一种宣告又或者挑衅。
……
等裴颂从灼热的情潮里恢复过来点神智,他才发现他居然还在祠堂里。
“贺、闻、识,”感觉到衣服被缓缓褪下,裴颂咬牙,拽着他头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没让你在这,带我回院子。”
他被放在祭桌上,裴颂一侧过脸,就能看见那上面写着他亡夫名字的牌位,黑洞洞的牌位似乎正看着他。
就算他根本没把这便宜丈夫当回事,但一瞬间羞耻感还是溢满整个身体,脚趾都不自觉臊得蜷紧了起来。
“贺闻识!”见他没动,裴颂又加重了点语气。
居于上位的人停下动作,抿下嘴唇,眼底一片幽深,因为刚刚的情动隐隐有些发红。
“不能在这吗?”过了几秒,他问。
裴颂脱口而出:“当然不能!”
贺闻识抿下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的,谁家会在全是灵牌的祠堂做啊?不怕晦气的。
裴颂臊得咬牙,也没多想:“不能就是不能,带我回院子。”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贺闻识才收起自己动作,垂下头,动作沉默但轻柔地吻了吻裴颂的额头,然后说。
“好。”
—
雨露期一共持续了三天,这三天,裴颂以生病为由待在院内闭门不出。
而等度过之后,裴颂和贺闻识之间的氛围却一直有点僵硬。
虽然还是一起吃饭一起处理事务一起抱着睡觉,但就是有点不自然。
明明先前是贺闻识发神经要压着他在祠堂做,现在却一副沉默寡言不吭声的样子,搞得倒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
裴颂撇了下嘴。
不就是不许他在祠堂里标记他吗。
这种事本来就不行吧,而要说吃醋,他又不是没跟贺闻识解释过他和那什么申兴完全没感情。
嘁。
他不高兴,他还不高兴呢。
看谁冷战的过谁。
中间方二还进来了一趟。
房间里的气压很低,家主和那个“男宠”分坐在两边,见他进来,像是终于有事可做,两道视线同时幽幽向他看过来。
方二简直头皮发麻,顶着压力地开口。
他主要管外边营生上的事,最近因为生意扩大,人手不够用,方二便提议再新买点人,裴颂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没注意到一旁贺闻识突然收紧的手。
他抬眸看过来一眼,微抿下唇,又收回视线。
—
因为这几天裴颂和贺闻识之间的氛围一直有点诡异,府里不知道怎么,渐渐流传出了那个最近备受家主宠爱的新随从不知道怎么惹了家主不高兴,要失宠的传闻。
而要问听到这个传闻后最高兴的人是谁,那非申和莫属。
自从上次被贺闻识掐了次脖子,又用刀片抵着喉咙威胁了一次,申和深感大丢面子,心里第一讨厌对象由裴颂变成了这个居然对他敢以下犯上的随从。
但他又知道这是裴颂的人,惹不起,就一直憋着。
而现在一听这人居然有要失宠的迹象,申和顿时来劲,连忙就挑了个裴颂不在府里的日子,把贺闻识给喊了过去。
他动不了裴颂还动不了个下人?
当然,申和也很有自知之明,为了以防他自己报复不成反被揍,他还喊了不少仆从去捉人。
而出乎意料的是,整个捉人过程异常顺利。
见他们围过来,那高大的随从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就顺从地放下了手里的佩刀。
简直像是就等着他们来抓一样。
—
裴颂这次出门是去跟知府吃了顿饭。
正如他之前所记得的剧情,知府的爱女果然也生了重病,此刻正因为药材的事急得焦头烂额。
官员对商户大多嗤之以鼻,知府本来也不耐烦来吃这顿饭,但在裴颂拿出药材后,神色就猛得变化了,眼中惊喜简直要溢出来。
他很快就收敛表情,先是起身向裴颂行了一礼为先前的无礼道歉,然后正色问:“不知需多少银两裴家主才肯出这药材?”
裴颂说:“一文都不用。”
知府久经官场,自然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点点头:“那就是裴家主有事需要本官去办了。”
见他上道,裴颂也不再隐瞒,大方道:“是。”
他指尖轻叩下桌面,顿了会,才问:“我听闻,今上身体有恙了?”
“这……”知府脸色变了变,看了看周围,声音压低,“这可是宫里秘闻,本官也是从以前京中同僚好友那听说才知道,裴家主如何得知?”
目前京城表面一片安宁,但其实私下已经斗得如火如荼,皇帝膝下的两个儿子,太子在几年前失踪,宠妃之子因意外夭折,再无继任者,只能从宗室之子中挑选,他如今身体抱恙,宗室之间的斗争都快放到明面上来了。
裴颂没回答,他越过这个话题,“我需知府助我一件事,”他吐出自己目的,慢慢道,“让您那位京中同僚秘密告知今上,太子还活于世的消息。”
知府瞳孔骤然紧缩。
……
从酒楼出来后,裴颂才松快地吐出口气。
他一向很烦这种人际往来,可惜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注定他免不了混迹在这形形色色的人际场中。
930对他的举动很好奇:“宿主,您何必多.余彦此一举呢?”
原剧情里,贺闻识是在皇帝死后才回到京城,从一无所有的状态参与斗争拿下皇位的。
虽然过程艰辛了点,但最后也成功了。
而裴颂这么一弄,皇帝肯定会先站在他那边,到时夺位就轻松多了。
不过在930看来,反正最后结果没差都能登上皇位,还不如拿那药材换个百两金子实在。
“哦。”知道它也不是真有什么坏心思,只是系统的程序设置让它下意识考虑最大利益,裴颂耸下肩,随意解释了一句,“我对钱没兴趣。”
930:“?”
你明明刚拿到药材时就在想怎么宰人。
930撇撇嘴,一句话戳穿他:“宿主,你其实就是不想让主角之后太辛苦吧。”
裴颂轻哼预研.杜佳了声,倒也没否认。
一人一系统的对话刚刚结束,裴颂忽然听见一旁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偏过头,就见方三着急地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
“主,主子!”他说,“府里,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