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亚完全没看到亚诺嘲弄的眼神, 仿佛很怜惜他一样,自顾自地说下去。
“孩子,你不知道, ”罗亚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走廊外的月色, 像是想起了什么悠久难言的往事,悲伤道, “米歇尔他,他不应该是我们的教皇, 他是冒名顶替的……”
“冒名顶替?”亚诺做出惊讶的表情。
“是啊。”
罗亚紧皱眉, 语气沉痛。
“他当初进入教廷是顶替了别人的名额, 他甚至残忍地杀害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像这样一个来路不正、满手血腥的人当上教皇,真是我们埃菲尔大陆的不幸。”
他似乎渐渐义愤填膺起来。
“只是可惜我们手边没有证据, 只能让他在教皇位置上为非作歹!”
他又转头看向亚诺:“孩子,你是他的贴身侍从, 他有一封当年的推荐信——”
后面的话罗亚没有说出来。
他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蛇类竖瞳。
月色下,原本看起来年轻开朗的侍从, 此刻微微眯眼笑着,周身布满了种诡谲、阴冷的气氛。
嘶嘶的细微声音响起, 有蛇影在走廊墙壁上滑动。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亚诺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下下颚,笑了下,低低地叹着, “我亲爱的教皇大人身上的秘密可真多。”
不过他可不信会为贫民祝福的米歇尔,会为了什么名额而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
肯定是那个人自己有问题。
“但他现在是我的,”青年又直视过来, 诡异的竖瞳在夜色里幽幽发亮,他懒散抱起臂, 竖起根食指摇了摇,“我可不想我新找到的乐趣被你们给搅乱。”
迎着这双蛇瞳,罗亚目光逐渐呆滞,缓缓张了张口。
亚诺如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俯视地看过来,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下:“所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
—
早晨,裴颂醒来,就感觉浑身一阵酸软。
微偏过头,就对上了一边亚诺熟睡的睡颜。
青年似乎睡得正香,肌肉线条紧实漂亮的手臂箍住他,将他牢牢抱在怀中,毛茸茸的金色头发抵在他颈窝里,时不时蹭一下,像是在抱一个喜爱的玩具。
说起来亚诺明明本体是条冷冰冰的黑色巨蟒,但人形时怀抱却很温暖,和他的发色一样像暖和而热烈的太阳,算起来,裴颂也好久没和贺闻识这么亲密地抱着了,没忍住,也微动了动,蹭了下他。
930很适时的向他汇报:“宿主,昨晚任务对象和罗亚见面了!”
裴颂嗯了声,接收两人昨晚见面的具体监控画面,然后就看到罗亚说得那番话。
裴颂手指轻点了点床铺。
分身意识当年的确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进教廷的。
早些年,在人族和兽人族关系还比较和谐的时候,两族之间的通婚也比较常见。米歇尔的父亲是一个小贵族,他娶了一个兽人族生下了一个兽人族儿子,至于米歇尔,则是他情人生得。
虽然也算是贵族出身,但米歇尔的母亲早逝,在家中并不受喜爱,从出生开始,就常常被他那个兽人族兄长欺负,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人族小孩,在没有修行光明法术的时候,是完全抵挡不过一个浑身腱子肉,力量天生极大的兽族的,经常会被打到奄奄一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米歇尔渐渐养成了扭曲的心态。
终于,在他那个贵族父亲喜滋滋告诉他哥哥,给他争取到了进入教廷的机会后,米歇尔动手了。
他毫不犹豫地下药毒死了这一家三口,然后冷静地分尸埋藏,拿着那封推荐信来到了王城,然后进入教廷,努力修炼光明法术,一步步往权势的最顶端攀升。
幼年经历也造成了米歇尔对兽人族的极度厌恶,在米歇尔看来,兽人族都是群没有脑子,粗鲁蛮横的家伙,所以一继任教皇,就利用神谕驱逐这些讨厌的兽人族。
看完监控画面,裴颂眨了下眼。
剧情里,亚诺的确有用精神法术控制他人的能力。
也不知道他驱使罗亚去做了什么。
这时,身边的青年发出一丝梦呓声,像是要醒了。
没再多想下去,裴颂很快转换好表情。
亚诺舒舒服服地抱着自己的教皇睡了一晚,慢悠悠打个哈欠,而还没等他完全打完,突然,猝不及防的,他被一脚踹到地上,砸到地板上时发出咚的一声响。
亚诺:“……”
亚诺醒了。
床上,身上未被被褥盖住的地方全是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感觉身下传来的酸痛异样,教皇抓床单的手指收紧,眼神震怒到像是要杀人。
“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说!”
亚诺抬起头,年轻的侍从表情很无辜地回答说,“大人昨晚喝醉了,一直在往我身上靠,说要……”他咳了声,含混过那个词,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劝过大人,但大人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裴颂:“。”
推锅推得很熟练啊。
装死你得了。
教皇胸膛大幅度起伏几下,一贯冷漠的脸上浮出丝羞恼:“闭嘴!”
不过还没等裴颂再多动作。
一道声音突然响彻上空。
“我,罗亚·切斯特——”
“今天在这里,要承认我所犯下的所有罪行——”
裴颂:“?”
什么东西。
他朝外看了一眼。
外边的天空上,罗亚的影息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
作为一个红衣大主教,罗亚的光明法力也不是盖的,虽然还比不上裴颂,但要将自己的影息让整个南郡都看到还是很轻松的。
街道上,听到声音的百姓们都纷纷驻足,有些茫然地抬头朝天空看去。
罗亚的声音继续响起。
其实仔细看,他的目光是呆滞的,仿佛被人用精神法术控制了一样,但此刻人们都被他接下来的话给吸走了全部注意力,没有人再关注他的表情。
天空上,罗亚沉痛的忏悔声响彻整个南郡。
“我向光明神忏悔,我不该因私心污蔑米歇尔教皇,不该因私心使整个兽人族为奴……”
裴颂微一挑眉。
嗯?
背锅的来了。
—
罗亚干脆利落地认下了所有罪名。
包括他是怎么造谣抹黑米歇尔教皇的,怎么迫害兽人族再栽赃嫁祸到米歇尔头上的,怎么与皇室相勾结想谋夺教皇之位的等等,全抖落了个干净。
裴颂本来是想着借流言将自己这事越闹越大,等最后直接一锅端。
不过贺闻识就这么帮他解决了也不错。
该说不说,罗亚在天空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忏悔,场面还挺搞笑的。
这个当众忏悔一出,整个南郡一下哗然,万万没想到平日看上去仁慈的罗亚主教居然是这样一个心思歹毒、作恶多端的人,而一直被他们所厌恶、痛恨的米歇尔教皇则是一个受害者。
一时间,议论纷纷。
等影息散去后,没一会,裴颂门外就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听起来极为愤怒。
砰一声!
门被撞开!
“米歇尔!是你害我!”已经恢复神智的罗亚气得双眼通红,尖利地吼叫,往日的什么风度都不顾了,直接对着裴颂出手。
顷刻间,光明之力从他体内喷出,房间内力量翻涌,光明之力一下化成锋利的刀刃向裴颂刺来。
这点攻击在裴颂眼里当然不够看。
教皇微皱了皱眉,只是还没等他抬手抵挡,原本还跪在床下的亚诺突然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一下子,锋利的刀刃从他手臂直直刺穿过去,鲜血喷溅。
亚诺闷哼一声,似受不住的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支撑地面,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满地面。
裴颂微眯下眼,一股不爽瞬间从心底升起,直接抬手一挥,一道光束立刻冲向罗亚。
那道光束重重打在罗亚腹部,罗亚反应不及,被打得猛飞出去,噗的吐出口鲜血,瘫倒在地上,再起不来身。
很快,匆匆赶来的骑士团就已经昏死过去的他拖了下去。
房间内,裴颂脸色不太好看地看向亚诺。
亚诺因为刚刚那一挡,手臂受了重伤,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
裴颂看着他伤口,冷声:“罗亚那个蠢货的法术又伤不到我,用得着你去挡?”
亚诺低头,俊美的脸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他抬头微微笑了下,声音沉稳道。
“我是大人的侍从,有危险自然要第一个挡在大人面前。”
裴颂看他一眼,冷漠呵斥:“蠢货。”
即便知道亚诺有苦肉计的成分在里面,但看见他流了满手血的样子,裴颂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教皇冷着脸伸出手,指尖流光漫出,轻柔的治愈法术覆到亚诺手臂上,很快亚诺那块看起来吓人的血洞就恢复得光洁如初。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亚诺的嘴角扬了扬。
真可爱。
经历了早上这场变故的打断,两人先前那点事也暂时没再提起了,似乎又回到了往常的主仆关系。
但裴颂到了晚上的时候,突然发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这种感觉他在上个世界和上上个世界的发情期都有过体会。
简单来说就是……欲求不满。
裴颂:“。”
蛇性本淫,蛇类兽人的毒牙能分泌出一种类似发情药一样的汁液,亚诺大概是什么时候给他下在了日常的食物里。
“……”
感觉到身体里熟悉的燥热症状,裴颂心里骂了句脏话。
狗贺闻识,回中央你死定了。
裴颂正在脑子里疯狂记仇,偏偏这个时候,亚诺又推门进来了。
他看见满脸绯红的教皇大人似乎很是惊讶,放下端盘,快步走过来:“大人,您?”
裴颂咬牙,忍住身上的颤意,怒声呵斥:“滚出去!”
亚诺却没动,“大人,真的没有关系吗。”他上前一步,好像真的很担忧地看过来,顿了顿,又开口,声音低低的,含引诱地说,“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大人,您可以随意地使用我。”
“您的难受、欲望,”他又靠近一步,低笑了笑,声音缓柔,仿佛最艳丽的毒蛇一样地攀上裴颂耳朵,“都可以发泄在我身上——”
“仆人就是用来满足您的,不是吗?”
最终,于是在亚诺的半哄半诱下,两人接下来几天又发生了好几次关系,几乎成为了一种隐秘的地下情人。
有一次,迷迷糊糊中,裴颂听到亚诺向他提问。
“大人,”年轻的侍从似乎是有些好奇地问,“您真的很讨厌兽人族吗?”
“当然……”
教皇手臂挡着因情|欲而绯红的脸,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但听到这三个字,语气还是极度厌恶地开口:
“像那种半人半兽……野性……性未驯的东西,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亚诺听到这句后眼睛微眯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哎?是吗,要消失在世界上啊,大人好狠心啊。”
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教皇大人在知道自己和自己最痛恨的兽人在一起了好几次后,是个什么表情。
哈,想想就觉得好玩。
逐渐的,亚诺已经不满足于只是身体上拥有米歇尔了。
要是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心也归属他,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想到那个画面,亚诺愉快地哼出段小调,体内天生的恶劣因子让他蠢蠢欲动。
罗亚的事在南郡引起了震荡,虽然他的手下极力镇压,但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
先前裴颂在森林遇到的那几个少年中,领头少年父辈手底下掌管着大陆上最大的报社。
很快新一期的报纸就出来,编者用极为煽动的语气,激动讲述了红衣主教罗亚是如何与皇室勾结迫害教皇的,并叙述了几个少年被教皇以德报怨救下的经历,力证那些教皇残忍冷酷的传言都是罗亚与皇室的恶意抹黑!
报纸传遍大陆,一时间,大陆上的民众都对罗亚和皇室愤怒至极,并对“可怜”“无辜”“善良”的米歇尔教皇抱以深刻同情。
原本要泼给裴颂的脏水现在全部泼到自己身上来了,皇室这段时间简直忙得焦头烂额,但无论他们如何想办法解释,都不被民众接受。
毕竟这可是罗亚亲口承认的,你皇室再抵赖都没有用。
而比起外面的纷纷扰扰,裴颂这边的氛围就显得轻松多了。
这些天,亚诺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多亲近点裴颂。
在他的努力下,教皇的态度也微不可见地软化了点,在他亲吻过来时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像以往那样呵斥他滚开。
亚诺心里十分自得。
他想,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拿下这位教皇了。
只不过想起裴颂以前存在的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情人时,亚诺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于是这天他服侍着裴颂睡下后,按捺不住那颗心,开始试探性地伸出精神触手,慢慢渗进裴颂的大脑。
教皇的法力高超,亚诺虽然能入侵他的梦境,但要探查他私密的精神领域肯定还是会惊动到他,不过这几日米歇尔显而易见的对他卸下了点防备。
亚诺得以将精神触手伸进他大脑的更深层。
青年伸出的精神触手慢悠悠在裴颂脑海内游荡着,时不时恶劣地戳一戳,碰一碰,让教皇大人在睡梦中发出两声敏感的闷哼。
就这么游来晃去了好一会,亚诺觉得有点无聊了。
先前米歇尔提起那个情人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冷淡的很,想来那个情人恐怕也只是贵族子弟成年时家里给准备的而已。
或许都算不上情人,只是经历了一场□□而已。
而且米歇尔还说不舒服,技术肯定很差。
根本比不上他。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亚诺打了个哈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抱着他家教皇大人好好睡一觉,想想再来个什么法子好好逗弄下他的教皇大人。
打定主意,亚诺就准备将触手收回,而就在他逐渐收回去的时候,他忽然瞥见了一处地方。
一个被柔和白光包裹着的地方。
亚诺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精神领域的最深处,是包含着一个人情感最深、最珍贵的地方。
本着来都来了,看看不亏的想法,亚诺眨眨眼,很快将精神触手伸向了那里。
进去时遇到了点阻碍,毕竟是最私密的精神领域所在,亚诺伸进去时感受到了股极大的抗拒力量。
床上,教皇眉头也渐渐拧起,咬牙轻哼声,似乎是感觉到了丝被强制入侵的痛苦。
起了好胜心,亚诺啧了声,安抚地亲了亲裴颂,然后继续强硬的将触手伸进那团白光。
终于,触手完全渗入进白光。
亚诺得意地笑了下。
但还没等他得意多久,看见什么,亚诺脸色突然一僵。
在那团白光里,他见到了一个和他长相差不多的人。